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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恐惧压倒了一切。
他想叫人,嗓子却像被堵住。
绝望中,他看到了墙顶那小小的通风窗口。求生的本能(或者说怕虫的本能)驱使着他,这个平日里斯文甚至有些瘦弱的白净青年,竟爆发出惊人的潜力,踩着水管,徒手卸下了通风口的百叶罩,硬生生从那个窄小的洞口挤了出来,摔在了地上。
姜琏琏第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
赖明天歇过来后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上前想把杨五万拉起来:“老弟啊,没事了没事了,就是个虫子,你看你这……”
杨五万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带着浓重的鼻音,条件反射般地纠正:“不、不是普通的虫子……是……是天蛾科豆天蛾属的幼虫,体表……体表有眼状斑,警戒色明显,主要以……豆科植物叶片为食……” 即使在这种状态下,他超强的观察力和记忆力依然在线,精准地报出了虫子的“户口本”。
这下,连张锦的嘴角都忍不住弯了起来。王队走上前,没急着拉他,反而蹲下身,大手在他肩膀上用力按了按,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小子,吓尿裤子没?”
杨五万下意识摇头。
“没尿裤子就行!”王队哈哈一笑,用力把他搀起来,“是个人!怕虫子也不丢人,丢人的是被虫子吓趴下就起不来了!你啊,能自个儿爬出来,这就够牛了!”
廖繁春也赶紧递上纸巾:“就是!杨同志,欢迎你来到一队!你看你这报到方式,多别致啊!以后这就是你家,怕虫子跟你琏琏姐说,她专治各种不服……包括虫子不服!”
杨五万看着围拢过来的这一张张面孔,有关切,有调侃,更有毫无掩饰的真诚欢迎。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委屈渐渐被一种滚烫的暖意取代。
手不好意思地松开李阿姨的胳膊,擦了把脸,脸颊绯红,声音小小的:“对、对不起,给大家丢人了……”
“丢啥人!”王队一挥手,“走,食堂给你留了饭,李阿姨特意炖的小鸡蘑菇,给你压压惊!吃了这顿饭,往后就是一家人!”
杨五万被大家簇拥着往前走,回头看了看那个让他“一战成名”的卫生间,心里虽然还残留着对毛毛虫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找到了归宿的踏实感。这个一开始就如此“狼狈”的地方,或许,真的会是他温暖的港湾。
廖繁春落在最后,看着杨五万微微发颤却努力挺直的背影,对张锦小声嘀咕:“张老师,咱这队伍,可真是越来越有‘人味儿’了。”
张锦轻轻“嗯”了一声,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活人,才能破案。”
随着时间的消磨,大家慢慢沉浸,埋头泡在案情里。
就在廖繁春准备出门时,她目光无意间扫过墙上白城的老地图,上面标记着一些近年来的旧案线索。
她的思绪忽然被牵动了一下,想起了几年前一桩悬而未决的流浪汉失踪案,卷宗里似乎提到过城郊一个早已废弃的屠宰场。
而未知的故事———
2005年,一个寒冷的冬夜。
那时的欧长瑞,还没有后来那般善于完全隐藏自己的戾气。金钱和权力带来的初次膨胀感,与内心深处潜藏的自卑、暴戾交织,开始在他精心维持的儒雅外表下,裂开缝隙。
别墅里暖气开得很足,却驱不散从地下室门缝里偶尔渗出的、若有似无的消毒水与……铁锈般的腥气。乔蓝穿着丝绸睡衣,蜷缩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杂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的耳朵警惕地竖着,捕捉着楼下的动静。
地下室的门被猛地拉开,欧长瑞走了上来。
脱掉了沾血的外科手套和白大褂,只穿着一件衬衫,袖口随意挽着,脸上带着一种完成“工作”后的疲惫与奇异的兴奋。
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
乔蓝闻到那股随着他上楼而更加清晰的味道,胃里一阵翻搅。她努力维持着平静,轻声问:“……结束了?这次,是在家里,还是……老地方?”
欧长瑞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带着一丝未褪尽的冰冷,像手术刀的反光。
“家里的‘设备’不行,只能做个初步处理。主要的,还是在那个旧屠宰场。”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那地方好,隔音,而且……血腥味重,正好。”
他走到乔蓝面前,俯身,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轻。“怎么?害怕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乔蓝,别忘了,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宽敞的房子,体面的生活,都是靠这个来的。一开始给你钱花的时候,可不是这副表情。”
乔蓝的下巴被捏得生疼,但她不敢挣脱。
她记得最开始,欧长瑞还只是偶尔深夜外出,回来时带着一身怎么都洗不掉的寒意。
后来,他开始把一些“东西”带回家,在地下室那个被他改造过的隔间里操作。
她第一次无意间瞥见那非正规的手术台和冰冷的器械时,吓得几乎晕厥。欧长瑞却只是冷冷地告诉她:“闭上嘴,当好你的欧太太。”
再后来,为了“安全”和“效率”,他更多时候会选择城郊那个废弃的屠宰场仓库。那里更隐蔽,空间更大,能“处理”更多“材料”。
他口中的“材料”,是那些无人关心的流浪者,是被社会遗忘的边缘人。
“我……我没有。”乔蓝声音发颤,“只是,老欧,我们现在的钱已经够多了,能不能……”
“够多?”欧长瑞打断她,笑声尖利,“乔蓝,你真是天真!这世道,钱哪有够的时候?老白那边胃口越来越大,‘沙丁鱼’要的是数量!不多准备些‘货’,怎么满足他们?怎么保住我们现在的地位?”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凶狠,捏着她下巴的手猛地用力,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我告诉你,别想那些没用的!把你那些可笑的同情心收起来!既然上了这条船,就别想轻易下去!你是我老婆,就得跟我一条心!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阴鸷的眼神让乔蓝如坠冰窟。
她知道“否则”后面是什么。
是更长时间的囚禁,是更狠厉的殴打,是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
他早已不是那个她曾经认识的、有些野心但也还算温和的医生了。
金钱和罪恶像毒液,早已侵蚀了他的骨髓。
他松开手,像丢开一件垃圾,转身又倒了一杯酒。“把这里收拾干净,我不希望闻到任何不该有的味道。”他命令道,语气恢复了那种令人胆寒的平静。
乔蓝看着他的背影,眼泪无声滑落。
她抱紧自己,只觉得这偌大温暖的房子,比外面零下二十度的冰天雪地还要寒冷。
她过的哪里是越来越好的日子?
分明是踩在无数无辜者血肉之上,通往地狱的不归路。自己身上的淤青也是旧伤未愈,新伤又添,光鲜的衣着下,是早已千疮百孔的魂魄。
廖繁春猛地回过神,思绪在脑海里纷乱复杂。
她看了一眼正在低头研究地图的张锦,又看了看眉头紧锁的王队。
“王哥,”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我忽然想到,之前那几起悬着的失踪案,怕不是也跟……那特定的地点有关?比如,废弃工厂,或者……屠宰场?”
张锦闻言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看向廖繁春。
王队的眼神也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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