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尽卿生(GL)

作者:台晓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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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


      丈母娘看女婿,多是越看越顺眼,可若换做岳丈,自得另当别论。就算你人中龙凤,在人姑娘家亲爹眼里,不过尚算凑合,横看竖看怎么看,他家掌上明珠都算委屈下嫁,你都逃不脱一个高攀的名头。门当户对尚且如此,更莫说那些个在亲爹眼里,本就门不当、户不对,全靠祖上积德、歪打正着斩获芳心之辈了,如此狗屎运,本该卑微承恩,挖心掏肺将他家千金儿捧在手心宠着的。可那臭丫头,三番五次辜负不说,偏又一边辜负、一边关切,游离不定的窝囊做派,忽远忽近的亲疏关系,可把他家那闺女的身心给占得满满当当。

      十余载鳏夫人父,膝下唯一独女,叹时光匆匆,上一瞬,还是那伸展着白嫩小手嘟嘴要抱的小不点,下一刻,竟已吾家有女初长成,成了昨日姿容无双、医毒双绝的三十六洞大小姐,成了今时痴心错付、飞蛾扑火的晏家新蝉儿。自知,女大不中留,他的心间宝贝儿,终有一日,会成为他人的妻子与娘亲。可深明大义,不碍他晏无涯儿女情长,反正,此时此刻,秉烛凭窗、对茶不饮,看似正帷幄全局的三十六洞掌门人,脑子里琢磨盘算的,不过是如何冠冕堂皇、合情合理的狠狠教训那阎家臭丫头一顿。当真是达到了不下手,无以解心头之恨的地步。可这一手,分寸尤其紧要,重了,一则怕父女反目,二则若是图痛快、拳脚不长眼,到时候没日没夜床前照拂的还不是自个闺女。轻了,又何以起到立竿见影的警醒之效,他可是不惜做那戏本里凶神恶煞、百般刁难的老丈人,只要能让你阎伽罗背心发凉、时刻如惊弓之鸟,丝毫不敢怠慢他家新蝉儿。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枉他偷偷摸进老头儿的寝居,翻遍了这老不休书房的犄角旮旯,果不其然,那些市井民间或奇葩或猎奇或曲折的戏文,这厮当真藏了不少;而彩衣娱众、家长里短的戏曲儿里,最不缺的,便是蛮横势力、棒打鸳鸯的白眼岳丈。阎伽罗啊阎伽罗,明个就给你备一出鸿门宴。

      这边厢恶岳丈晏无涯正暗自窃喜,那边厢佯装深眠的晏新蝉正忐忑不安。不安的缘由为何?还能为何?从始至终不就为那一人。此事,说来话长,自山巅上闹的那出后,三人一猫,不约而同觉得那人仿似变了,分明同样的眉眼,同样的姿容,同样熬得一手连阿黄都喵不绝口的河鱼粥;同样薄得要死的面皮,不过更衣上药便搅起衣角羞如处.子,直弄得身为医者、动手扒衣的晏大小姐臊红了脸,什么嘛,那身排骨,不消说看,上下其手都好多次了,这回失态,肯定是因为那双流光暗涌的桃花眸,总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盯着还不算,你好死不死,小白牙厮磨樱唇作甚,你好死不死,吞咽津液为何,讨厌鬼!分明相同,却又似脱胎换骨。从前,自个众里寻她千百度,寻着了又怎样,她大抵总是正看着他方他人,而今,却奇了怪了,不偏头、不抬首,即便闭上双眸,知她在,她便一定在。不信且随心看去,刹那间四目相对,看得久了,她竟也不闪不避,直逗得旁观的一老一小禁不住打趣调笑。人家笑,她厚脸皮假正经应承下也就罢了,可她非得做贼心虚、掩耳盗铃,恨不地儿上有个洞将脑袋埋进去,看吧,这一糗,人笑得更欢了,作死的呆子!

      如是看来,你晏大小姐已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祥兆。今夜此时,应是毫无忐忑之理啊?本该如此,可事有蹊跷。譬如此刻,晏大小姐假寐许久后的此刻,篝火火星随风明灭,山间夜鸟随性啁啾,可一阵窸窣声后,上一瞬仍自呼吸平稳、显是酣眠的阎伽罗,却一个轱辘翻转起身,屏息凝神确信三人一猫毫无觉察后,便身姿轻盈的踏风而去。前脚刚走没几步,后脚那地便炸开了锅。

