青春如画

　　我回宿舍刚坐下没多久，John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他很快就到了，我一看时间还不到四点半，知道他是特意提前下班了。于是我忙着把收拾好的东西一样一样提到楼下，刚好传达室阿姨看到，她主动地帮我把东西提进传达室里面代为看管。
　　这还真多亏了John的善意提醒，我每次见到她都和她打招呼，开始她不太理会我，后来竟然也主动和我问好，有时候还会和我聊上几句无关紧要的家常话。后来我了解到她没收的小电器从来不用，做好了标示锁进橱柜，到了学期末一一退还。阿姨人很好，只是我们缺乏了交流。
　　等John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我刚好从传达室的窗户里看到，忙站了起来，阿姨跟起来一瞥，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你男朋友啊，去年也差不多这个时候，那孩子为了等你在宿舍门口站了足足两个多钟头，大冷的天，我看着都觉得怪可怜的，才叫他进来坐坐。”我忽然鼻子一酸，忙迎了上去。
　　John看见我和阿姨一起从传达室里出来，上前问好，然后提了盒点心给阿姨。我一惊，John真是有心，连这等小事他也想到了。阿姨很激动，拍着John的手臂，嘱咐他今后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不对吧，毕业的人是我，怎么成了John，而且两人还依依惜别。
　　东西搬上车后，John望着我：“我还怕不合身呢，看样子很不错。我特意买了个最小码的。”他伸手轻抚了一下我的头，“韬蓄，……以后吃好一点……我真不知道我走后，你曾经过了那么艰难的日子……”
　　我懵住，疑惑不解地重复道：“你走之后，艰难的日子？”
　　“是啊，当时你缺钱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宁愿四处去和别人借。”
　　我又是一惊，“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今天下午想着早点来接你，所以干脆请了半天假出来。中午饭时我联系了你之前提到的那位李经理，约他见了一面，谈了一个多小时，当他得知是受你推荐时，主动和我说起你的事。他说你离职前那两个多月好像过得挺拮据，还不得不开口向同事借钱——”
　　“我印象中并未向领导借过啊，他是怎么知道的呢？”我打断了John。
　　“可能是有人和他提起或是他也留意过你吧，韬蓄，那时你遇到了什么困难，要四处去借钱啊？”
　　我轻叹了口气，这些事都过去了，我真不愿提起，于是淡淡地一带而过：“没什么，不过是保全陶然投资的房产而已。”
　　John还想细问，我却一笑转移了话题：“李经理答应了去公司工作吗？”
　　John也一笑，“他说他会考虑考虑，他的确是个技术型人才，也确实很耿直。……他很赏识你。”
　　我笑着摇了摇头。趁着等红绿灯的空，我从包里掏出那个表盒，轻轻放在挂档边那个置物盒上。
　　“是给我的？”
　　我点点头。因不惯常送礼，我有些窘迫得不知道如何开口。
　　“是什么？”John拿起来打开盒盖看了一眼，“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我想了想，“就当一个新年礼物吧。”
　　“就这样？”他合上盖子，仍然放回原处。脸上没有半分惊喜或感动。
　　我探究地看着John，“不喜欢吗？”心里暗怨这个周戈，到底就是不对路！
　　“不，我以为会有更多的理由。”John幽幽地说道。红绿灯跳转，车缓缓起步，他握紧了方向盘，像是自语：“我可不可以理解这是因为——你爱我。”
　　我一下呆愣住。爱，当然，我的态度还不明确吗，难道我的眼神从来就没有出卖过我？我……
　　电话响起，车内的蓝牙与手机连接，John也没避讳，直接就接听了，扩音器里传来了一个很柔和却不失稳重的女子的声音。
　　“Bert，下午Nikolaus来了电话，他在休假，有个急件请晚上有空代为处理。邮件已经转发到你邮箱里了。”
　　“好，知道了。”
　　“Bert，明天的事你还记得吧？别迟到。”轻柔的语调好似恋人之间有过承诺。
