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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机初啼
第三卷·第五十章织机初啼
嫁衣如血,在剑冢昏暗中绽放。
沈清辞站在满地狼藉中,身后那台巨大的、缓缓旋转的命运织机虚影,映亮了所有人的眼睛。它不再是雏形时模糊的光团,而是清晰可见的精密构造——无数淡金色的丝线交织成复杂的星图,每一根丝线都流淌着玄奥的符文,中央的纺锤正自行旋转,牵引着冥冥中不可见的“命运之丝”。
“这……不可能……”无面面具后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颤抖,“完整形态的织机……至少需要三十年孕养!你怎么可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沈清辞动了。
不是武者的快,不是术者的疾,而是一种更加玄妙的、仿佛她本就该在那里的“移动”。前一瞬她还在十丈外,下一瞬已出现在无面身前,抬起的手掌虚虚按向他脸上的面具。
没有风声,没有气劲。
但无面却发出凄厉的惨叫!他脸上的木质面具“咔嚓”一声裂开,露出底下半张扭曲的、布满黑色咒文的脸——那根本不像人脸,更像某种强行拼凑出的怪物。更可怕的是,他周身的墨绿色气运丝线,正被沈清辞身后的织机虚影强行抽离、缠绕、截断!
“你……你在剥夺我的‘运’?!”无面惊恐后退。
“不只是‘运’。”沈清辞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是‘因’。”
她手指轻勾。
一根原本连接在无面身上、延伸向远处某个傀儡的墨绿色丝线,应声而断。
那个正在围攻赫连灼的傀儡,动作猛地僵住,然后——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不是被击杀,而是仿佛“从未存在过”般,从因果层面被直接抹除了。
这就是完整织命者的力量。
不直接干涉现实,而是干涉“现实”背后的规则——命运、因果、存在的根基。
“啊——!”云无意发出怒吼,碧磷灯的光骤然炽烈,碧绿巨蟒张开血盆大口,朝沈清辞噬咬而来!
沈清辞甚至没有回头。
她只是抬起另一只手,对着碧绿巨蟒的方向,轻轻一“拨”。
仿佛拨动琴弦。
碧绿巨蟒的身形猛地扭曲、涣散,重新化为灯笼的光晕。而灯笼本身,“噗”地一声,熄灭了。
云无意脸色惨白,连退数步,手中的碧磷灯“铛啷”落地,灯身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痕。他死死盯着沈清辞,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恐惧——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未知”的恐惧。
“你……到底是什么?”他嘶声问。
沈清辞没有回答。
她转过身,看向重伤的众人。
目光首先落在萧景云身上。他依旧保持着握剑的姿势,但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全靠意志强撑着。他的眼神望着她,里面有震惊,有欣慰,还有一丝……说不清的痛楚。
她在织月的记忆里,见过类似的眼神。
那是高宗皇帝看着织月走向巨门时的眼神——明知她要赴死,却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
“景云。”沈清辞轻声唤他,走到他面前,伸手扶住他几乎要倒下的身体。触手的冰凉和黏腻让她心头发颤——他流了太多血。
“我在。”萧景云握住她的手,力度微弱却坚定,“你……成功了。”
“代价很大。”沈清辞低声道,“织机完整了,但织命之心的力量……每用一次,都会消耗我的寿元和魂魄。而且……”
她顿了顿,看向心口处那枚半透明的心脏虚影:“它提醒我,我继承的不只是力量,还有织月前辈的遗愿——和她未完成的使命。”
萧景云的手紧了紧:“不要……勉强自己。”
沈清辞摇头。
她松开他,转向其他人。
右手轻抬,织机虚影中分出四道淡金色的光流,分别注入萧景云、赫连灼、沈延舟和苏月见体内。
这是“命运编织”中最禁忌的术法之一——命运共生。将四人的命运线暂时与她的编织在一起,形成短暂的共生关系:只要她不死,他们的生机就不会彻底断绝;而若他们中有人重伤濒死,伤势会有一部分转移到她身上。
“清辞,不可!”雪崖剑尊咳着血喝道,“命运共生一旦结成,若主链接者死亡,所有人都会陪葬!你这是把自己当成他们的护身符了!”
“我知道。”沈清辞平静道,“但这是现在唯一能保住所有人的方法。”
她看向苏月见眉心那已经蔓延开来的黑色咒文:“尤其是月见姐姐……噬运咒种已经侵蚀到她魂魄深处,若非共生术分担,她撑不过一刻钟。”
苏月见想说什么,却虚弱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表达焦急和反对。
而赫连灼,在金色光流注入体内的瞬间,眼中猩红的狂躁终于褪去大半。他喘着粗气,靠坐在石柱边,看着沈清辞,琥珀色的眼眸里情绪复杂。
“妹妹,”他哑声开口,“你现在的样子……很像一个人。”
“谁?”
