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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7 金鱼钩（中）
两人对视片刻。
“你不想。”这不是疑问句。
“嗯……怎么说，以我目前的想法，主动我不会，但你要主动我也不拒绝，就这样。我想你应该希望我有主动和你发生点什么的意愿，如果面对别人，我可能也会去顺着对方的心意说话，假装我真的想主动。”
“那为什么是我就不这么做？”
“我从小就有这种本领，能一眼看出别人想听什么话，只要不是特别违拗内心，我愿意配合。你知道吗？别看我学了医，其实我的文科比理科好得多，尤其是政治和历史。我讨厌政治课，简直烦得要命，但我还是能经常得第一，像语文、政治这类科目不是数学和物理，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这些科目的重点在于，你得会揣摩出题人的心思。”
冷星说完这一段后停了一下，果不其然公爵如她所料般问道：“当时不选择文科的原因是什么？”
“很现实的原因，学文的就业面在国内远不如学理，我瞄准的金融和医学两大块都是更偏理科一些，特别后者。既然我打定主意要选这两个专业，从选专业的情感因素上也好，现实因素上也好，圈定这个范围，那我就会完成它的前置条件。”
“你很理性。”
“不理性的话，会活不下去。”冷星的视线放空了，“对于有些人来说，容错率很低，我没有那么多机会去试。”
“那你应该在我面前假装出另一种样子。”
“是啊，不挑明这些残酷现实，假装靠着所谓温情可以把天堑般的鸿沟抹平，仿佛只要有感情就能为所欲为。假装我非常爱你，就能抵过你所做的这些本不必做，且我没有能力做到的事，这才’理性’，对吧？但很奇怪的，我不太想在你面前说这种违心漂亮话……而且抛开这一点，其实你能看到的，我也没法在你面前撒谎，事实如此。”
从她知道对方能看穿人心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最好的套路就是没有套路，是什么说什么。
“如果我没救她呢？”
“那我应该没有做这种事情的心情。”
“我不喜欢像是交易。”
“我也不喜欢，但即便我告诉你我倾心于你，愿意为你牡丹花下做鬼，你也不会信吧？方才我说的所谓’理性’，本质上是小聪明，以为自己可以把对方当傻子忽悠。我最大的优点是足够尊重别人。”冷星耸耸肩，“别纠结于原因了，结果更重要。”
“你知道吗，其实只有别人想和我发生什么，我……”
冷星等着她说，但对方止住了话头。
“很正常，谁都喜欢美人，尤其是大美人，我也不能免俗。”冷星像是安慰般拍拍她的手，“来吧，没剩多少时间了，做你想做的事。”
“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怎么能这么说呢？”冷星挑眉，“对着别人，我还是非常在意的，你应该记得我反复而坚决地拒绝过蓝天翊吧？别说上床了，哪怕是开启恋爱关系我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啊。之前高中那帮人有传我未成年在酒吧里打工的事情，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但说真的我可不会随便和人乱搞。”
“你有过吗？”
“乱搞吗？当然没有了！”冷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好了，你到底要不要做，不要做那我坐回去了，这么站着很累的。”
公爵却站了起来，双手扶着她的肩：“最好的套路，就是没有套路？”
“又被你看到了。所以我真的很难啊，蔷薇公爵大人，如果我们调换一下呢？拿着我的手牌，你又会怎么出牌？”
公爵神色冰冷。她不会看不出公爵在想什么，毕竟两小时以后公爵即将面对的订婚仪式，几乎就是她现在处境的翻版。
“我听过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领导不一定天生就适合当领导，但你让他坐到那个位子上，他就会成为领导。信息差才是一切的根本，不是什么智力和性格，盲人摸象的笑话就是这么来的。再聪明的人如果只能截取到部分信息，也会做出很离谱的选择。”
“你想说什么？”
