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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绿茵茵,毛茸茸的草地上一簇一簇地开着紫地花。木篱笆外缠绕着一圈茉莉花,散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清香。一个家庭游泳池,浅蓝色的泳池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旁边一个休闲凉亭,一对中年妇人有说有笑。
“你的卡地亚手镯怎么不戴了?戴着挺好看的呀。”张静边把茶往嘴里送,眼睛瞥到张春兰光秃秃的手腕。张春兰叹了口气:“姐,说了你可能不信,那镯子被宏盛拿去卖了。”
张静喝茶的动作一顿:“你家宏盛的那公司不是年净利润都超过了千万了吗?他一个大老板50万的镯子都舍不得?怎么越有钱还越抠了?”
说着伸出自己的两只手臂,看着那闪闪的几个金镯子,越看越憋不住地笑。不对比还好,一对比张静觉得自己老公看着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她感慨,女人啊,还得找个对自己好的人嫁,否则啊,不给你钱花,那再多的钱也是他的,不是自个儿的。
“最近生意也差呢,听他说要搞什么债权融资,贷了好大一笔钱,我估计不下千万。看得我心惊肉跳,从没见他贷过那么多钱。而且还有一点,我也觉得奇怪,他最近一直在看国外的房产,说准备去三亚买套房,方便以后旅游。”
“那这不是好事吗,你还担心什么?”张春兰端起茶杯又放下,说可能是她想多了。“唉,不说那个了。你看看最近的《美容特刊》,这个筷子卷看着还不错,我这头发总觉得做的不是很好,你上次那个在哪做的?”
张春兰瞅了张静手指的那张图片,回道:“是进新区新开的,不过是预约制,挺多人排队做呢。我上次是李家那个葫芦太太带着我去的,不是他家vip预约不了。”
她一说葫芦太太,张静就知道是谁了。一个屁股有正常人两倍那么大,听说是垫了两三次呢。上次见她好像又要去做什么丰胸,脸瘦得都快成骷髅了,胸和屁股却大得离奇,不管怎么看也觉得可怕,这样下去不得病才怪了。
想到这不禁有些唏嘘感叹:“就算她再怎么努力,她老公还不是小三小四的找。我要是她,早就离了婚了,活受这个气。”
张春兰低了头没答话,只说李太太有个儿子,估计不离婚也是出于对孩子的考虑。她老公年轻时就出了名的玩得花,再加上她本人也逆来顺受的脾气,哪里能管得住啊!
“哪里每个人都像你呀姐,嫁给姐夫,那么听你的话。”
“哼,他也就那么点优点了。再说了,你家那个不知道比他好多少倍。人长得帅,又有能力,又有进取心,以后多得是福气呢!”
张春兰盯着自己的茶杯,一副有话要说,又不知怎么开口的样子。
“姐,我……”
“站住!你去哪?!”
张静啪地一声放下茶杯,站起身:“还不给我回去,今天你小姨也在这儿,你还想去哪儿?”
钱熙晨薅了一把刘海,心里窝火:“妈,我今天有课呢,你连课都不让我去上了?”
春兰也劝:“小孩子玩心大,你让他去吧,我们两个说说话就好了。”
“他可不是玩心大,我知道他想干什么去!”张静对儿子喝道:“你上个鬼的课,我看你是想去见那个狐狸精!我告诉你今天必须留在这,见了珊珊才准走。”
钱熙晨哪里肯干,撂下一句“反正我是不会见她的”,一脚油门,轰的一声就骑着他的摩托走了。张静气得喉咙冒火,直说要断了他所有的零花钱流水。
“姐,你怎么还在管熙晨的恋爱问题啊,我家俊泰都交好几任女友了,我也没管他。这种事不是想管就管得住的。”
张静只叹,照这样下去,她哪天真得去报个游泳班了。
家里客厅的电话忽然响了,打破了午后喝茶的悠闲时光。
“喂?”
……
电话听筒一下子从手中掉落,砸在她手背也浑然不觉。身体仿佛忽地失去支撑,还好有张春兰在旁边扶着。张静嘴唇发白,不停念着“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姐,到底怎么了?是谁打来的?”
张静只直愣愣地望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姐?”
“呜——”
张静仰头恸哭:“他死了——”
“谁?姐?”
呜咙呜咙——救护车的声音疾驰而过,赶到医院时已经无能为力,只能先将遗体放置在太平间,等待家属前来确认。
过一会儿停尸间外面的过道,噼里啪啦地响起一连串慌乱的脚步声。门被打开,阴冷的气息扫过裸露的每一寸皮肤,渗透进血液,僵硬了脚步,冻住了心脏。明明夏日炎炎,这里却冷得彻骨。
噩耗来得实在是太过突然,明明早上才见过的活生生的人,现在却盖着白布躺在冰冷的停尸间。
张静掀开白布一看,眼泪顿时往下掉,又是哭又是骂。
“节哀。”医务人员道。“我爸是怎么死的?”钱熙晨盯着停尸台上苍白浮肿的人脸问道。“根据现场的打捞痕迹和尸体的溺水特征,初步估计是失足溺水而亡。”
“怎么可能?我爸他会游泳,怎么可能一个会游泳的人,溺死?”
