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卦签显两贵
回到快雪轩,一颗心竟是轻松了不少。通过此事,我诧异于元氏的善良转变——她已然‘开明’的不再想置我于死地,而是只想将我嫁个奴才省心了。但细想她可能也实在是黔驴技穷了。快雪轩的一堆小奴才们,都还没长大。没一个可以成为她的心腹的人,厨房也被我把控,总不能让爱女亲自动手吧。
我将如此的想法告诉陆乘风,他嗤笑了一声——元氏若还想杀你,照样能生出法子来。至于此次的招数虽软,也未必不是杀招儿。你一个十二岁女娃,若落在德福手中,会有好结果么?
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近来发现陆乘风面容虽慈,嘴上也总安慰我——车到山前必有路。可是,我却不难发现,他整个人憔悴了不少——晓得近来他为我操心过甚,又苦无良策所致。
心里内疚之余,不止一次的咬牙发狠——如果三人真的难以逃跑的话,那么我宁愿牺牲了自己,成全师父他二人远走高飞——终究我拖累他二人许多年。
这日一早,上房早饭已毕。莫小雅教习甄嬛弹弄一首《柳初新》,琴声泠泠里,我在厨外支了炉灶煮一壶碧螺春。拾个板凳对炉而坐,时不时用蕉扇扇着炉火,手指垫着麻布捏起壶盖儿瞧里面煮成澄绿盈雪的滚沸茶汤。伴着乳白色的氤氲蒸气,茶香缕缕沁人心脾,小厨娘作为第一个闻到茶香的人,自然倍感馨香陶醉。
正自得其乐之际,忽然对面听脚步声微,我不禁张开了眼睛,对面信步走来之人不是别人,竟是甄远道。他今日着一件玄月色的常服,腰系靛灰色丝绦,双垂犀角玉佩。颚下须髯飘洒,翩然有出世之风。未知他何时来的,只这样负手看着我,面有痴色,似凝神已久。
我突然睁开眼睛,似乎吓了他一跳。他面有尴尬之色,瞥了眼我巾上簪的粉红杜鹃,便不再看我。我起身向他一福,但对他无语可讲。
他咳了一声,吩咐道:“不用烧茶了——没人喝!既然你在这儿,老爷便不进房里了,你进去告诉姨娘和小姐,带着所有的人,今日去相国寺敬香祈福!”他说着背着手向外走。
敬香祈福——我记得每年甄家都要去一次的。只是以往,我多贪恋和陆乘风相处的时光,都找借口推了。这一次……才略一转念间,只听甄远道以不容否决的口吻又加了三字—“你也去!”
不好再说什么,唯有尊了一个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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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寺是一座中档规模的皇家寺院,坐落西郊妙峰山上,离京城不过二十里,常有达官贵人前来敬香祈福。自生玉娆那一年起,甄家每年都要到相国寺祈福一次。
近中午十分,车轿到了妙峰山前,又转折几个山峰,终于停在一座苍翠山峰下,石彻层层,曲折通向半山云处。一家主仆不能再骑马坐车,只能下来,互相搀扶,提裙拾裾,小心翼翼沿阶而上,又约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在一座雄伟佛寺前,有匾额可知,此处便是相国寺,相国寺的主持永信大师亲自在门口迎接甄远道这位朝中大员及其家眷。彼此见面,互相热烙寒暄了一回,然后向里面请。
我自不认识什么永信,只是流朱往年来过,不仅认得,还道这永信大师的袈裟每年都崭新不旧,唯有样貌较旧年相比,似乎又圆润细滑了些许。
众人迈进寺院的门槛,顿时觉得此处地势平坦了许多,都松了口气。先是让到客堂叙谈了几句,然后有小沙弥领着到了一个干净的跨院歇着,安置好了行礼之后,又有僧人端来了斋饭。用罢了斋饭,甄远道去找主持说话,元氏带着众人去经堂念了回经,这一天便轻松松的过去了。
次日一早,甄远道带着全家正式去大雄宝殿殿叩拜华严三圣,敬香祈福,顺便求了一签。待到求签完毕,众人随永信主持到了客堂,彼此落座后,甄远道从袖中掏出了那只签,递与永信道:“大师,方才甄某在大殿求了一签,不知何解,还望大师赐教。”
那永信接签在手,朗朗读了一遍——“一年春色摧残尽,再觅姚黄魏紫看?”他略思忖了一下,面上忽然呈现出大喜之色:“哎呀,恭喜甄大人,贺喜甄大人!大人家中是要出大喜事啊!”
“哦?”甄氏夫妇对视一眼,甄远道不慌不忙的问:“大师,此签究竟何解?”
“大人可知这诗句是出自何处?”
“甄某不才,略通诗书,晓得此句出自宋朝范成大咏牡丹的诗句——姚黄魏紫,是写牡丹的。”
“着呀!”永信大师正经道,“什么样的人,才能用牡丹花来比拟?大户人家的正妻,皇宫里的皇后,想来甄大人家中势必要大富大贵了!……只不过,”永信说着又沉吟起来。
“只不过怎样?”甄氏夫妇同时问道。
“这姚黄,魏自,是两种花色,”永信沉吟道,“难道甄大人府上要出两位正主儿的大贵之人么?”
“我夫妇共有三个女儿,……”元氏笑道,“无一不是正室嫡出,为人正妻有什么奇怪的呢。”
永信摇了摇头:“夫人有所不知,此非寻常人家的妾室!”
