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谁

　　一楠把整箱的水果放进车后备箱时在琢磨，还需要给倪长青带去些什么东西。倪长青说乡下生活条件很差，可一楠长这么大从没有去过县城以下的农村，她不了解那里会差到什么程度。所以就在临走时，买了几箱子水果矿泉水火腿肠和碗面。
　　“你这是去扶贫，哪里是去看老婆啊！”坐在驾驶座上的苏红打趣一楠，“你就不怕倪长青把你这些破烂扔出去？”
　　一楠觉得这些东西应该差不多了，再说车里也没地方放。她坐进车里。“要是送给她个人，她是不稀罕。这是给他们剧团同事的，她高兴着呢。”
　　一楠知道京剧团的资金困难，倪长青和她的那些同事只能拿到70%的工资，其余的30%需要靠演出往回赚钱，可一楠进出京剧团都几个月了，没见过他们有场像样的演出。
　　再说就是演出了也不一定能挣到钱。这年月谁会掏钱去听听不懂的京剧？倪长青和他们那些同事是真没钱，否则也不会住在简陋的办公楼里。
　　作为副团长的倪长青也为剧团的困境着急，可她除了会唱戏，别的办法一点没有。有一天，剧团其他几个演员为一家公司开业庆典演出，人家给了两千块的劳务费和几包办公用的打印纸，倪长青就很知足，“挺好的，不给钱给点东西也成，省的我们花钱买。”
　　如果只给倪长青送东西，她是这次下乡演出的带队，不可能一个人躲在一边享用，显得太小气。花的钱太多了，一楠没有，倪长青也不舍。所以一楠就买些最普通也最实惠的水果方便面之类的。
　　“看着你笨，心还挺细的，想得很周全。”苏红发动了车子。
　　“那当然，不然怎么能被美女看中。”一楠嬉笑着一副大言不惭地样子。她对着后视镜整理下系在小西服上的黑丝带。妈妈说她有了黑眼圈，一楠把墨镜摘掉，对着镜子仔细察看，又把刘海往上撩撩。恩，看上去挺精神。
　　“我说你别照了，够帅的，多么俊俏干净的帅T，我看着都爱见，那些剧团的美女保证都能看上你。”苏红继续拿她开玩笑，“就是不知道你有本事勾引到几个？”
　　“呵呵，我还勾引几个？一个都把我折腾得快疯了。”一楠把头靠在椅背上，这次见到倪长青一定要同她好好聊聊，把这些天的种种纠结都谈开了。
　　苏红摸出支烟点上，吐出个眼圈，“你说这楚雨涵也太绝情，她都傍上了富豪，可连个旧房子也不舍得留给你。”苏红扭过脸看看一楠，“你啥眼光咋就看中那种女人，估计就因为你戴着墨镜。哈哈。”苏红咧着嘴乐，仿佛她今天不取笑一楠就不罢休。
　　一楠没搭理她，“看，我老婆的照片，”她把手机拿给苏红看，“漂亮吧。”
　　苏红故意把头扭向一边，“你少眼馋我。拿美女晃我当心我开沟里。”
　　“那我开。”一楠把墨镜戴在头上，端详着倪长青那张柔美的脸。
　　“你开？你现在眼里全是倪长青，”苏红把车停下，前面是高速收费站，“我怕你把路边的树当成了倪长青撞上去。”
　　一楠笑着瞪她一眼，“你当我是猪啊。”
　　“嗨，同楚雨涵算清了帐你挺开心的。”苏红终于收起了她的不正经，“我还担心你又郁闷纠结呢。楚雨涵把你折磨坏了，看看你这半年，什么时候见到你，都是一副全世界人都欠你钱的苦大仇深的模样。现在终于又能听到你开心的笑声。真好。”
　　一楠坐直了，她又看着倒车镜摸摸自己的脸，“我有你说的那么差吗？”
　　“你变得越来越忧郁敏感，但愿你和倪长青这事能快速解决。不然，还不知道你纠结成什么样。”苏红的口气就是一知心大姐。
　　忧郁敏感？这听着像是在说林黛玉。这半年发生了太多的事，一楠失去了爱人工作房子，她能开心嘛，可自己还不至于像个小女人似的敏感吧？
　　等到一楠和苏红找到了京剧团演出的徐槐镇已是中午。苏红把车子停在一座三层小白楼前，倪长青和一个男同事等在门口。不远处有个水泥建成的戏台子。
　　一楠下了车，赶紧把墨镜收起，她怕倪长青笑话自己。
　　倪长青穿着很朴素，一条黑色运动裤，一件没拉拉链的浅灰色运动衣，里面是件紧身黑色针织衫，脚蹬一双旅游鞋，头发很随意地扎在脑后。这样普通的装束依然不能遮掩住倪长青娴雅的气质和秀美的容貌。
　　她迎了上来，冲一楠抿嘴一笑，两个嘴角微微翘起，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楚楚动人。
　　“走了一上午，累了吧？”倪长青走到一楠身边，突然冲她调皮地眨下眼，小声说道，“今天你好帅气。”