“我从任何层面上，和你博弈都没有优势。你在权势地位上碾压我就算了，还能看透人心。”冷星索性破罐破摔，“我说我特别爱你想和你发生点什么，你肯定不信，你身边这样的人多了。可我要是说我没什么能回报你，仅有如此，你又不高兴，你希望我真心如此。但是——”
“但是？”
“是你没法相信在先。即便是真的，你也不会信。有一句话我觉得我没说错，如果你有某种能力，你就会忍不住用。你会忍住不用你的读心术来窥探我吗？”
公爵回以沉默。
“会吗？”冷星追问道，神情冷肃，甚至称得上逼问，“我们谁都明白这个答案，何必呢？只有这一点宝贵的时间，我实在不想用来说这些。”
“是啊。”公爵抬起一只手，从她的眉梢开始，拂过眼角，笼住脸颊，最终指尖停留在她的嘴唇上。
冷星始终克制，没有任何抗拒的动作，对方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灯光投射下来，阴影笼罩住她。公爵肌肤如雪，穿着洁白婚纱，外在纯洁无暇，仿佛不沾染俗世尘埃，可冷星从不天真。
一个能在军队里当上部长秘书的人，能天真纯洁到哪儿去？
“你想得很对。”公爵的声音有一丝异样的沙哑，“我不喜欢把事实挑明，但如果你打温情牌的话……”
“只会让你更讨厌。”冷星回答，“所以，我很坦诚，不耍心机，不试图隐瞒，手牌全拿给你看。我不会把好感假装成爱，再拿来欺骗别人。做吧，没有多少时间了。”
公爵捧着她的脸，头颅越凑越近，冷星自始至终目光都很平静，没有喜悦，但也没有任何抵触情绪。
最终公爵在两人鼻尖仅剩咫尺的距离停下，轻声道：“你始终睁着眼睛。”
“是的，一般人会闭眼，但我不是，就像小时候打针，别的小孩转头不敢看，我却一定要盯着针扎进血管才觉得放心。”
“真有趣。”她呢喃道，“你也没有完全猜对，冷星。”
下一秒，她偏过头去，张开嘴唇，锋利的獠牙直接插进了冷星脖颈上的血管。一瞬的刺痛令冷星的手抽动了一下，但她忍住没有推开公爵，攥紧了衣摆。
公爵又一次在攫取她的血液，她只是站着，被动承受这一切。不过十几秒，眼前又开始晃动，她想了想还是没有立刻制止对方的行为。
然而公爵却停下了，伸出舌尖轻轻舔舐她的伤口，很快血洞消失，愈合如初。
“为什么不推开我，就任凭我吸你的血？你疯了吗？”她再一次发出如前的质问，“失血过多的话，你会死的！”
“你看过《粉红女郎》吗？”冷星的身子摇摇欲坠，但她撑着桌子勉力维系，自顾自说了下去，音量比方才低了不少，“里面一个女人机缘巧合救了富豪的孙子，富豪愿意给她五百万作为酬谢，但她拒绝了，于是富豪给了她一个黄金鱼钩，它代表一个愿望。你猜，如果她只是为了钱而用鱼钩交换，会怎样？”
“冷星，坐下。”
冷星望着她，迷离地笑起来：“固然富豪会满足她，但交换完的那一刻，她也会失去富豪的尊重，毕竟从来没有人拒绝过他的钱。”
“这重要吗？如果这个鱼钩只能看，不能用，那根本毫无意义。”
“不，蔷薇公爵大人。”冷星又用了那个称呼，“情感的意义不在于兑换成某种数量的金钱，人与人的关系不是你去超市买东西，只要拿了钱，对方就应该卖给你，也必须卖给你。你不会不懂。”
她终于脱力，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所以你想还我的人情？互不相欠？”她鲜少见到公爵如此直白地流露愤怒，“就像坚决拒绝收下第二部手机一样？”
“我想，但还不清。”冷星颤抖着伸出手去够玻璃杯，公爵瞪着她，不过手底下倒是很快将玻璃杯推到了她手边，“从对你提出这个请求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这是我还不起的东西。”
“即便如此，你也提了。”
“是的，人类的警察也救不了她。”冷星哆嗦着捧起玻璃杯喝水，眼前景物晃得她心烦意乱，“唯有你能做到，可我知道这请求有多冒犯，又有多僭越。你为了救我甚至放弃去做更周全的准备，我实在没理由再给你添麻烦，我都明白。”
“所以，你想以血去还？”
“不，这只是表达我的感激。”冷星吞下柠檬水，“不止是感谢。这种程度是不足以称得上‘还’的。”
公爵攥紧了拳头。
冷星的焦急和愤怒都没能令她彻底动容，可她偏偏不能忍受对方以这样近乎卑微的姿态去剖白。她没想到冷星会承认，如自己所言。
——“我很坦诚，不耍心机，不试图隐瞒，手牌全拿给你看”。
“我可能有点低血糖了，你能帮我去厨房冰箱拿点吃的吗？”冷星紧紧抓着桌沿，“我记得还有存货。”
公爵没有回答，动作却很迅速，甚至一瞬间看起来差点被自己的婚纱裙摆绊到。很快，一块蛋糕胚被推到她面前。
“谢谢你。”她舒了口气，“别担心，我不会死的，我至少得看到你大胜归来 ，还有柠檬鲸醒来嘛。”