“啊?”元氏大惊,她极度信佛,诧异问道,“大师,管他什么人家,难道我的女儿难道还要给人做妾么?这可断断不能。”
甄远道沉吟道,“难道说是指天子选秀一事?”
元氏一听,脸色黯了下去。我瞧了一眼甄嬛,她犹带着名门长女的矜持,心中纵有不喜,也不肯流露一二。
甄远道长叹一声,“大师,其实甄某这一签,是为我掌上明珠嬛儿求得。再有一年多一点,便是天子选秀的时机。甄某不求女儿能入宫大富大贵,但求她能嫁个好人家,一生平安也罢了。”
永信大师看了眼甄嬛,摇了摇头:“以令千金的才华容貌,焉能避过天子眼目?大人只求多福吧。且方才签上有云,令千金将来是群花之首,凤命之主,甄大人何必太难过?”
“当真如此?”甄远道面容似悲似喜。
永信甚是笃定,稽首念了声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甄远道无奈,又问道:“可这签上云一年春色摧残尽,又是何解?”
永信道:“这正是贫僧要提醒大人的。令千金才貌出众,来日若选入宫中,未免为人妒恨,成为众矢之的,还是先要委屈一番,暂避风头为妙。待到百花杀尽,自是令千金出头之时。”
“原来如此!”甄远道也仿佛了悟一般,又问道,“还请大师为爱女仔细相看一番,甄某不求别的,但求女儿平安就好啊。”
永信起身,走到甄嬛面前,甄嬛也站了起来,恭谨垂立,由永信为她仔细相看。永信看了一番,道:“恕贫僧直言,令千金若想在宫中立足,还需有两个机敏缜密,且忠心耿耿的丫鬟辅佐才行。”
元氏闻听,便道:“我嬛儿共有四个侍儿,还请大师也帮忙看看,若是忠心最好,若不能,我夫妇便费些事,再为女儿找更好的便是。”
永信点头,甄嬛退在一旁,使我和流朱,玢儿珂儿都毫无阻拦的站在永信面前。我冷眼瞧着永信,满心的腻烦。满面油光水滑儿,可见日子过得滋润,因此也毫无清修得道之人身上特有的智慧禅味,倒觉得更像市侩场中善于逢迎的营苟之徒。迎面被他扫上两眼,便觉兜头扑了层秽物过来,比厨下油烟还要脏恶不堪。只恨此行未裹围裙头巾,回去更要好好沐浴净身,搓头洗脸了。
可没有办法,只能忍耐着由他去看。转头看看左右,流朱一向规矩,玢儿珂儿好奇欣喜。永信从我们面前走过来又走过去。最终停留在流朱的面前,用手点指着她道:“这个丫头眉清目楚,眼蓄精光,行事定是个机敏的,且忠心不二。”
甄氏夫妇闻言频频点头,甄嬛亦唇角微勾,可见满意。
少顷,那永信的目光又落到我身上。我心中暗暗惊凉,猜想他恐怕要说——这丫头野心勃勃,将来必是背主叛上之徒,留不得。如此一来,元氏只怕更要置我于死地了。然而事情当真难料,永信端详我许久,上下左右看了个遍,竟然道:“此女表面桀骜,实则内热。若主家好好待承,其忠心绝不逊于前者。两女一个碧血,一个丹心,左右扶持,令千金何愁不稳立中宫?”
我吃了好大一愣,几乎反应不过来。耳听元氏诧异道:“大师,您没有看错?”
永信笃定的摇头:“贫僧从未看走眼!”
我心中暗想——这次你必定是看走眼了。瞥一眼元氏,她的表情分明就是——怎么可能?
永信只是看着我,面上有疑虑之色,命道:“你且伸出手来,贫僧再为你一观掌纹运路。”
我不耐,掌心朝上,晾给他看。那永信瞥了两眼,更加惊愕:“为何小施主年纪虽小,却几经灾厄?好在福大命大,每次皆能逢凶化吉。你家小姐若有你这颗福星照体,来日宫中,何愁不遇难成祥,得偿所愿?贫僧且为你算一算,这灾厄的缘故……”
他说着,便欲掐指一算,元氏上前轻拍永信的手——“大师,这丫头福大命大,自是好事。只是大师且为我几个女儿算算,将来可都是有福气的?”
永信瞧了我一眼,向元氏道:“可巧贫僧已然算了出来——这丫头有福,且与主家命数相连。只要此女命数不衰,主人家的福运便不可限量。一会儿,贫僧会跟夫人细说。”
元氏面上略有红白之变,只尴尬笑言:“如此甚好。”
甄远道岔开话题道:“方才大师说我三个女儿,有两个是贵主,那么另外一个是……”
于是永信又看玉姚玉娆。他扫了两眼玉姚,摇了摇头,看向玉娆,眼中仿佛绽放异彩:“此女将来必和其长姐一般,是大富大贵之命。”
我心头微悯,冷眼瞥过去,只见玉姚低垂螓首,面色沉静如常,并无难过之色。而玉娆到底小孩儿心性,听人夸奖哪有不乐之理?因此面上大有喜不自胜之色。她虽只七八岁,但已精气外露,兼着眉目精巧如画,与我那年初入甄府时见的粉妆玉琢的甄嬛殊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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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永信——据说二十一世纪少林寺现任方丈,还是住持,法号:释永信。
这位释永信名为方丈,实为CEO,就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