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球你了

　　赵晓晓把她们的报名信息同步发到在群上，与此同时远方的李湘民也把自己的发出来。

　　赵晓晓摁灭手机，站起来收拾东西把位置腾给下一个要报名的人。因为计算机教室白天开放到18点，陆陆续续有人进出，报完的学生自觉离开。

　　赵晓晓走出教室就被人拦住，避开身前的手臂目不斜视往前走，谁料那人又绕上来直接挡在她面前。

　　孙慧正欲说话，那人比她更快。

　　“聊一聊。”封悦语气缓慢。

　　孙慧气不打一出来，双手叉腰呛声道：“谁要跟你聊，你这回又想干什么？晓晓现在跟你都没有交集，你考不上少过来耍赖。”

　　封悦没理孙慧，眼神直接给赵晓晓。

　　赵晓晓没什么好说的，再次绕开她往前走，走出几步封悦沉静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陈艺的事情你知道吗？”

　　“你知道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有为什么所有困难到你们这里都能轻飘飘地就过去？”封悦不懂，她是真的不懂。她不努力吗？她努力啊，日复一日的练球，除了赵晓晓剩下没几个能够比得过她。每天心惊胆战生怕山里的人把她抓回去，怕有一天吴晨纪突然放弃她。脚下的路明明都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又走回到西城。她分明已经走出去了，即使再回到这里她也不会差啊。但就是比不过，比不过赵晓晓，李湘民也变了一个模样，现在连陈艺都比她好。

　　“最后悔就是当时陷害你，要不我就不会回到这个鬼地方！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的一切一切都没有了。”

　　疼痛透过声音传出去，赵晓晓脚步停了下来转身回头看她迷茫的眼神好似看到自己。她也不知道怎么说，更不会解释卖惨。

　　“你什么都没做就希望全世界把东西供到你手上，把他人的东西妄想据为己有。不属于你的东西视若珍宝，属于你的看都不看。眼比手高又心有不平，西城没人欠你，也没人故意为难你。这一切都怪你自己，李湘民做得都比你好，更别说赵晓晓。”

　　方程站出来眼眸轻抬，眼底毫不留情。

　　“自己不行别找人变成你失败的理由，况且你比谁都更没资格说西城。因为你不配，西城的山养不出忘恩负义之人。”

　　封悦在方程瞳孔下节节败退，无地自容，好不容易聚起来的支架被人打散。

　　“鬼地方？你应该感谢西城现在还会垃圾回收，不然你都回不来 。”

　　赵晓晓第一次见方程如此犀利的时候，慵懒的黑猫亮出锐爪，在月光下泛起冷光穿透敌人一击必中，毫无还手力。她吃惊地看向他，生一种站在他刀下，刀光从耳边擦过，凉意过颈。身后刺客顷然倒下，她毫发无损。

　　聚过来的目光越来越更多，不少学生听见动静从教室里探出头张望。赵晓晓在刀光剑影里回神，什么都没说上前拽方程的胳膊拉着人撤离。

　　方程不单是因为赵晓晓，女生之间的矛盾他更多是在一旁观望让她们自己解决，除非升级动手才会制止。但封悦眼底赤裸裸嫌弃西城的样子让他十分不舒服，浑身的黑毛炸起。被赵晓晓拉走的过程，又逐渐软了下来。

　　赵晓晓松开手，抬头看他又恢复双手插兜，松松垮垮的样子。

　　“你干嘛？”话是质问，语气却是软的。

　　“看不惯。”

　　“我也看不惯，只是我表达不出来”钱兴远跟上来指心口的位置说，“这里闷闷的。”

　　赵晓晓看着孙慧不停甩动脑子，东倒倒西歪歪，犹豫道，“你…..仪式还没做完呢？”

　　“什么仪式？我不行了那女的比白骨精还毒，我现在感觉脑子都是不好的想法。”

　　钱兴远捂着心口：“那我的心岂不是也要拉回来甩一甩。”

　　“你就算了吧，再甩也改变不了已经报名的事实。”方程说。

　　“这哪跟哪啊！”钱兴远好不容易忘了又给自己兄弟挖出来。

　　赵晓晓补刀：“没事啊，反正也是你自己点下去的。”

　　孙慧笑得眼泪都要逼出来，头也不晃了。笑够之后四人往校门外走去，赵晓晓听着他们聊天渡过她十八岁报名的一天。

　　后来很多时候，当有人在她们面前诋毁西城。她们都会想到这天的方程，模仿他的神态语气以及眼神给予对方反击。人接受他人诋毁侮辱的时候，第一件不要自我怀疑从而陷入自卑又埋怨的情绪里，而是亮出爪子正当有条有理的反击。给敌人一种你出拳却始终打不到我，也打不倒我，反而我会因你的卑鄙而看不起你。

