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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希岸在冰冷的楼梯间地面上不知蜷缩了多久。
直到防火门外隐约传来其他包厢客人的笑闹声,他才猛地惊醒。他不能在这里待下去,袁执会担心,会来找他。
这个念头像一针强心剂,逼着他从几乎将他吞噬的崩溃中挣扎出来。
他扶着墙壁,双腿发软地站起来,走到墙角的消防栓前,借着不锈钢表面的反光打量自己。脸色苍白得可怕,眼底还有未散尽的惊惶与痛苦。他用力深呼吸,抬手狠狠揉搓自己的脸颊,直到皮肤泛起不自然的红晕,掩盖住那份死寂的苍白。他又整理了一下被自己抓乱的头发,扯了扯嘴角,试图做出一个轻松的表情,却只得到一个僵硬扭曲的弧度。
不行,还不够。
他冲进旁边的男卫生间,用冷水反复拍打脸颊,冰冷的水温刺激着神经,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看着镜子里那个湿漉漉、眼神深处依旧藏着惊涛骇浪的自己,在心里一遍遍告诫:不能让他看出来,一点都不能。
袁执是他的光,是他挣扎出泥潭后唯一抓住的温暖。他绝不能把这黑暗的污泥沾染到袁执身上。
重新推开包厢门时,里面的喧嚣和热浪扑面而来。袁执看样子喝了不少酒,此刻的脸色有些红,但是神态还好,看到希岸回来,他扑过来,带着一身酒气,却眼神晶亮:
“希岸!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他笑了笑,习惯性地想去搂希岸的腰,却被希岸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身避开。
只是极细微的动作,但希岸此刻神经紧绷,任何肢体接触都可能让他建立起来的脆弱伪装崩溃。
“嗯,人有点多。”希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努力弯了一下嘴角,“你们玩得怎么样?”
“挺好的,但是都不敢多喝,就一点点。”袁执目光扫过都还很清醒的大家,完全没有察觉希岸那一瞬间的僵硬和回避。
希岸松了口气,跟着袁执回到座位。他重新缩回角落的阴影里,仿佛那里能给他一些安全感。袁执像只大型犬,紧紧挨着他坐下,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曾经让希岸感到无比安心,此刻却让他如坐针毡。
“希岸,你手好冰。”袁执自然地伸手去握他的手。
希岸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抽回了手。
动作快得有些突兀。
袁执愣住了,眨巴着眼睛,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沾了冷水。”希岸立刻解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生怕袁执追问。
袁执跟他说刚才他出去的时候,几个队员在聊他,说他的好话。
他看着袁执毫无阴霾的笑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自己的倒影。
“脏啊?” 柏默的声音又在脑海里响起。希岸的手指在身侧悄然蜷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细微的疼痛来维持清醒,阻止自己在那纯粹的目光下溃不成军。
他不能失去这个。绝不能。
“希岸?”袁执似乎终于察觉到他一瞬间的走神,“你是不是累了?我们要不要先走?”
希岸看着近在咫尺的、充满关切的脸,一股强烈的酸楚和愧疚涌上心头。他逼自己露出一个安抚的、尽可能自然的微笑:
“还好。你再玩会儿,不用管我。”
他需要时间,需要独自消化这突如其来的风暴,需要想清楚该怎么办。而在那之前,他必须筑起最高的墙,将所有的黑暗和不堪牢牢锁在自己心里,不能泄露分毫。
“没事,不用管他们,我们先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袁执说到。
颜学文也很负责的说:“今天是高兴,但是不能喝太多,时间不早了,都回吧,回去好好休息,继续训练!别忘了暑假我们还有一个大关要过呢!”
