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落花

　　猛虎派的群芳苑。
　　薛子煦一如既往地前去探望母亲，但与往常不同的是，他身后跟着一个抬柜子的男人。这个男人，当然就是杨剑。
　　进到内屋之后，杨剑把柜子放在房间的角落里，薛子煦则高声说了一句：“娘，我瞧你这屋里的陈设都已经旧了，特意为你换点新的！”然后，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对母亲道：“娘，你知道他是谁吗？”
　　“……？”剑舞一脸茫然地看了正在怔怔注视着自己的杨剑一眼，“是谁？”
　　“……娘……”杨剑哽咽着轻轻叫了一个字。
　　“…………？！！……你……你是……”世界上会这么称呼剑舞的人，除了儿子薛子煦、女儿薛子柔和儿媳妇青莲之后，就只有一个人了，“……剑儿？！”
　　“是我………”杨剑好不容易见到阔别了二十多年的母亲，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把扑到了剑舞的怀里。“娘！孩儿好想你！！”
　　“娘也想你啊！！”剑舞也是泪流满面，紧紧地抱着杨剑。
　　“………………”薛子煦默默地看着他们母子二人相拥了许久，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虽然他把杨剑视为情敌，之前对其并无太多好感。但此时此刻，他才头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这毕竟是他的亲哥哥啊！
　　“……对了，剑儿！”剑舞略微冷静下来之后，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你怎么会来这里？！这太危险了！你快走！要是被薛群发现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娘，你放心。”杨剑轻轻撩开自己的头发，“没人会认出我现在的模样。”
　　“……！！”剑舞猛然一惊，“……你……你是为了我，才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
　　杨剑微微一笑，“娘，你别难过，相貌对于男人本就不算什么，孩儿从未对你尽过一天孝道，对你做这点事情也是应该的。”
　　“……天呐……你这傻孩子……”剑舞眼中的泪珠涔涔而下。
　　“抱歉，打扰你们一下，”薛子煦不得不暂时打破这种母子团聚的温馨感人气氛，“你们还是抓紧点时间商量怎么逃出去吧。万一爹也恰好想起要到这里来，那可就商量不成了。我虽然可以努力再为你们创造了几次见面的机会，但怎么也不可能天天往这里搬东西吧，那样爹不起疑才怪。”
　　“……煦儿？！”剑舞惊愕地注视着薛子煦，“你说要让我逃出去？！”
　　“是。”薛子煦苦涩地一笑，“爹实在是太过罪孽深重，我不能再让你留在他身边了……至于爹到底做了些什么，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跟你说吧。”
　　“……煦儿……”剑舞爱怜地伸手摸了摸小儿子的脸。
　　薛子煦拼命地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明朗些：“娘，你不用舍不得我和小柔，你已经在我们身边那么多年，给过我们那么多母爱了，现在也该轮到大哥了。”
　　“娘，”杨剑插嘴道，“我要带你回辰龙教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爹！他苦苦思念了你那么多年，如今萧水仙已死，你只要能向世人隐瞒自己的身份，和他之间就再无任何障碍了！”
　　“……嗯，我明白了。”剑舞红着眼圈点了点头，“既然剑儿你已经破釜沉舟，甘愿自毁容貌，我又岂能辜负你这片孝心？”
　　“那好！我们就开始商量逃脱之法吧！”杨剑转头对薛子煦道，“你对猛虎派比较了解，有没有什么建议？”
　　“……抱歉，关于这件事，我之前也跟青莲说过……”薛子煦苦笑了一下，“群芳苑的守卫极其严密，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百密总有一疏啊！”杨剑急道，“难道你爹就没有外出的时候吗？”
　　“有当然是有，但是……哎！”薛子煦叹了口气，“但这些守卫对他都极为衷心，又都是一流高手，只怕……”
　　“我不明白！”杨剑打断薛子煦道，“他们是为了什么非要跟着薛群的？！要是为了钱，我们可以给他更多的钱；要是为了名利，你身为猛虎派的少教主，完全可以承诺将来给他们更高的地位；要是他们是被薛群下毒控制，我们可以了解详情，争取帮他们炼制出解药！”
　　“可惜你说得都不对。”薛子煦苦笑道，“好了，事已至此，我就实话告诉你们吧。其实，猛虎派的武学原本并不出众，在正道各门派中远逊于星月山庄、峨眉派等，可是很多年前，爹无意中得着一本剑法秘籍，怀着好奇之心尝试照其练功后，发现进步十分神速，竟远甚于我们祖传的各种武学！也正是因为如此，爹才能有现在那么好的武功，也才会有那么多的追随者——男人总是渴望最强大力量的，对吗？爹当然也怕弟子们学好武功就背叛他，所以他对所有人都只是口传，这本秘笈只有他自己有……这些人为了学全武功，自然不敢违逆他了。”
　　杨剑有些好奇地问：“这剑法真有如此厉害？你爹想来也传授给你了，你觉得如何？”
　　“不，爹并没有把它传授给我。”薛子煦却摇了摇头，道，“这种剑法虽能速成，却也有个非常大的缺点，就是会让人的性情变得越来越阴险狠毒……所以爹一直不准我练……”
　　“……这怎么可能？”杨剑与母亲对望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练习剑法怎么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详情我也不清楚，总之爹确实是这么跟我说的。”
　　杨剑“哼”了一声，“我看他是在为自己的恶行找借口吧……罢了，不说这些，总之，你的意思是我们绝不可能从这里偷偷溜出去的了？！”
　　薛子煦叹道：“虽说不是绝不可能，但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
　　“那……”杨剑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到有人走近的脚步和一个熟悉的声音，“煦儿。”
　　“……！！”杨剑一惊，连忙住了口，用头发遮好了自己的脸。
　　“爹。”薛子煦恭敬地招呼了一声。
　　“……他是？”薛群有些警惕地打量着杨剑，
　　薛子煦指了指屋角的新柜子，道：“我叫他把这东西抬起来。娘这里的家具该换换了。”
　　“唔……”薛群沉吟半晌，道，“煦儿，以后要搬什么东西过来，你自己动手就是了，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带来打扰你娘。”
　　“……是。”薛子煦只得点了点头。
　　还好薛群并未对杨剑的身份起疑，“那你们先走吧，我想和你娘单独聊一会儿。”
　　“那好，爹，娘，孩儿就先告退了。”薛子煦说着，把拉着杨剑离开了。
　　走远离群芳苑之后，薛子煦长叹了一口气，“爹的戒备心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看来，以后是不能带你去见娘的了。不过你放心，你若有什么想法我自会替你传达的。”
　　“……嗯，那就多谢了。”杨剑抱了抱拳。
　　“不必谢我……”薛子煦凄然一笑，“只要你以后能好好对青莲，我就心满意足了。她这辈子实在太苦了，希望你以后能多宠着她、让着她些。”
　　“………………”杨剑已经从青莲那里听说过她打算任凭薛子煦误会，也只好道，“我会的。”
　　“那么……青莲就拜托给你了……大哥。”轻声说完最后两个字之后，薛子煦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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