面对钱熙晨的怀疑,医务人员只道,他们不是法医,只负责确认死亡并开具死亡证明。
“那就让法医来验,我要准确的死亡性质证明。”
张春兰看姐姐哭得太过伤心,扶着张静往外走,眼神告知钱熙晨她带着姐出去缓缓,这里就交给他了。
钱熙晨投来感激的视线,继而与医务人员交涉。
“你需要准备一些身份复印件,立案之后公安机关会进行后续的调查工作,法医的尸检报告会在三个工作日内完成。”
“我可以找其他法医吗?”
“你可以要求在第三方法医的见证下尸检,并全程录像。”
尸体被泡得发胀,脸上的五官有些变形。他再也不会醒来,他也再无法听到他爸的声音。钱熙晨忍不住别过脸去,喉结滚了滚,压抑翻涌上来悲伤的情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爸,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一定会查清楚……妈妈,我也会照顾好她。”
当天晚上,钱熙晨发现就多多不见了。本以为只是出去玩回来得晚一点,但一直到现在它还没回来。
“多多吗?多多今天跟着老板出去的。”
阿姨的话宛如一盆冰水从头倒下,钱熙晨顾不得休息,马上去他爸事发地那里找。他不想再次听见别人的哀悼声。
悲剧仍然脚步不停地坚定地踏上的舞台,与命运共舞。祂们不会因为谁的悲惨而可怜谁,不是所有的痛苦之后都会迎来幸福的转机,悲剧之后还有悲剧,就像炼狱之下还有地狱。
一封法院的《执行通知书》被送到张静面前。
“这是什么?”
执行法官举起证件,里面是泛着冷光的法徽。
“这是法院的《执行通知书》和《查封扣押财产裁定书》,今天起房产将进入拍卖程序——”
“凭什么收走我的房子?这些是什么?我们没有向银行贷过一分钱,凭什么查封?”
执行法官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冷道:“明天上午10点前腾退,否则强制清场。”他身后的法警翻开记录本,询问是否需要对屋内的物品进行核对。
视线飘在张静的手腕上,那金光闪闪的手镯。
张静一下子就火了:“核对什么?啊?这是我的嫁妆,也要被你们收走吗?”
执行法官说不必,明早再过来,希望到时候能按时将房子腾空。
等他们一走,张静捂着胸口,觉得胸闷气短,好像下一秒就要喘不过气。春兰扶着他坐到沙发上,为她倒了杯水。
“春兰,来,你帮我看看那个《查封抵押通知书》,我现在头痛得不行,看不进去一个字。”
张春兰翻开第一页,第二页……越看脸色越难看。“怎么了?”张静有气无力地问。春兰看着喘不上气的姐姐,心中不忍。张静催促道:“春兰,你说吧,姐求你。”
春兰忍了好一会儿,才道:“姐啊,不只是房产……姐夫他把所有不动产动产全抵押了。”
闻言,张静一口气没上来,几乎晕死过去。
***
夜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一颗星星,那里,只有永无止境的黑色。风在耳边咆哮,这种悲痛无处宣泄也无处诉说。钱熙晨带着装多多尸体的盒子,超速骑行回家。
现实总是逼着人快速成长,哪怕生长痛已经疼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当他回到家,张静已经脸色发灰几乎死了一半,眼眶不住地流出泪来。张春兰则一直在旁边开解她,替她擦泪。
“小姨,我妈这是怎么了?”
“是法院,查封的文书还在桌上摆着呢。”
钱熙晨一页一页地翻阅,眉头越皱越紧。他爸怎么会贷这么多款?他们家根本就没有这么大额度的流动资金的需要。虽然他并不是法律系的,不太明白正常流程如何,但这个时间怎么看都让人觉得蹊跷。
今年5月份的贷款,6月份就已经逾期十几次了?
***
徐朗知道钱熙晨的事情还是通过一则新闻。那栋被强制拍卖的别墅他认得。新闻上说贷款总计6000多万,名下所有的房产车产流动资产全部被查收。因为是家庭共同债务,所以贷款人的妻子孩子还要偿还300多万的债务。
一夕之间,遭遇这样大的落差,他有点担心钱熙晨的状况。
打电话过去,手机响了两声后,出现了钱熙晨疲惫的声音。
“你现在住在哪里?”
