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城往事

　　杨墨睁开眼睛就闻到了大盘鸡的香味，他穿着睡衣跑来厨房找我，低声惊呼：“哇，好美味的大盘鸡。可是为什么想要在早餐的时候做这么麻烦的菜呢？”我扭头笑了笑，镇定地说：“因为午饭和晚饭通常没办法跟你一起吃。”杨墨摊开手说：“抱歉啊，小北。”我耸耸肩说：“没关系啊，至少每个早上醒来，我们还可以一起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多好。”杨墨淘气地加了一句：“特别是还能吃到色香味俱佳的新疆大盘鸡。”

　　吃过大盘鸡，送杨墨出门上班。正要关门的时候，杨墨探头进来说：“记得哦，每日一颗，午时服用。”我瞪了他一样，把门关上，再也不想要坐到电脑前去，从多如牛毛的信息中甄别相对有用的招聘信息，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打电话过去，回答对方“已婚未育”后被礼貌拒绝。我只想躺在阳台的藤椅上听着好听的音乐，看一本好看的书。

　　我当然没有在午时服用，可是却在午时接到了齐芳的电话，她在电话里低声啜泣，我能听到电话里她女儿的撕裂的哭声，我问：“发生了什么事？”

　　齐芳说：“我在网上给冰冰买了一个高级进口的小推车，没想到下单的时候默认地址是老赵的公司。上午我在网上看物流跟踪已经收货，所以中午出门买水果的时候顺便溜达到老赵公司拿推车。没想到老赵的媳妇也在。”

　　“天啊。她没有拿你怎么样吧？”

　　“我隔着玻璃看到她，推车都没拿就往外走了。没想到却被她看到了，她追出来，朝我脸上就是两巴掌。还好她没踢我的肚子。本来我是很冷静的，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赏巴掌也实在是太丢脸了，我就期待老赵能出来稍微帮我说一句话，于是蹲在地上。结果你猜怎么着，老赵媳妇竟然打电话叫两个保安上来，直接把我拖下楼去。我发誓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绝望过，我一边儿走一边儿哭，哭到现在老赵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你说，我所有付出的一切值得吗？”

　　真的很不值得，齐芳心底明白，可是她还是选择了。

　　我说：“齐芳，把你的银行卡号发给我，我打钱给你。立马出去租房另住，彻底离开老赵。”
　　“可是肚里的孩子呢？”

　　“生下来，我借钱给你。”

　　齐芳显然被我的义气相挺镇住了，她原本只是想要倾诉，她并不想要任何人给她一条路，老赵这条路，她是要走到底的，拿着肚里的孩子做了最大的赌注。齐芳说：“租房子的钱，生孩子的钱你都可以借给我，可是养孩子的钱呢？小北，你这种家庭长大的小孩是没办法理解我内心关于钱的那条软肋有多么的孤立无助。我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老赵的信息。”

　　我低声说：“无论如何我打一些钱到你的账号防身用。要不然你带着冰冰来鹿城住上一阵也好。”

　　齐芳冷笑：“住哪里？酒店吗？”

　　这个时候的齐芳仿佛又回到了浑身长刺的小刺猬时代，她努力张开身上的每个刺，对准每一个可能会靠近她的人。

　　我只好转换话题，问：“冰冰她还乖吗？”

　　齐芳说：“刚刚还在鬼叫呢，现在被我妈带着下楼去了。这孩子真的就是讨债鬼，简直不能看到我，看到我就要抱抱，恨不得长到我身上去。我现在肚子已经大起来了，哪还有力气再去顾她。”

　　我说：“你发张冰冰的照片给我把，我想她了。”

　　“有机会再说了。”齐芳不耐烦地说，然后问：“你呢，怀上了吗？听声音一定是正在家里养胎吧。”

　　我尴尬地说：“哦，还没有呢。”

　　齐芳笑：“我去产检的时候，医生还说我这种身体是最易受孕的体质。很多人备孕超过一年都没办法怀上呢。你也别着急，慢慢等呗。”

　　我能听出齐芳话里话外的骄傲，如果这个话题能成为她的资本的话，那我也愿意陪她聊聊，至少可以暂时缓解她心头的痛苦和无奈吧。

　　我说：“我去晋中看了陈力，她恢复的还算不错。还有，重要的是，她竟然恋爱了。”

　　“真的啊？”齐芳在电话那端惊呼：“什么样的男人竟然会看上假小子陈力呢？”

　　我心生不悦，于是耐心解释：“陈力现在瘦了很多，身体也变得凹凸有致，还留起了长发，发尾烫成小卷，特别地有女人味呢。”

　　“哦，是吗？”

　　我兴致勃勃地说：“正好我手机有我们两个人的合影，发给你看看。”

　　“哦，好，有机会吧。”齐芳说：“不能跟你多聊了，我要等老赵电话呢。”

　　“好吧，再见，照顾好自己。”

　　齐芳没说再见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我打开微信朋友圈看到周兵的更新，他发了两张结婚照，看样子正在筹备婚礼的样子。新娘依旧是营销班的学妹，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像所有婚纱照那样假模假样地笑着。我想了想，在照片下面点了一个赞。毕竟我们不能总活在过去，每一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如果周兵能善待现在的未婚妻，他也一样可以成为令一个好男友，好丈夫，好爸爸。就是周兵在对待齐芳的问题上，曾经因为年轻而龌龊，曾经狠狠伤害过齐芳，可是在接下来的人生里，周兵却做到了对幸福追求的坚持，而齐芳呢？她完全迷失在幸福的假象里，完全在生活的牢笼里苦苦挣扎。

　　大概晚上十点钟，杨墨还没有回来。我煲好了汤，坐在沙发上等他。齐芳发了一条短信过来，她说：“老赵给我打了电话。请放心。”我叹口气回：“齐芳，你的世界里，还有我和陈力，请相信无论何时我们都可以给你依靠。”齐芳没有再回短信给我。不知道她是否知道，不管老赵打电话给她或者不打电话给她，都一样让我揪心。

　　这时候，手机短信通知我有新邮件，我坐在电脑前，点开邮箱。有一家纯净水工厂需要产品设计人员，他们表示愿意给我机会，请我前去面谈。我高兴得快要疯掉了，我哼着歌曲，快速敲击键盘，回复邮件，约好隔日上午10点准时前去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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