“你不用‘还’，或者试图去‘还’。”公爵生硬道。
“唔？”她抓着蛋糕胚，撕成小块往嘴里塞。
“我希望你是那个没有被超越的例外。”
“这句话有点耳熟。”
“是你说的。”公爵双手撑着冷星的椅背，“我不放贷，你不用考虑还的问题。”
“这句话就是你帮我的理由？”
公爵蓦然意识到，她没法忍受一个坚守自己尊严的人对着她卑躬屈膝，而且不是为了自己。
“是的，我不开超市，也不接受拿着钱来买东西，更不赊账。”公爵引用了她方才的话，“我不在意钱，再高的价码也不会打动我。”
冷星狼吞虎咽着吃完了蛋糕胚，感觉自己好多了。
“嗯。不过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你的大方向理论如果用在一国之内，的确有用，可对方是撒巴特的议长，没人能制裁他，舆论战并不能把火真的烧到他身上。”
“一定有人会想要取代他，你再想想可能是谁。”
“他的兄弟，和他关系似乎不好，但已经失踪。”公爵回忆奥斯顿那晚的刺杀行为，“我有了一个可以替代他的人选，我的朋友，也是他的妹妹。如果不是他们家族的人，扶上去也没法服众。”
“哥哥恨不得弄死你，但是妹妹和你做朋友？”
“是的，辛西娅，你见过她。”
“哦！想起来了，那位看着斗殴还看戏的美人，和你一样下手干脆狠厉，她一把将酒瓶子尖端插进别人咽喉的场景令我永生难忘。”
公爵皱起眉：“都说了让她别惹事。”
“我记得好像是那个人先对你挑衅了吧？”冷星耸耸肩，“作为一个暴脾气美人，忍不住也正常。”
“但你觉得我很可怕。”
她忍住没说后面那句——不过你泄愤让我杀人的时候倒不觉得。
“毕竟反差太大了，我又没和她相处过，也不清楚她的脾性，可我觉得你不是那种容易动怒的人，所以发作起来很可怕。”果然对方又不开心了，像闹脾气一样，“好啦！我现在都没有说你可怕了。”
“还有多长时间到午夜？”
“不到一小时。”冷星瞥了眼手机，然后望向她，“真的不做？”
“你很想吗？”
“我有……其他想做的事情。”冷星站起身，面向她道，“只是我之前不敢。”
她忽然张开双臂，环抱住公爵，毫不意外的，对方僵了一瞬，身体又松弛下来。
“你想抱我？”
“我好奇是什么感觉。”她隔着婚纱抚摸对方的肩胛骨，“但我们之前只是朋友，突然抱你也太奇怪了，出于礼貌我没有做。”
“别摸那里。”公爵制止道。
“嗯？”冷星的手下移了一些。
“也别摸腰。”
“你根本就不高兴吧？”冷星松开她，有些恼怒道，“因为我没有想主动和你……所以你也不乐意被我拥抱？”
“不是……”她觉得公爵的音色变得有些奇怪，不像平常那么清澈，有了几分勾人，“除了肩胛骨、腰和咽喉，其他地方随便你摸。”
“为什么？”
“不想灭火的话，就不要点火。”
“都是敏感点啊？”冷星恍然大悟，“不过，摸胸就无所谓吗？”
“嗯。”对方见她没有抱回去，反而回抱了她。
“真无所谓？”
“嗯。”她又不是没被摸过。
“算了，我还是不想这样，明明只是出于好奇却显得很色/情。”
“你想听之前怕浪费时间而没讲的故事吗？”
“关于柠檬鲸吗？说实话有点好奇。”
“在此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如果你成为医生，会将真相告诉身患绝症的病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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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没有完全猜对”回应上一章的那句“猜对了 ”。
改了一点点细节：冷星会选择在酒吧打工，当然不会认为这就是不洁身自好的表现，但我写的时候，用语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说话人觉得这就不洁身自好。实际上是这件事被同学发现后传到学校，越传越离谱。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Chapter 47 金鱼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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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