      “个老子的!蝉儿,我就说这臭丫头没安好心,你先前还不信,没成想,真被老头儿我料中了吧!你看,先是装出一副为你神魂颠倒的急色德行,后又三番五次亲自下厨用山珍野味博取咱的好感。。。可这才没顺眼几天呢,羊又变回了大尾巴狼,用不知从哪儿顺来的衣服乔装打扮,这不,扮得亲爹娘都认不出后,脚底抹油开溜了!他奶奶的,负心汉!”语带愤恨,老头儿噼里啪啦一阵怒斥,一口气不带歇的骂完,顿觉末尾那三字啐得不对,遂又改口,“不对,不对,哪儿是啥负心汉,该是,该是。。。”半响找不到合适的骂词,挠了挠一头鹤发的脑袋,便又续上方才的话题,“今个这丫头算是欺负到我家门口了,吃了豹子胆敢愚弄我老头儿,老子若是不虏了她扒皮,我就,我就退隐武林。我这狠话算是撂下了,呐,馋娃娃和死肥猫来不来?”

      谁馋?谁肥?一人一猫被老头儿退隐江湖的毒誓给逼得赏了说话人好几句眼刀,不是五十年前就退隐了么?这算哪门子狠话啊。虽心间不住腹诽,但自家人哪有不帮自家人的道理,更何况,比戏文里“陈世美”还可恶万倍的阎伽罗,一次又一次伤害晏姐姐的心,他们怎能不如黑脸包公一样,对她穷追猛打,把她送上狗头铡。

      正当新近成立的“杀尽天下负心狗”武林同盟,行将准备撒腿缉凶时,却听得方才面无颜色、一言不发,对着夜空兀自出神的晏新蝉,偏头挑眉道了句,“咱打个赌可好?”一听赌字,老头儿两眼放光,不争银子争口气,说赌咱就赌,便也同样挑起了花白的眉毛,毫不示弱,“若蝉儿输了,咱有啥好处?”却见得自家徒儿早已一马当先,而后随风飘来句,“您老还是挂心下自个吧。”

      一路循迹,愈发灯火阑珊。哟,这厮竟是奔着镇上的春祭夜市去的,敢情好,哪儿热闹往哪儿钻,听说,听说春祭可谓一年四时夜市里最最红火的一个。原因无他,万物开春人亦然,当那休整一个冬季不得迸发的各种闲情,遇到好酒美人,又如何不造就空前盛世。毕竟舞文弄墨的、舞刀弄枪的,哪个不爱头枕美人臂、醉卧美人膝?一见这去向,碎嘴老头儿又哪能忍住得瑟,“啧啧,我说,怕是去会哪个老~相~好。”老相好三个字,说得是阴阳怪气、话中有话,言语中的暧昧劲儿,引得一头雾水的回春手眨巴着圆眼、不耻下问,“啥叫老相好?啥叫老相好啊!”非礼勿言,不好在娃娃面前说实话,老头儿只好支吾说,“跟着那阎伽罗,一会就晓得了。”

      春祭夜市,除了宽街窄巷的东市,亦有帐篷搭子构成的西市,东市多是些寻常商户,胭脂水粉、衣食住行,不过随行就市将做买卖的时间延长了些;而西市可谓包罗万象、声色犬马,千里走单骑的外族商贩,能歌善舞的异域胡姬,乃至卖艺且卖身的一街子花容红袖招们。

      就算盯梢阎伽罗的一行三人,眼见她步入镇上名声在外的“霓裳铺”,老头儿亦当即武断的挑衅道,“我猜,这厮正给她老相好挑身衣裳做见面礼呢。”说完,见无人搭腔,便自娱自乐的绘声当起了说书人,“只见她挑来又挑去,一、二、三、四。。。五、六、七。。。哇,九!一连看了九件衣裙,约莫待了半柱香时日,终是选定了身咱蝉儿从不喜穿的素色,这究竟要赠给谁呢?兴冲冲出来,这厮继续打东边往前,绕进家脂粉铺子。买完霓裳买胭脂?啧、啧,看来这老相好还是一红粉知己呢。”红粉知己,更是特意拖长了调子,一字一字的往外蹦。

      “哎,哎,哎。这厮左绕右拐的,是想混淆视听么?别以为走小巷,我就晓不得你要往西市去。”本是无心随口胡诌的冷嘲热讽,未曾想一日内再度料中。帐篷搭子、五光十色,但凡那些个内里透出绯色的,便不甚纯良,有莺声浪.语,有低吼娇.吟,只见阎伽罗不疾不徐的缓缓穿行其间,时而快走、时而慢行、时而顿足、时而阖眸深嗅。。。忽而身前帐帘掀起一角,迎面钻出个金发碧眼、雪肤肥臀的美人儿,二话不说便柔弱无骨的预备往某人怀里扑,“不好,非礼勿视!少儿不宜!”电光火石、念念叨叨间,老头儿赶忙执掌,妄图遮护回春手的眼儿,哪想这皮孩子早一闪身,伸直了脖子,不让看、偏要看,“哧,我以为有什么好瞧的呢。不就一个不好好穿衣裙的白胖姐姐,一不小心摔了个狗吃屎么。”咦,狗吃屎?老头儿正眼一瞅,我的妈呀,这摔得可真够狼狈的,裙子反翻遮住了头,露出大半个白屁股。可那罪魁祸首呢?不知何时,竟已行开几个身外,掀帘探进一隅橘灯如豆的破旧帐篷。这阎伽罗,也忒不懂怜香惜玉了吧?抑或,有更好看的就在那破帐里?

