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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公子
方诸山。
林木葱郁，芳草奇葩。莺啼鸟鸣，云舞水歌。
山中一小亭，亭边一棵桃树。亭中一石桌，桌上一张棋盘。
桌边一少年男子，黑发白衣，眉清目朗，此时正支着头自顾自摆着棋谱。偶尔有阵阵清风拂过，将桃花吹落在少年肩头，他也不甚在意，专注于棋盘的目光中透着一股洗练和豁达。
少年时而微笑时而皱眉，似乎一个人的棋局并不寂寞。
树上停着的那对鸳鸯小憩过后结伴飞走了。一阵窸窣声响起，树林中走出一个青衣男子，男子腰间悬着一把玄剑。眉眼皆是弯弯，面容尽是笑意。他来到少年身边，也不打扰他，只观着那局棋。
许久，少年落下最后一个黑子，眼中漾起一丝满足的笑意。他微微挽起袖口，将盘上棋子一颗一颗缓缓收起，微微侧目：“轩辕前辈来了。”
男子双眼眯成一线，语调闲适：“说过多少次，叫我祈就好。”
“轩辕墨是我同辈兄长，您既是轩辕氏长辈，我直呼您的名讳即是不敬。”少年缓缓解释，将最后一颗黑子收进盒中。
轩辕祈仍是笑：“随你。”
“小草睡了？”
轩辕祈微笑点头。
少年微微皱眉，许久叹了口气：“他如今在体内沉睡的时候可是越来越多。”他突然抬起头来瞥了轩辕祈一眼，“你不是要欺占他的身体吧？”
轩辕祈笑意更浓：“岂会。”
少年不缓不急，斟了两盏茶，递给对方一盏：“可是沧溟有动静了？”
轩辕祈接过茶，徐徐道：“正是蠢蠢欲动，天界甚是紧张。”
“沧溟化身海魔在那西海幻壁内修行多年，又吸食了擎穆师尊凌月的元神，如今自该有所动作。”少年尝了口茶，“今日的茶有些苦。”
轩辕祈也轻啄了一口：“是有些苦。”
少年抬了抬眼：“我知道，你是惦记着那神术裂尘罢。”
“知我者，行之公子也。”轩辕祈眯起的眉眼略微带着慵懒和邪魅。
少年抿了口茶，思绪有些渺远，默念：“行之，行之……”
“你可是打算行动了？”
被称作行之的少年并不回答，眼神微微茫然，只是默默道：“三年了。”
“我们各取所需而已，你不是也想弄明白那人的心思么？”轩辕祈笑意漾出嘴角。
行之微微一笑，目光清澈：“如此，明日便请他来吧。”
轩辕祈放下茶盏，嘴角弧度愈深。抬起头，树枝上不知什么时候又歇了一对蓝羽喜鹊，一只正在轻啄另一只的颈羽，诉说衷肠。
轩辕祈起身告辞。山林中的黄昏一片宁和与安详。
方诸山上景色四季宜人，飞鸟往还，灵兽嬉闹。当第一缕晨光打破山中的寂寞时，行之公子正半倚在院中石榻上读书。有玄衣侍从躬身上前：“公子，客人到了。”
行之轻魅一笑：“请他进来。”
同样的白衣如雪，一个更加颀长的身形缓缓步入园中。如瀑的银丝用一根蓝色绸带随意系在脑后，一袭白衣如阳光下的碎雪。手中握一把折扇，从容一笑，点头问礼：“行之公子。”
彷如隔世之音，仿若曾经沧海。那一瞬间似乎有山泉温水破冰而来，缓缓流淌。行之的目光微微从对方的白衣移上他的眉眼，似乎被晃的有一丝眩晕。
都说神仙不会变老，可是为何他觉着那人的眸间填了沧桑。那笑容甚比以往更淡，淡得自己几乎要怀疑，他是否真的笑过。
少年微微起身，回了一礼：“二殿下安好。还请殿下随我至渺月亭中一叙。衍风，为殿下看茶。”说着微微躬身作礼，“殿下请。”
宸清轻笑，微抬折扇：“公子请。”
亭中石桌上还摆着一局残棋，行之也不忙入正题，只笑道：“方诸山甚少有客来访，我每日便与自己下棋打发时光，今日幸得殿下垂顾，不知殿下可愿与我将此盘棋下完。”
宸清从容落座：“既是公子喜欢，便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一盘棋直下至日上三竿。宸清抬袖落下最后一子，整盘棋已成定局。
行之微微一笑，目光视着对方双眸：“殿下果然神思敏锐，从容不迫，行之不才，自甘认输。”
“公子谦虚了。”
行之不置可否，微微垂眸：“只是殿下布局表面从容淡漠，实则步步为营，行之实在佩服。”
折扇轻摇，微风拂起银丝：“公子请我来，可就是为了夸奖我的棋艺？”
少年慵懒地拂了拂额前乱发，挑起嘴角：“我却以为殿下是最沉得住气的。”
深凝的目光微微转柔，纯粹的黑眸中浮起一丝笑意，宸清从容道：“我却不知行之公子原来是任性的。”