“这次你肯来我家了?”他知道钱熙晨是故意的玩笑话,但他却笑不出来。
“那你来吧,我家住在城西区,华茂大道……”
城西区,华贸大道,水街小区。这里是城三环以外,很普通的居民楼,从外观上看和他住的地方别无二致。
他找到对应的楼层,然后按响门铃。
门开了,钱熙晨除了神色有点疲惫外,精神状态看着还可以。徐朗不自觉舒了口气,卸去一些沉重。
在他换鞋时,钱熙晨略带抱歉地跟他解释,他这些天一直忙着搬家,法院医院两头跑,没能来得及看他比赛。
“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事。”
徐朗想就算他爸再怎么没心没肺,也没给他贷个千百万的款,而钱熙晨不仅失去了父亲,还从一个富二代跌落成负债的穷学生。换做他,他不崩溃都算他心理素质好了。
“是小徐啊,快别站那儿了,过来坐。”钱熙晨的妈妈明显憔悴好多,肤色暗沉,完全没有之前的精气神。他注意到那双手腕,如今已经空无一物。
“我记得应该有茶叶的呀,放哪里去了?熙晨你去橱柜里找找看有没有茶叶。”
钱熙晨去了厨房,把一个个橱柜都打开,翻箱倒柜地找。徐朗忙摆手说不用,他不渴。
钱阿姨端来果盘,还保持着过往的热情,“阿姨家没什么好招待的,天气热吃点水果吧。”
“没事没事,阿姨你坐着休息,我就是看着您和熙晨。”正说着,门铃又响了。“你和熙晨好好聊,我去开门。”钱阿姨走了出去,客厅就他和钱熙晨。趁此机会,徐朗把自己的信用卡给他。
“这是你的钱。”
“可我已经送给你了。”
钱熙晨还是那么倔,一副不太想要的样子。
“你听我说,熙晨,现在银行的贷款利息不低,特别是你的基数还这么大,叠加起来只会越来越多,你现在比我更需要这笔钱。之前你帮过我,现在也该我回报你了。”
钱熙晨握住他的手,睫毛的眨着,眼睛里倒映出他的脸。
“谢谢你,徐朗,你愿意雪中送炭帮助我,我真的很感激,感激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但我过去帮助你,并不是为了你以后能回报我。”
那灼热的视线移动到他嘴唇。在这种的注视下,徐朗感觉自己的身体升腾起了一股热气,脸慢慢地发烫。
“姐啊……为了那个狐狸精,钱宏盛要跟我闹离婚!”张春兰捂着嘴,啜泣着,由张静带着走进来。
他和钱熙晨跟着起身为她让座。张春兰头发凌乱,眼睛哭的肿起来,一边擤着鼻子一边骂。
“熙晨,你下楼给小姨买点水去。”张静吩咐道。徐朗知道这是别人的家事,自己也不方便待着,就和钱熙晨一起下了楼。
这边。
“宏盛怎么会出轨呢?会不会搞错了呀?”
“哪里会有错,我亲眼看见他们两人搂搂抱抱地躺在床上。你不知道,姐,那个狐狸精就是宁珊珊!打着学茶艺的幌子,暗地里勾搭宏盛。亏我还那么好的对她,不是引狼入室是什么……”
张静惊得说不出话来,张春兰又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还好你家熙晨没和她在一起,不然以后谁说得准会出什么事!”
***
云朵咖啡馆,徐朗见到了钱熙晨之前提过的那个朋友。对方一身朋克装扮,一个耳朵上就打了三四个耳钉,而且嘴巴上还有个嘴环。
在钱熙晨的介绍下,他们彼此握了握手,互相告了姓名。显然,对方对他的兴趣比他对对方的兴趣要大,从刚才一进来就一直在打量他。虽然不是带有恶意的评头论足,但是强烈的视线还是让徐朗感到有点不自在。
这让徐朗想起了韩梅梅,对方会不会像韩梅梅那样,把他骂得狗血喷头?
林季雅撇了撇嘴:“喂,不是吧,怎么穷成这个样子了?就请我喝这个?”钱熙晨面不改色,直言他现在就是穷,不然就让她请客。
“去你的吧,我千里迢迢地赶过来,还要我请客,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没关系,我来请客吧。”他话音刚落,钱熙晨就凑过来跟他咬耳朵,说他们开玩笑的。
“咳咳咳——”林季雅故意咳嗽出声,“我说钱熙晨,既然你现在落魄了,那我给你指条明路。城中西街,灯红路,666号,灯红酒绿夜总会。你去那儿,保准你吃香。你看你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再把那些悲惨经历往介绍栏里一写,像什么赌博的爸、憔悴的妈、一身才艺落魄的公子哥,这不得把那些老富婆们迷得死死的?”
“你再说一句呢?”钱熙晨捏着手指节咯咯作响。林季雅一只手撑着下巴,干干笑着,说开玩笑嘛,以后绝不会再说了。徐朗听了,倒很认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夜店肯定是不能去的,但是有颜值又有才艺,确实可以另谋出路。才艺主播?直播带货?
“玩笑也开了,咖啡也喝了,正事总该做点吧?”钱熙晨说道。林季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电脑。
“来的时候我先查过了,按理来说这么大的事你爸不可能不跟你们商量,而且他那个程序时间也有点问题。”
“还有你们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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