“母亲。”赫连灼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不加掩饰的悲伤,“宁安公主。她当年抱着我逃出京城时,也是这种眼神——明知前路是死,却还要笑着往前走。”
沈清辞沉默片刻,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哥哥,”她也第一次,用这个称呼叫他,“把你知道的,关于母亲的事,都告诉我。”
赫连灼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母亲逃出京城,不是一个人。她身边还有七个死士,其中领头的,是个叫‘月’的女侍卫——应该就是这位苏姑娘的先辈。她们的目的地原本是狄戎王庭,因为母亲身上带着一件太祖皇帝留下的秘宝,那件秘宝需要狄戎王族的血脉才能开启。但中途遭遇追兵,为了引开追兵,母亲将我和秘宝分开,我跟着奶娘继续北上,她带着秘宝改道……”
他顿了顿,睁开眼:“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等我到了王庭,母亲再也没有消息。直到三年前,我入京为质,才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查到——母亲当年改道去了赤焰谷。”
赤焰谷。
又是赤焰谷。
沈清辞的心沉了下去。宁安公主去赤焰谷做什么?送死?还是……有别的目的?
“等等。”一直沉默的沈延舟忽然开口,声音虚弱却清晰,“清辞……有件事,我瞒了你十四年。”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他。
沈延舟靠在苏月见肩头,脸色惨白,但眼神异常清明。他看着沈清辞,一字一句道:
“你不是宁安公主的女儿。”
空气死寂。
沈清辞怔住:“那我是……”
“你是她的转世。”沈延舟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十四年前,母亲——我说的是侯府夫人——在城外庵堂礼佛时,在佛堂后院的古井边捡到了你。那时你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但身边没有任何信物,只有颈后有一道淡淡的金色胎记。”
他顿了顿:“母亲将你抱回府,视如己出。直到你三岁那年,一位云游的高僧路过侯府,见到你,说你是‘故人归来,天命所系’。母亲追问,他才透露,你的魂魄深处,有宁安公主的气息——不是血脉的延续,而是魂魄的转生。”
转世。
沈清辞踉跄后退一步,扶住旁边的石壁才站稳。
所以,她不是宁安公主的女儿,而是宁安公主本人……的转世?
难怪她对织月的记忆感同身受。难怪她的织机雏形与织月留下的碎片共鸣。难怪……她穿上那套嫁衣时,没有一丝违和。
因为她本就是“织命者”的延续。
“那宁安公主的亲生女儿呢?”赫连灼嘶声问,“我的妹妹……在哪?”
沈延舟摇头:“不知道。也许夭折了,也许被送到了别处。但清辞……确实是母亲捡回来的孤儿,与宁安公主有魂魄的渊源,却无血脉的联系。”
真相像一块巨石,砸进每个人的心里。
沈清辞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嫁衣,忽然明白了织月最后那个复杂的眼神。
那不是看晚辈的眼神。
那是看“另一个自己”的眼神。
“所以,”她喃喃道,“我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走上这条路。”
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棺椁下方,那个被无面突破的封印缺口,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黑光!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世界之外的恐怖气息,冲天而起!
那枚跳动的、漆黑的、布满眼睛的心脏,终于完全挣脱了封印,悬浮在半空中!
每一只眼睛,都在转动,都在“看”。
它们在“看”沈清辞。
“哈哈哈哈——!”无面疯狂大笑,“终于!终于出来了!‘门之核心’!有了它,我就能真正掌控门后的力量,成为此界唯一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那枚漆黑心脏,突然调转方向,朝着他冲去!
“不——!”无面惊恐后退,双手结印想要阻挡。
但晚了。
漆黑心脏撞上他的胸膛,无声无息地……融了进去。
无面的身体剧烈颤抖,脸上的裂痕迅速扩大,墨绿色的气运丝线疯狂扭动,仿佛在挣扎。但很快,挣扎停止了。他缓缓抬起头,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底下那张怪物般的脸。
此刻,那张脸上,多了一只眼睛。
一只漆黑的、与心脏上那些眼睛一模一样的眼睛,长在他的眉心。
“我……”无面开口,声音变成了无数声音的叠加,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哭有笑,“我们……回来了。”
他——或者说“它们”——看向沈清辞,所有眼睛同时眨了一下。
“织命者。”
“三百年了。”
“该完成……那场未尽的‘婚礼’了。”
【第五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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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九重宫阙·凤唳惊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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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卷预告:第四卷·命运之网·真相之弈
·无面被“门之核心”侵蚀,化为半人半门的怪物“千面”,成为最终BOSS。
·沈清辞的身份彻底揭露:她既是宁安公主转世,也是织月命运的继承者,更是这一代唯一的“织命者”。
·萧景云在得知沈清辞真实身份后,陷入巨大的痛苦抉择——他爱她,可她的命运注定与“门”相连,而大景皇族的使命,是守护此界,必要时……摧毁“门”。
·赫连灼体内狄戎血脉与太祖血脉的冲突达到顶峰,他必须在“成为狄戎大汗”和“守护妹妹”之间做出选择。
·沈延舟与苏月见在生死边缘感情升温,但噬运咒种的倒计时只剩最后三天。
·雪崖剑尊燃烧最后寿元,将毕生剑道传承封入一枚剑印,交给陆峥——北境需要新的剑尊。
·而京城,新帝的登基大典如期举行,同时举行的,还有永昌侯府的“叛国罪”公审。
·凌虚子终于从国师府归来,带回了三百年前的完整真相——关于织月,关于门,关于他自己。
·最后,沈清辞穿着那身鲜红嫁衣,站在重新开启的赤焰之门前。
·她对身后所有在乎的人说:
“等我回来。”
“或者……别等。”
·第四卷,将揭开所有谜底,了结所有因果。
·命运的终局,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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