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月半窗

　　第七章物极

　　偌沉思脸色铁青：“陛下！——”
　　崭衡摸摸鼻子，讪讪地笑：“怎么了？！伟大的国师大人？！”
　　偌沉思青筋直跳：“你——你未免太亵渎神灵了！你竟然让我把这个当神谕传出去！”
　　崭衡秀气干净的小脸无辜地鼓着：“没有呀！朕不是让你假传神谕！朕只是，想让你出面说几句话而已！”
　　偌沉思怒道：“我不说！”
　　崭衡脸一垮，随即狡黠地笑道：“你不说朕说！”眉毛挑挑：“当然以国师大人的名义说！”
　　偌沉思咬牙切齿：“你怎可如此害我！”
　　崭衡不以为然：“朕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三年灾劫难断，提倡民众少生孩子，本是好事——你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么！”
　　偌沉思的脸色阵青阵红，半晌恨声道：“既然陛下已经决定，沉思也无话可说！”转身忿忿然地离开。
　　月余，就传出新任大盛国师的偌沉思偌神官大人，建议皇室这三年不要添丁——据说啊，最近三年生的小孩，都难有什么福气，易早夭且难养。

　　春兰一把打掉思祝的手，嗔怒道：“还没有验毒呢！”
　　思祝缩回爪子，盯着盘里的点心猛咽了几口口水，问：“春兰姐姐，皇上最近怎么了？！好像不太对劲的样子！”
　　春兰每种点心挑出两块，递给试毒的小太监，忧愁地看了一眼里间：“不太清楚！太后那边也说皇上最近眼神怪怪的。”
　　思祝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转脸忘到天边去，思祝眼巴巴地问那个试毒的小太监：“没毒吧？！”
　　那小太监点点头，旁边随侍的太医给小太监把完脉，也点点头，思祝才兴冲冲地端起盘子就跑：“噢！皇上，点心上来了……”
　　崭衡在里间百无聊赖地歪歪头：“你还是这个样子！”
　　思祝神秘兮兮地凑近崭衡：“皇上，你怎么蔫蔫的？！想御宇了吧？！”
　　崭衡笑笑：“他在边关，会过的很好的！”
　　思祝笑道：“那是，你把朝廷重臣的儿子侄子们，挑三拣四地都给送到北军去了——现在还有哪里敢刁难北军的？！只是，崭衡，你最近还在烦些什么？！”
　　崭衡含笑刮着他的鼻子：“今年春冻，春耕损失了不少，所以有些烦……”
　　思祝又大又亮的眼睛明确无误地告诉崭衡他不相信！
　　崭衡清咳一声，问道：“思祝，你将来娶妻，是否要娶顶温柔贤惠的？！”
　　思祝一脸诡秘地盯着崭衡，笑嘻嘻地道：“也得顶漂亮可爱的！冬梅姐姐说啊，新娘子要知冷知热的才行！哦！我知道了，你在愁你的新娘子是不是？！陈充容娘娘？！”
　　崭衡轻叹，轻弹思祝的脑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蹙蹙眉：“我也很久没有去看见她了！”
　　“起来干嘛？！”思祝跟着爬起来：“点心你不吃么？！”
　　崭衡摇摇头：“我去看看陈充容，你自己吃吧！别吃太多，都成小胖子了！”
　　“我胖？！”思祝立即跳起来：“我这是壮！！”
　　崭衡大笑而去。

　　陈家女儿，进宫进的的确不是时候！小皇帝如今尚幼，论理还是不识情爱的懵懂年纪，后宫又有这许多贴身伺候的大丫头，就算初次，也肯定是贴身人教的，肯定轮不到她这后宫唯一的妃子！等到皇帝长大，情窦初开之时，必然是广纳后宫，那进宫许久的陈家女儿，早已韶华逝去，怎么有能力跟那些新进宫的少女比？！
　　但是当然，她是第一个进宫的名正言顺的妃子，地位虽然高不过一后四妃，到底是最先替皇上打点后宫的！只要足够聪明，站稳后宫是没有问题的。

　　崭衡在惠德宫坐了会，和陈充容谈笑了会，便离开了。
　　那陈家女儿？！崭衡顿步在梅林中，叹了口气——真的没有办法跟太后比！
　　崭衡忍不住想到温珑：那个少年，看起来是何等的温柔体贴？！可是，一个真的温柔体贴的人，又如何能做出那么极端的事情来？！温柔如水的眼眸中，仿佛满满的疼惜呵护，藏在那之下的又是何等坚定不容置疑的决断？！
　　崭衡相信，即便他明确无误地拒绝温珑，即便他对他盗墓焚骨的事表现出万分的愤慨暴怒，那人，一样不会悔改——是的！绝对不会！他不会管别人哪怕当事人的想法，他会自顾自地照自己的想法继续做下去！蕲浩宇不出现，不要紧，他守着山洞；他要走，不要紧，他收拾了蕲浩宇的骨灰一起带走；蕲浩宇无欲无求，不要紧，他会教会蕲浩宇愿望和欲望；蕲浩宇拒绝他，也不要紧，他说他会等……
　　除非，崭衡永远不出现在他面前！否则一切一定是照着温珑的步骤来走……
　　崭衡靠在树上，捂着脸吃吃地笑：我便，那么软弱无能么？！我为什么，要顺着你的意思走下去？！温珑啊，我也想要完全顺着我的意思、把我当成一切的情人啊！我是没有什么想要的，但是若是决定想要，我也会想要选择像太后那般温柔体贴的美丽女子！温珑，我亦是男子，你可曾想过！温珑，你温柔，骨子里，却并不体贴……
　　崭衡抬起头，看残梅枯枝，淡淡地笑，脸上隐隐闪现一片神圣的光：温珑，你扰乱了我平静无波的心，可是我并不是除你之外别无选择！两个人相亲相爱，不是只靠一个人的改变就可以的！想要只有我，为了你而改变，你也要，能够重要到那种地步才行……

　　大盛瑞祥四年夏初，烦扰各国的大旱开始。
　　那一年夏，蕲御宇兵退篪烈数次进犯，以十三岁稚龄成名天下；
　　那一年夏，刑思祝中了巫咒，才发现小皇帝送的泥娃娃竟是替身娃娃；
　　那一年夏，温珑押送盐货，沿一早定好的路线结交大盛内地官员；
　　那一年夏，蓝崭衡准备找个普通的女子来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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