      似急迫的捉奸在床,老头儿一个箭步悄声接近帐前,唯见三字“巷子深”。巷子深?这故弄玄虚的葫芦里究竟卖的啥呀?疑问甫才浮上心头,酒鬼鼻子便先知先觉,没想温柔乡里竟暗藏间酒肆,且是间藏有陈年琼浆的酒肆。不听使唤的,左脚都迈了开去,眼见手指便要触及那门帘了,却被身后人一把拽住,被拽进间春色旖旎的帐篷,对上一张花容失色的娇颜,和一张惊慌失措的胡子脸,没等这双共赴云雨的男女开口叫唤,阿黄一人赏了一记“肥猫无影蹲”,当即便坐得两人晕乎过去,便又寻了个软趴趴的地儿,睨着猫眼懒洋洋的舔起了爪子。

      好想偷进隔壁,把所有上等好酒给尝个遍。早该晓得的,闭着眼不就为着寻味么?寻这花街柳巷都盖不住的酒香。若此行但为买醉,那先前置办衣裙香粉又为何?莫不是这酒肆的掌柜,是个风情万种的女郎?酿的一手好酒的江湖女子,该是多么的风华绝代啊?当老头儿的一颗儿郎心,仿似都要被这念头给勾得再次悸动时,隔壁帐间传出个饱经风霜的爷们声。

      “稀客,当真稀客。你小子不是说后会无期么?怎的三载有余,又寻来老朽这巷子深?三年多,怎的只见长个不见长肉啊。这么瘦,在老朽家乡可是娶不着媳妇儿哟。”这问话,显是掌柜无疑。可小子?是指乔装后的阎伽罗么?六只耳朵,洗耳恭听,可半响,却不见帐内吱声,只得干着急。

      “哼,三年多,烂德性依旧啊。滴酒不沾,你便惜字如金;一旦喝高了,就是哭鼻子的话唠。来,干!哼,干的又不是你存这的陈年女儿红,你怯啥。”久等碰杯声而不至,隔墙的耳朵们,失望得紧。

      “瞧你这木头疙瘩,若哪个姑娘对了动了心思,当真倒了八辈子大霉。嘿~小子你竟不屑瘪嘴。有戏!来,和大哥说说,说说那姑娘的事儿。”语带谄媚夹杂好奇,可对面的木头该是无动于衷吧,因那掌柜又自顾自说开了去,“你们拉小手了没?恩,不屑回答。该是嫌这问得太蠢,那就是拉过咯。你们亲小嘴了没?咦~红了耳朵!那就是亲过啦?”鬼使神差的,老头儿偏了头,挑起眉毛细细琢磨起身旁自家徒儿的脸,一、二、三,三声未到,果真绯红了双颊,得,亲了!哼,何时?何地?他这做师傅的,竟是这会儿才晓得!不过,娃儿都有了,亲过,不该天经地义么?我呸!

      “嘴儿都嘴儿过了,那你们那啥没?就是那啥,你晓得的。哇,要不要这么愣头青不经逗,小子你脖子根都红了。那今个来,是为取酒啦?哎,本以为你一辈子用不着了呢,正准备五载不见人便转手高卖了。谁想,还是便宜了你家小媳妇的亲亲老爹,哼,有口福的老东西。得,想拿走,成!但规矩,晓得的,不陪大哥我喝爽利了,我赖账!”叮,一杯下肚,叮,又一杯下肚,叮。。。

      没等到三杯下肚的声音,一老一小一猫,被一羞红了脸的晏大小姐给雷厉风行的拽离了帐子,拽往了回程。一路行得比来程还快,谁能料定喝高了的阎伽罗,不会噼里啪啦倒豆子的说些不该说的话,犹自记得上一次灌了桃花酿的某人,可是不顾死活的钻了她的被窝、哭着鼻子、赖着不走呢。

      而此时此刻,酒过半旬的帐子里,他问,“这姑娘可是你三年前心心念念的那个?”她笑着摇头、笑出了泪,把本该三分的碗酒一干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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