队员们也兴奋的附和,临走的时候还都和希岸打了招呼,语气看起来已经很熟稔。
回去的路上,希岸一直在装一个正常人,他必须忘掉刚才的一切,必须当做都没有发生过,袁执有着和他大大咧咧的性格不匹配的细腻,要是稍微有些不对劲,就会被他发现。所以回去的路上,希岸假装自己睡着了。
袁执只是静静的让他靠在自己肩膀,看着碎发遮住他的眉眼,清晰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柔和美好,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白天。希岸站在自己身前维护了他,也维护了整个球队的尊严。
那一刻,站在希岸身后的袁执,看着对方清瘦却挺直的背影,心里涌上难以言喻的、汹涌的情感。
他真的好喜欢这个人。
喜欢到心里发胀,喜欢到后悔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上来。
他后悔,为什么没有在见到希岸的第一面,就莽撞地、坚定地冲上去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
当时在车窗上的惊鸿一瞥,他应该在那时就冲上去,不管不顾地拦住上升的车窗:
“你好,我叫袁执。我……我可能之后会超级超级喜欢你。”
他还想穿越回去,抱抱那个在阁楼瑟瑟发抖的小希岸,告诉他:“别怕,以后我会永远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害。”
他想告诉过去的希岸,也告诉现在的自己,这份喜欢,比他自己曾经想象的,还要深重得多。
袁执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肩膀,想让希岸靠得更舒服些。他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极轻极轻地拂开希岸额前可能带来痒意的碎发,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皮肤,心里便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泛起一片温柔的涟漪。
明天放假,袁执想留下,但是希岸说自己今晚可能会练琴到很晚,怕打扰到他,柔声的让他先回去。袁执觉得希岸和往常有些不同,但是也没有多想,就回去了。
因为他稍微喝了点酒,害怕让父母发现,就偷偷进了卧室,一进去就睡着了。
他竟然梦到了一些不可言说的梦,虽然看不清楚对方是谁,但袁执知道,那个人只能是希岸。
“咔哒。”
门锁落下的声音,像是一个开关,切断了希岸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控制不住地向下滑落,最终蜷缩在玄关昏暗的角落里。
黑暗中,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或者说,内心翻涌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和自己的亲生父亲上过床……”
“脏啊……”
“能伤害到他的只有你……”
柏默的声音,不再是回忆里的音调,而是化作了无数尖细、恶毒的耳语,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脑海,无孔不入。他死死地捂住耳朵,用力到指关节泛白,可那声音仿佛是从他身体内部生长出来的,根本无法隔绝。
呼吸开始变得困难,他张着嘴,发出破碎的、风箱般的喘息声,眼前阵阵发黑,冰冷的汗珠从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角。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开始播放最可怕的画面。袁执阳光灿烂的笑容,在听到那个肮脏秘密的瞬间,如何一点点冻结、碎裂,最终化为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惊惧。那双总是追随着他、亮得惊人的眼睛里,爱意被恶心取代,温暖被冰冷覆盖……他甚至能想象出袁执后退一步,仿佛躲避什么瘟疫般的动作。
“不……不要……”他无意识地呢喃,声音嘶哑微弱,带着绝望的乞求。身体蜷缩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起来,藏住那份他自认为根植于骨髓的“肮脏”。
胃里一阵剧烈的痉挛,他猛地干呕起来,喉咙火辣辣地疼,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的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本就昏暗的视线。他感觉自己在往下坠,坠入一个冰冷、粘稠、没有尽头的深渊,周围全是柏默嘲讽的笑脸和袁执失望冰冷的眼神。
恐惧。无边的恐惧。
他颤抖着,像一片在暴风雨中瑟瑟发抖的叶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几分钟?还是几个小时?时间在极致的恐慌中失去了意义。
不能……不能就这样……
他不能坐以待毙,不能让柏默得逞,不能……失去袁执。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唯一闪烁的微光。他必须抓住点什么,必须找人拉住他,否则他真的要彻底坠落下去了。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冲进客厅,拿出手机,手指因为恐惧和冰冷而僵硬得不听使唤,解锁屏幕时好几次都按错了密码。
终于,屏幕亮起。刺眼的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泪水再次涌上。他颤抖着指尖,在通讯录里疯狂地滑动,目光慌乱地掠过一个个名字,最终,定格在那个能带来一丝安全和理性的称呼上——安医生。
现在已是深夜,这个时间打电话太过失礼。但希岸顾不上了。他怕等到天亮,自己要么已经彻底崩溃,要么就失去了求救的勇气。
他用力按下拨号键,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仿佛那是连接生与死的热线。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每一声间隔都漫长得如同酷刑,他的心悬在嗓子眼,害怕无人接听,害怕最后这根稻草也失去。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电话被接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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