　　一楠还没反应过来，倪长青就已经走向苏红大声说道： “苏姐，让你陪着楠楠来，真是辛苦了，快进屋吧。”
　　“来乡下正好呼吸新鲜空气。”苏红打开后备箱拎出一件矿泉水，“一楠给你们带了些吃的，怕你们演出的太晚没饭吃，这些东西也好垫补下。”一楠一下车就奔着倪长青去，她早把这事给忘了。
　　倪长青让几个男同事把车里的东西搬进屋，她在一楠身边低声说句，“就知道乱花钱。”话是这样说，可倪长青那甜甜柔柔的目光里却没有一丝的责备。一楠笑了，看来这件事自己做得对。
　　剧团也是刚收工，大家还没有吃饭。倪长青把一楠和苏红带到一间大房子里，房间墙壁粉刷的很白，可就是除了三张大桌子和一些电镀椅子，再没其他的家具摆设。倪长青说是一家私人企业，借给剧团五六间房子，供他们吃饭休息。
　　这里并没有一楠想象的差。可等她看到一个满头大汗的男人端上饭菜后，才明白倪长青所说的条件差是什么意思。
　　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盘芹菜炒肉，一大盆白菜土豆粉条和猪肉片子的烩菜，再就是冒着热气的馒头。
　　“吃吧。”倪长青抱歉地说，“苏姐你别嫌简单，在这里只能吃到这些。西红柿炒鸡蛋还是你们要来我让添的。”
　　“大烩菜我喜欢，好久没吃过家乡菜了。”苏红像其他人一样，盛了碗菜拿起个馒头。
　　一楠看着那白乎乎的菜没有一点食欲。她就纳闷，好端端的食材被哪个猪头厨师破坏了，这完全可以做个鱼香土豆丝、红绕家常豆腐、醋溜白菜和回锅肉，而不是一大盆猪食样的东西。这能吃嘛？
　　“你要是不想吃，就吃西红柿和芹菜吧。”倪长青看出了她的不情愿。“我们的剧务兼做厨师，做这么多人的饭难为他。”
　　“挺好的，我也吃点大烩菜。”她再不动筷子就显得自己太矫情，倪长青那些同事埋头吃得正香，西红柿和芹菜就剩个盘底。一楠也给自己盛了半碗菜，可看着那些放进嘴里黏黏糊糊无法下咽的白菜帮子，她的喉头就发紧。她夹了一块土豆。
　　一楠正对着这碗菜愁眉苦脸，一抬头，就见赵安琪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她怎么也在这里，倪长青并没有告诉自己。
　　“都吃上了。”赵安琪走到倪长青身边，冲着一楠和苏红扬起下巴，“你朋友？”
　　倪长青没有回头看她，“是，这是梅一楠，这是苏红苏姐。”她瞟了眼一楠。
　　一楠礼貌地冲她笑笑。“你好。”苏红站起身和赵安琪握了下手。
　　有同事见到赵安琪来，很知趣地站起身坐到另一张桌上，赵安琪挨着倪长青坐下埋怨道，“青青你也不告诉我，哪能让你的朋友吃这些，要不咱们去外面吃吧。”
　　一楠低头没吱声，她对倪长青的称呼倒真亲昵。苏红马上说，“这饭挺好的，别客气。”
　　赵安琪看着倪长青没理她，自己也盛了碗菜。
　　倪长青把一楠的碗拿到自己面前，把碗里的白菜帮子都捡到自己碗里。“楠楠不喜欢吃白菜帮子。”倪长青笑着对惊奇地看着她俩的苏红解释。
　　当着她的前任女友和一屋子的同事，倪长青的亲昵举动让一楠难为情，可又让她感到心里暖暖的，抵消了因赵安琪带来的不痛快。
　　倪长青是在向赵安琪明示，她与一楠的亲热关系。“快吃吧，不想吃的给我。”今天倪长青看一楠的目光柔得可以把她化掉。
　　“我们小时候就吃这样的菜，哪里能有肉？”苏红的一碗菜都吃光了。
　　“是，我小时候也是尽吃这些。”倪长青抿着嘴慢慢地咀嚼，一楠注意到她吃饭从不露齿。
　　“你们的意思是我矫情？”一楠把一个馒头吃了，半碗菜基本没动。
　　“这可不是我们说的，你自己说的。”苏红把碗一推，她吃饱了。
　　倪长青拍拍一楠的背笑笑说，“没人说你矫情，对一个自己会做饭又很讲究的人来说，这样的饭菜确实难以下咽。说了不让你来你偏来。”
　　一楠看到赵安琪正撇着嘴冷笑。
　　倪长青把一楠剩下的菜倒进自己碗里，“看着就知道你咽不进去。我今天吃了两个人饭，晚饭也省下啦。”
　　“你这是什么待遇啊，是不是感动得要哭了。”苏红用胳膊肘子碰了下一楠。
　　一楠不知道感动还是害羞，她的脸有些热心里比吃了大餐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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