　　赵晓晓把爪子亮出去之后就在等待，一天，两天……一个星期过去了敌方毫无动静。她斜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举着平板看电视，手机放在客厅上。

　　这一周赵晓晓把以前没时间追的热门电影，动漫以及电视剧全部刷了一轮，懒散的状态又重回高二那段时间。但现在没人敢说她，蓄势待发被等待磨平，只能在沙发不停上不停来回翻滚发疯后又对着平板里的剧情傻笑。她真诚邀请孙慧一起看，对方表示已经看过且要拉琴拒绝。然后她又找方程，问他有没有兴趣一同探讨玛丽苏爱情喜剧惨遭拒绝。

　　钱兴远：赵晓晓现在完全踩在方程头上拉屎。

　　钱兴远：她一点都不怕。

　　赵晓晓：你也是，你现在连阿式都不喊了。

　　是这样的，自从方程帮他点报名之后，夜半三更钱兴远追悔莫及，第二天单方面宣告彼此兄弟情告急。赵晓晓在群里调和各方情绪，打发时间。

　　钱兴远：我过不了！我现在半夜睡觉做梦食指都是被他摁着。

　　赵晓晓；你把恐慌症收一下，点都点了。

　　方程：他收不回来，昨天还求我陪他去寺庙上香。

　　赵晓晓猜测方程会去，良心这种东西方程应该是有的，正想痛斥他们瞒着组织行动。

　　方程：没去。

　　钱兴远：状元哥要游戏不要兄弟。游戏如手足，兄弟如衣服。

　　赵晓晓：你怎么这么有空。

　　方程：这两天陆续出结果，他已经刷了无数次网站。

　　赵晓晓点开方程发的图片，里面露出方程半张侧脸，眼眸的方向指身后用他笔记本盘坐在地毯上的钱兴远。钱兴远小小的，方程半张脸离摄像头很近，轮廓清晰。

　　他好像变白了，赵晓晓想。

　　钱兴远：每次都是阅档中…..（痛苦）

　　过了一会，赵晓晓把查到的截图发出去。

　　赵晓晓：我也是。（痛苦）

　　赵晓晓以为他们几个之中方程应该是第一个查到录取结果，没想到下午五点的时候孙慧突然在群里连刷99个烟花之后放上自己的录取结果。第二天中午方程的录取结果也出来，紧接着李湘民的也发了自己的。反而赵晓晓和钱兴远的还在阅档中，赵女士一天里，分早中晚三个时间都会问她成绩出来没有。

　　王忠国得知情况私底下打这两个学校的招生办询问录取进度，替他们捏把汗生怕电话对面的人告诉他已经结束。

　　比录取更快到的是吴晨纪的消息，赵晓晓心瞬间提上来。即使她做了很多心里准备，看见消息的时候呼吸还是轻了，周围空气稀薄。

　　爸爸：把户口转到你妈哪里。

　　赵晓晓去见吴晨纪的路上想了很多很多，她坐上出租车，车窗人流在眼底一闪而过回到童年门外。里面一如既往争吵不休，温柔的大人褪去面具相互嘶吼，紧接着玻璃声炸起，赵晓晓发抖的手死死攥紧门把手。手还在抖，她另一只也搭上去，双手压紧门把使不出一点劲往下压。

　　赵晓晓到西城体育馆，拉下车把手径直走进去。

　　路上撞上一群运动服的人背着球拍从馆里出来，赵晓晓直接走到李湘民面前站定。其他人看着面前的女孩，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

　　赵晓晓：“我爸呢？”

　　李湘民见她脸色不好，手往一个方向指：“刚进休息室，直走左拐第二间。”

　　赵晓晓掠过他们，快步到第二间门口手搭上门把……身体僵在原地。

　　沸腾的大脑汽化上升漂浮在空中，周围白茫茫一片。推进去她要说什么？她应该先问吴晨纪为什么要突然转户口，然后假设他的回答。再根据他的回答做反证，证明他这样是不对的。法律都把她判给吴晨纪怎么还能被踢走，难道不打球父女都做不能做了？

　　赵晓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恍惚间一双手越过她肩膀轻扣门口，她听见里面座椅挪动的声音然后门开了。

　　李湘民收回手，看了一眼赵晓晓对着里面的人说：“你们聊，我先走了。”

　　赵晓晓走进去视线停在杂乱的办公桌面上，一本厚皮褐色的本子敞开，紧绷的弦松断裂，她转身面对吴晨纪，一字一句道。

　　“你不要我了吗？羽毛球对你就这么重要？妈妈也不要，现在我不打球了也不要我。”她觉得可笑，怎么会有人因为自己的孩子不按规划走而被放弃。她只是想做自己的事情而已，她没阻止过他们啊。她们家三个人，每个人都是一头倔驴，在自己方向上头也不回越走越远。她理解他们所以接受，轮到她的时候又为什么被这样对待。