行之闻言眉毛一抬：“你！”
宸清嘴角噙着笑，只微微地摇着扇子，不再多言。
行之微微吸气，转而一笑：“你不怕我不应你？”
合起扇子，宸清抿了一口清茶：“你若不想应我，便是只为了有人能陪你下完一场残局了。”
行之微微挑眉：“正是如此。”
宸清深深望了他一眼，笑容依旧，似乎更加云淡风轻：“既是如此，此局已经分晓，茶也已经凉了，我便告辞了。”
“衍风，送殿下下山。”少年轻笑，躬身相送。
半晌，衍风送走了天界殿下返回园中，见自家公子正锁眉思索着那局棋，不禁疑惑：“公子叫人请了他来，为何又不入正题，难不成公子真的只是为了找个人下棋？”
少年侧目，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是属下愚钝。”衍风觉着自家公子的笑容实在晃眼。
“你有甚愚钝？”行之抿了口茶，“茶果然是凉了。哦，对了，衍风。明日，继续请他过来。”
“是。”
第二日。
一切如旧。宸清仍旧应邀前来。二人将棋又下了一局。这日宸清不曾再言其他，只是下了棋，饮了茶，然后说天色已晚，告辞离去。
如此往复，半月有余。他不提，宸清便也不提，似乎二人相约，不过就是为了那一局棋，一盏茶而已。
轩辕祈问他：“你日日请他来，却又不言正题，却不怕他有一日恼了你不肯再来？”
他彼时倚在榻上合了书，抬眼道：“我就是想看他着急的样子，当然，某日若能赢他一局也甚好。”说着促狭一笑，“不过他若恼了我他就不是天界二殿下了。莫不是，他还不曾着急，你却急了罢？”
轩辕祈笑吟吟道：“万年我亦等了，难道还等不了这几日？”
行之亦笑，将手臂靠在脑后，眯眼晒起了太阳。
“我却觉得，你这几年变化甚大。”轩辕祈望了望眼前闲适的少年。
行之也不睁眼，微微打了个哈欠：“自然，人总是要变。我只是明白了，那些想要知道的和想要得到的，都要靠自己去争取而已。”
轩辕祈点了点头，薄唇抿成一线，眯眼而笑：“所言甚是。”
“我有些日子没见小草了。”行之突然侧过头，怀疑地望了他一眼。
轩辕祈笑意不减：“放心，放心，我今晚便叫他来见你。”
时间如纺锤，周而复始，方诸山景色不曾变幻，时间却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月。或许两个月的时间对于一个长生的神子和一个仙山居士来说并不算什么。
二人仍旧下着一盘棋，饮着一壶茶，不同的是，这日那个稍年轻的公子终于落子而笑：“哈，我赢了。”
宸清摇了摇折扇，眼中也含了笑：“你棋艺长进很快。这局该是你赢。”
这话似乎让少年很是受用，他将那棋局又扫了一遍，笑意更浓了些，眼眸虽目不斜视地盯着那局棋，口中却很欢快道：“我今日便随了你去罢！”
宸清手上折扇一顿，神色微怔。
少年斜眼瞧他：“怎地，你来不就是为了那斩云术么，听说你手下有能士能识得各种古书，修得上古神术，却始终不得斩云一典，典籍在我这里，你可要将我留在身边？”
宸清嘴角挑起一丝玩味的笑意，默默理了理外衫前襟：“早知如此，第一天我便叫你赢了。”
少年不屑：“你若故意让我，我倒不肯呢。”
捻住一根落在衣袖上的银丝，轻轻一吹，银丝化作桃花瓣，飘然而落，与一旁桃树下的落红落于一处：“我一直听闻方诸山行之公子文弱沉静，如今看来传闻不尽可信。”
“我一直听闻天界二殿下温润如玉却人情淡漠。”少年微微凑近他的耳畔，“却不知传闻是否果真如此。”
宸清不置可否，只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落花：“如此请行之公子收拾行装，随我回古域沉荒罢。”
“慢着，要我随你去，我倒还有一个条件。”
“你讲。”
“我有一挚友名祈，他对神术甚有见解，对裂尘也了解一二，我想带他同去。”
宸清垂眸沉吟半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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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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