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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边生事
饭传了进来,晚些时候沐浴要用的水也已经吩咐下去了,暗香要进来伺候李悬音用膳,李悬音用她陪着自己折腾两天也累了的借口,遣着二人一块下去歇息了,殿里现在就留着李悬音她们三个。
李悬音穿好衣裳,要去扶萧野上桌吃饭,玉凤不让,还夹了块烤鸡腿到萧野面前啃,边啃边夸赞今晚这厨子手艺如何如何好。
“我看你脸色这么红,气色好得不得了,晚饭就不用吃了,饿着吧。”
萧野气得牙齿咯吱作响,所谓眼不见为净,大力扯被子,盖过头顶。
玉凤忽然作起词来:“这鱼啊,肉汁饱满,入口鲜美,甚佳!这虾呀,肉质紧实,一口下去,恍若天堂……”
李悬音被逗笑,放下筷子,很是无奈地对她摇了摇头,走到床边坐下,掀了下萧野的被子,掀不动,第二下,萧野自暴自弃地翻身趴着,背对着李悬音。
李悬音二话不说,手绕过萧野的腋下,要给人扛起来。可萧野要是不跟着使力,她是扛不起来的。
李悬音胳膊酸透,抽回来按了按:“萧野,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要是不吃,就饿到明天早上,早上再不吃,那就一直饿下去,看你能捱到什么时候。”
李悬音说完,等了半刻,他依旧不为所动,她不再等他,回到饭桌上,端起饭碗,自顾自地吃着,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昨晚他只吃了一点菜和喝了点酒就饿到现在,已经将近十三个时辰,更遑论中途还使了全力,又被下了药,此刻真是被饿到前胸贴着后背,手脚愈加酸软,头脑发晕。
刚李悬音给台阶了,他死撑面子,没下,心里还有一股气,更不想下,可又饿得快要晕死过去,几番挣扎纠结,终是觉得保命要紧。于是软弱无力的四肢缓慢地撑起来,半边身子起来,还未下床,一歪斜,先是骨头磕到床边,后是整个人翻滚摔到地上。声音不大,可见摔得很是厚实,疼得半张脸扭曲,捂住胯骨丝丝抽气。
李悬音抬眼,嘴里不紧不慢地吃着东西,等了几瞬,见那人还是起不来,终是心软,撂下碗筷,又朝他走去。
玉凤一脚踩在另一张凳子上,抓起第二根鸡腿来吃。
李悬音蹲在他身后,抻着脖子看他如何痛苦。
“吃,还是不吃。”
萧野不耐烦,搓自己的胯骨快搓出火星子了,没什么好气地吼道:“还不快扶我起来!”
李悬音无动于衷,仍旧继续问道:“吃,还是不吃?”
萧野咬咬牙,咽下,嘴上不饶人,可胃却不争气,咕叽一声,萧野更觉丢人,顿时气馁,捂住脸,好久才道:“吃!”
李悬音面显得意,喊来吃得入神的玉凤,二人一块搀着萧野到餐桌上。
玉凤埋头看自己油腻腻的手,纠结片刻,随意用帕子擦了擦,就去扶萧野。
萧野腰立不住,像个大老爷似的曲着腰靠在椅背上,碗端一会就累得不行,吃两口就得放回餐桌上歇歇。玉凤都吃饱喝足开始躺着剔牙了。李悬音也吃得差不多,吃一口盯他一会再继续吃。
半碗下肚,萧野跟扛了半天粪一样累得气喘吁吁,额头和后背都出了汗,他气得哐当将碗摔在桌上,碗口荡出两勺米。他眼珠子快要瞪出来,直盯着李悬音。
李悬音放下碗,悠悠转头看向他:“怎么?”
萧野颤抖的手伸出去:“给我软骨散的解药。”
李悬音头扭回去:“想得美。”
玉凤将甩到椅子扶手上的腿放下去:“你这人咋不懂知足?”
萧野想骂人,可一口气上到喉咙咽不上来,又吞了下去,闭眼忍耐:“那给一半?”
李悬音泰然自若,不理不睬。
他劝住自己耐心解释:“不解点药性我没法吃饭。”
李悬音给玉凤抬了抬眉毛,玉凤心领神会,从椅子上蹦起来,大摇大摆走到萧野身边,端起他的碗,夺过他手里的筷子,作张嘴状:“来,老娘喂你吃。”
萧野简直无话可说,与玉凤面面相对一会,干脆闭上眼睛后仰躺在靠椅上,跟个死人一般模样。
李悬音完全吃饱了,搁下筷子,悠闲地擦嘴:“你刚吃了一会,饿是不会饿死了,若吃不下去,我就叫外面的人撤了,再叫个太监帮你沐浴。”
萧野三缄其口,刚吃的那点饭还不够填底的,要是撤了,怎么熬过一个晚上?遂放弃挣扎,将余下的半碗饭倒进一装肉的碟里,横在胸口,艰难地吃着。
玉凤挺了挺眉毛,叉着腰说自个需要出门散会步,散完了直接回自己殿中,就不过来了,有事再叫。
夜深人静时刻,宫内的人大都已经睡了,只剩几个守房的,采桑看着身边的暗香睡得愈发沉,轻手轻脚一步三回头地走到李悬音的屋中,和等待许久的李悬音一块搀着萧野回房。
二人将萧野撂在他自己的床上。李悬音累得出汗,抬手给自己扇风,要走的时候,萧野拽住她的手臂,李悬音与他对视片刻,道:“什么事?”