　　“嗯，不会。”
　　“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有。”
　　“别对付。”
　　“好。”John收了线。
　　我忍不住偷瞟John，正撞上他望过来的目光，我一惊忙闪躲。我心虚什么？这些亲密的话又不是我故意偷听的。
　　这女人应该是总裁秘书，我还从未在公司见过此人，没想到声音如此温婉。
　　“韬蓄，周末在家好好休息，我有点事……”
　　“知道，知道，你忙你的。”我打断他，佯装满不在乎地嘿嘿一笑。其实我不想听下去，你是大忙人，总有抽不开身的借口。
　　John静默了几分钟，“韬蓄，今年公司的年会你得到了通知吗？”
　　“嗯。”
　　“你和小林是作为正式员工参加的。”
　　我默默点点头，年会，对我来说，可有可无。
　　“表我收下了，韬蓄，谢谢你。”
　　我不知道为何，可能是隐隐的妒忌在作祟，我却有意将话漏出来：“John，以后别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了……”我还不起。
　　John闻言果然眉头一皱，看了我一眼，“你这是，回礼？”
　　听闻他不轻不重的语气，我却不敢吱声，默然将眼神飘忽到窗外。
　　我的衣箱和杂物被John搬进房间后，他的手机再次响起。他接听时抬脚就往客厅去，我在房间里只听到一句：“行，但我离得比较远了，一时半会儿不一定赶得过去。”
　　我明白我们连这顿晚饭也别想一起吃了，心里就更难受。John回屋刚开口叫我，我已经抢先拒绝：“你有事就先走吧，改天我请你吃饭，谢谢你这趟送我。”
　　John倚在门边愣了数秒，快步走到我身边，一把拉起正打算收拾东西的我，“我们之间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我垂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自己怎么也使起了小性。John强掰起我的下额，我却将眼睛斜向暗沉下来的窗外，什么也看不分明。
　　“韬蓄，我以为我们……是可以……不用这样客气的。”
　　我强挤出一个笑脸，“怎么会是客气，耽误你半天——”
　　John捏着我的下额，生生地疼，让我说不下去，他抢白道：“你要是想算清这些你来我往的账，那你想让我怎么谢你挽回的订单？”
　　我怔忪，怎么觉得这句话的潜台词是难道你还想我娶你不成吗？我有些愤愤地盯住他的眼睛，那眸子在幽暗的室内却倔强地闪亮。
　　“我不想急着还，我就想亏欠着，好让我有理由纠缠。”
　　我忍不住一丝笑意，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理论，想反驳，他的唇却倏一下封缄住我的嘴，将我未出口的话拦截下来。John的手今天有些毫不客气，沿着背脊一路往下，紧紧扣在了腰际，将我用力往怀里带。垂垂的暮色，昏暗静谧的房间，撩人的温热气息……让我有些意乱情迷，我想反驳什么来着，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John，真恼人，总是这样混淆视听。
　　听到大门被扭开，我忙推开了他，一丝慌乱地走出房门去迎陶然。
　　她见我和John一前一后从屋里出来，一笑问，“吃了晚饭吗？”
　　“还没。”
　　“那一起吧。”
　　“他有事，要先回去的。”我替John推脱。
　　“谁说我有事要先回去，我做东，一起。”
　　我一愣，回头时，他正笑得灿烂。
　　“你刚才……”
　　“物业检修下水管，不检也无妨。”
　　就这事？我怎么也变得如此敏感和多疑。
　　陶然回屋放包，我和John站在楼门口等，他的手从背后悄无声息地帮我正了正衣领，微微侧头笑，“小丫头，你懂茶，猜猜我下午喝的是什么茶？”
　　我回味一下，“像是——碧螺春。”话刚出口，已是后悔，脸颊刷地绯红一片，我又上了圈套，这人怎么能如此不动声色地调起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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