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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猪肉
大灾的余热渐渐过去，人们的生活也走向正轨，活着的人不会永远地沉溺于过去，他们要活着，于是灾难逐日地被淡忘。人们又一如从前。
当然，也会有人受到灾难的影响。软弱的而没有死去的人，疯了。到处乱跑，疯疯癫癫地笑，嘴里念着听不懂的怪话，似乎是关于从前的，大灾以前的。人们在茶余饭后，扇着蒲扇，拿那人当话题议论，他在旁边听，笑嘻嘻地，呜呜乱叫，他看上去很快活，他听不懂人们略带怜悯的话语，人们也不懂他的快乐。还有坚强的人，他们遭到生活的残酷折磨，而变得更加坚强勇敢。这样的人，注定会得到幸福。
沈安若站在集市上，给了疯癫的金花一块糕点，她坚强的母亲，又重拾了旧手艺，摆起了糕点摊，正热情地招呼着往来的人群。沈安若看着金花，轻轻叹息，她的家人跑出来找她，金草抱住她的胳膊，向家里拉去，她向沈安若招手，太阳照在她的脸上，她双手挥舞着，像是迎着太阳，她笑得真开心。
“安子！”旁边有人叫沈安若，她从怔神中反应过来，“张叔。”
“嗯！”张屠户笑眯眯地应道，“今天带了啥？”
“这两天收获不大好，只有只兔子。”沈安若卸下背篓，从里面掏出兔子，“还没死透，我想着可能有人喜欢新鲜的，就没宰它。”
“嗯！行！”张屠户喜滋滋地收起兔子，把它用绳子拴好，摆在肉摊显眼的地方，“那有钱的，就爱吃这新鲜的，刚宰的，要我前一会刚杀的，他没瞧见，就非得要我再宰。啧，仗着他有钱啊！”
“有这样的吗？”王寡妇从临摊探过头来，“不嫌费功夫！”
“有啊！媳妇，你没瞅着，待会他来我给说！要不是他给的钱多，我才不给他费这劲儿呢！”
“哎哟，真是有钱没地儿使，谁不晓得咱家的肉都是当天卖当天杀的！”王寡妇翻个白眼，“哎！安子！我给你说！”她指着那兔子道，“你以后打了兔子、鸡啥的，就别往这拿了，你放家里养着。”
“那，那你把这个拿回家去吧。”张屠户把兔子推给沈安若，“不用。”沈安若笑笑，“这个也老了，养不出小兔子了。张叔你留着卖吧。”
“那成！”张屠户笑道，“张叔这就给你拿钱去！”
“安子，阿宝最近咋样了？”趁着张屠户去拿钱，王寡妇问道，“他现在正长个儿，老爱吃，你多给他做点肉，他不挑吃。”
“我知道。我早上的时候都给他做好，连中午的一顿，让他带着去上学。”
“嗯，这成。还有那个什么。”王寡妇道，“他现在读书怎么样？再过一年，他就能参加童试了。”
“还不错。我问过先生，到明亮参加考试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王寡妇的眼神变得特别温暖，唇角含笑，“好好读书，像，像……”她看向沈安若，放柔了声音，“像你爹那样出息。”
“爹……”
“是啊……”王寡妇望向遥远的天际，“像你爹那样，就好了。”
“安子！”张屠户捧着一堆铜板，像猴子似的上蹦下窜，跑到肉摊前，“三十文钱！数数，对不对！”
“张叔还能骗我不成。”沈安若接过铜板，快速地一瞥，正好三十枚，她笑笑，把钱装到衣服里。
“老板，称两斤肉。”
“不用这么麻烦了，谢谢张叔，我走了。”沈安若刚要走，一抬眼看到买肉的人，“是江公子？”那人也有些惊讶，但随即微笑起来，“沈姑娘，好巧。”
“还是五花肉？肥一点的？”张屠户问道。
“嗯。还是要新鲜的。”江寒玉道。
“行！老规矩！您得多等一会！”张屠户叫道，“媳妇！过来帮忙！”他对王寡妇挤挤眼，小声道，“就是这人。”
“嗯！安子！等会儿再走，给娘看着摊！”王寡妇跟在张屠户身后，偷偷摸摸地瞥着江寒玉，“我认得他，原先是个唱戏的，听说现在很能耐了……”
“要稍等一会儿了。”沈安若站在糕点摊前，“你要不要坐？”她搬出一个凳子。“不用了。”江寒玉微微挑眉，“我看起来，有这么虚弱不堪嘛？”“呵呵，不是这个意思。”沈安若淡笑道，“只是应该照顾一下客人嘛。”
“呵呵。那真是谢谢了。”
有人来摊前买糕点，沈安若微笑着招呼，江寒玉在一旁看着她，两人再无话。
张屠户割了两块新鲜的肉，放在秤上一称，“您瞧着，正好！”
“嗯。”江寒玉掏出银子，“谢了！”
“嘿嘿。”张屠户接过钱，两只油手在身上一蹭，笑嘻嘻地道，“您这天天地吃这两斤肥肉，不嫌腻嘛？”
“没有啊。”江寒玉笑起来，眉眼弯弯地，看起来特别开心，“特别地好吃，肥而不腻，每天吃都不够。”
“真是看不出来啊，您看着怎么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咋还喜欢顿顿吃肥肉呢。不是应该山珍海味啥的嘛？”张屠户纳闷道。
“不是。”江寒玉摇一摇头，“从前要唱戏，保持身段，什么都不能多吃。我现在。”他摇一摇手里的肉，高兴道，“爱吃多少吃多少！”
“呃，呵呵。”张屠户不能理解地摇头，“那你爱吃兔子吗？新鲜的。”他掐了一把半死不活的兔子，兔子猛地睁开眼，显出一丝活气，江寒玉晃着手里的肉，“不要。”“这是野兔子，成天在山上蹦跶，肉好吃。我家孩子今儿刚打的。”江寒玉干脆道，“不要。我只爱猪肉。”
江寒玉饶有兴致地说， “哎，不过。要是有野猪肉的话……”他期待地看向张屠户，“没有。”“真是可惜。”江寒玉摇一摇头，“如果能有新鲜的野猪肉的话，我可以付……”“那好！那好！”张屠户忙接道，“安子！你明天猎个野猪过来！”
“安子？”江寒玉惊讶地看向沈安若，不可置信道，“你会打猎？这兔子，是你猎的？”
“嗯。是的。”沈安若淡淡道。她看了下张屠户，“野猪太猛，我一个制不住。张叔，你要是想要的话，明天和我一起去林子。”
“成！那个，客人儿，你明天得晚会来，我们猎猪麻烦着呢。”
“听着似乎很有趣的样子。”江寒玉轻轻地摇着肉，一手托住下颚，狭长的眼眸中有光亮闪烁，他微笑道，“如果我也一起的话，不知道是否会给姑娘带来麻烦？”
张屠户连忙道，“不会不会！”沈安若却淡淡地，不点头，也不摇头。张屠户生怕扰了大客的兴致，生意做不成，他瞅了眼旁边的王寡妇，作了个口型，王寡妇并没瞧见，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江寒玉，直到张屠户偷偷捣了她一下，王寡妇忙挤出笑，帮衬着说话。沈安若眼见几人都有意促成江寒玉跟着上山，她只好道，“您可以上山，只是会辛苦些。希望您……”
“没关系的。辛苦也就意味着有趣嘛。”江寒玉微笑道，“况且，自己打到的肉，吃起来也格外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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