萧野浑身粘腻,不自在,可又满心厌烦,愠怒道:“帮我打盆水。”
李悬音指了指窗外头:“太晚了,明日一早,我会派个小太监来看着你。”
萧野不情不愿,就想现在洗去一身的肮脏,可自知拗不过她,摆摆手,让她们快些滚开他的房中,他不想看见她们。
李悬音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临走前警告道:“安分一点,不然我有的是方法治你。”
萧野一身怨气,耷拉着眉看她,一句话不说。
月色当空,院中的影子缩短又拉长,几只飞虫经过,迅速归于静谧,打水的桶沿边聚起水珠又向下滴落,两道纤细的身影鬼鬼祟祟地跨走,两道推拉声,院子里余下几棵树一丛花和一口井。
“公子,她们已经离开了,现在是否需要为你解了药性?”萧野的房中,右边置于一墙之下的窗子,出现了上次那个人影,低声地问他。
萧野撑着从床上坐起,靠在床头,看着自己因出了汗而皱巴巴的手掌,呼出口气:“不用。她现在不会对我怎么样,解了药性反而打草惊蛇。”
那人猛然想起昨夜发生之事,想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故而保持沉默。
萧野又道:“我们虽不知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在名义上,是莫大的阻碍,你尽快想办法,按最初的计划实施,莫要再耽搁下去了。”
那人安静了几瞬:“……是。”
萧野保持靠在床头的姿势冥思,一直到天边鱼肚白,才昏沉沉睡去。
云阙台很多不是她自个的人,她身为后妃,不好常去侍卫的房中,免得起了猜疑引来麻烦,所以派采桑去看。采桑回禀说是还在睡,李悬音就命煮一些菜先温着,醒来了再端进他屋里。
她合上随意翻来看的书:“还有,沐浴的水也烧着,别等起来了不能洗漱又气得要拿剑砍我。”
采桑嗤笑一声:“公主,我知道了。”
还有不到两日,等明日一过,她倒要看看,萧野成了什么态度。她自是不会一下子解了,那日除了□□、迷药、软骨散,还有一味虽不至于一下子致命可日子久了却也能够让服毒者半死不活的毒药。萧野只要敢动一次手,解药不仅没有,她还会在消息传来之后杀了他,免得徒留后患。
这条路,注定是血流成河的,卷入其中的也谈不上无辜,是要怪罪还是索命,等她事情成功了吧,到时候一一偿还,了命也在所不惜。
十月中旬,天气渐寒,树上的枯黄叶子落了个精光,梅枝倒是显新意,宫中各处的火墙也已烧起来了。按往年,北靖这个时候,大部分国土已落了雪,东旭靠北边上个月就已白雪皑皑,灰黑的树叶子怎么燃都燃不起来。
前些日子,边关的地方官来报,雨雪来势匆匆,很多百姓还未备好过冬的粮食炭火和衣裳,冻死了不少人,不少地方百姓似有反抗之义,特此上书,恳请开放常平仓,救助流浪百姓,以平民怒。
此事在朝堂上谈论三天,没个自告奋勇的。齐明朝两天两夜没睡,今日一散朝,将齐明妍留了下来。
自上次齐明朝收回翎王入宫可配剑的特例,姐弟二人已好久没有心平气和地说过话。
“陛下。”齐明妍向他行握拳礼。
齐明朝扶了扶自己的发冠,眉目紧锁:“朕记得,皇姐几年前出征边关,抵御北靖军,英勇无敌。”他低眉抬眼,顿了顿:“这么久了……对边关局势心里应还是有数的。”
要说留她下来,还摸不准他的心思,但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明摆着是要她领这份差,到与北靖相邻的边境走一趟,解决民乱,安抚百姓,昭示天子忧国忧民之善德。
她抿了抿干裂的唇:“是。北边风土人情,地势堪舆,臣心里还有个底。”
齐明朝点点头,欲言又止,终是踌躇再三,慎之又慎才道:“这样吧,皇姐替朕跑一趟。”
他紧接着补充:“不只你一人。明日,待明日,朕会派张洋到熹王府宣旨,让熹王跟皇姐一块去。皇兄在外游乐人间乖张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替朕分忧政事了。”
齐明妍想事出神。这殊耀二位皇子被太后另立府门遣出宫去又不是一天两日了,齐明殊不明不白的死被她利用了,现在只剩下个熹王明耀,怎突然想要重用了?这继兴帝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
“皇姐?”齐明朝观她眼神空洞,唤了几声。
齐明妍回过神来,单膝跪下,磕了个头:“臣领旨。”
齐明朝心事重重,迟钝片刻,还是开口了:“待皇姐平民怨归来,届时想要的,朕都会给。”
他叹了口气:“皇姐也不要再与朕怄气了。”
后面那句,齐明妍当没听见,站起来,眼神坚定:“出发边境乃是大事,且还要与大司农筹谋如何开仓放粮和分发絮帛褐衣,要回府多做准备,就不多留了。还请陛下明日能撰封诏书,也让臣出发的名正言顺。”
齐明朝咽了咽唾沫:“这是自然。”
自打玉凤入了宫,每每应对齐明朝,十次里有九次都是玉凤,李悬音谈不上多轻松快活,只是能少些恶心罢了。
前几日,李悬音常感身体不适,时常吃不下饭,有时闻见鱼虾,都能吐酸水。玉凤虽没怀过,可也是个见多识广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了,心下大喜,她自己看过,又叫张洋遣人来看,的的确确是双身子。
李悬音面色平静,没有那么多的情绪。
“先瞒着吧,寻个时机,让跟齐沾亲带故的,都能知道,北靖申屠沅,有了,乃齐家堂堂正正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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