　　“我不想打羽毛球不是因为封悦，是因为你。羽毛球在你看来大过一切，大到什么都不问就要我跟封悦道歉。小时候为了跟你多相处一点时间，得到一点夸奖就死命练球。那些奖状就只能把你目光多放在我身上，然后转身就放在封悦身上。”赵晓晓抹了一把眼泪坚定道，“我现在不需要你们了，报名已经上去改不了。你要转户口单独把我放一个出来，我谁也不跟。”

　　吴晨纪在赵晓晓控诉的泪光中沉默下来，恍觉他欠这个女儿比他想地还要多。

　　“我要是真想阻止在你报名之前就找你。转户口是以为你喜欢这个地方，然后你妈又在这里转回来对你方便些。如果不愿意也可以不转，没有……放弃你的意思。至于羽毛球不打就不打，爸爸以前是错了，现在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陈艺的事情你做的很棒，我很开心你像我又不像我。我们家每个人都是一根筋，但是你比我们两个做得都要好。”吴晨纪伸手拍了拍赵晓晓的肩膀，“这样很好，有什么就冲过来问爸爸。”

　　吴晨纪越过她坐下，手轻抚户口本属于她的那一页，缓缓说道：“我和你母亲是有感情，这份感情在我们的事业中被磨散成灰。人在欲望最高的时候会不理智的向内对身边的人苛刻，所以我们两个沉浸各自的情绪中忽略你。那时候我们就不合适了，但是即使我们那样也没想过要放弃你。”

　　吴晨纪回忆当年小小的赵晓晓破门而进，一步一步在双方停滞的目光中紧攥着书包走上来。

　　“你小时候就很有主意，你不知道当时你闯进来那番话其实是救了爸爸妈妈。我们两个谁都不能说服谁，但是你可以。如果你说不要吵架，我们会保持这段婚姻，这是我们作为父母应该给你的。”

　　赵晓晓喉咙发酸，眼眶微红。

　　“这么大了怎么还哭”，吴晨纪笑了一下又说，“你说要学羽毛球我很高兴，我倾尽全力去教你却没把握好学生和父亲两种身份的切换导致现在的情况是我最大的问题。你可以怪我，但不要怪球。这也是后面我想要你打球的原因，可是我又自以为是为你好。”

　　沟通的门槛有时很高，有时又很低。小时候的赵晓晓没迈进去，长大后的赵晓晓一脚踏平。

　　赵晓晓到西城的变化他看在眼里，这个女儿每次谈话都能带给他震惊。这种震惊是递进的，起初的抵触到改变，谁都不知道在比赛的地方看见赵晓晓的时候对他是多大的震撼。再后来以为有机会说，结果她先一步跳到面前说赵晓晓打不打球她自己说得算。

　　永远先一步完成自我的成长，拥有父亲角色的他自愧不如。他想现在又做错事情。

　　“我以后发消息多写点字。”

　　赵晓晓从台面上抽出纸巾抹掉鼻涕，吸了吸微红的鼻尖顺势屁股半坐在桌面，一条腿点地，另一条在空中悬晃。

　　“吓死我了，还以为被扫地出门，净身出户。”语气携带雨后的潮湿。

　　吴晨纪见她平静下来，又问另一个十分关心的问题。

　　“录取结果出来没？”

　　赵晓晓把纸揉作一团准确无误扔进垃圾桶，回答他，“不知道啊。”

　　吴晨纪起身让位，请赵晓晓用他电脑查一下。

　　赵晓晓很给面子，查分网站登上去还是显示阅档中，退出的时候瞥见吴晨纪挂在屏幕的聊天记录，里面有老王的，孔教练的以及……

　　“想问成绩直接问我啊，老去骚扰赵女士等下她给你拉黑。”赵晓晓扭头问他。

　　吴晨纪瞪她，你还好意思说？前面他发了不知道多少条都石沉大海。

　　赵晓晓沉默，印象中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她这些天刀架在脖子上，提心吊胆又算什么？

　　算个毛……线球球。

　　“老王又是什么时候加上的？”赵晓晓移动鼠标不停滚动聊天记录。

　　“那次你跟同学跑上山，他联系到我这里。”往西城赶的中途接到她平安的消息才缓过劲来，同时也是那次他决定离赵晓晓近一些。

　　“不说这些，你几分把握能考进去。”吴晨纪问，吴晨纪想了想补充道，“不是给你压力，单纯想问结果。”

　　赵晓晓轻咳一声表示问题不大，最大的担忧已经解决了，剩下的她相信自己有那个运气！

　　她盲目的自信愣是没漏出一点分给钱兴远，这时的钱兴远一下掐着状元哥的脖子不停摇晃，另一下又撞墙面壁。

　　方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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