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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弗利尔有些古怪。
伊莉莎一边微笑,一边默默的想。
她跌倒在弗利尔的臂弯里,又立刻起身,一个旋转,离开他的怀抱。
紧接着,弗利尔温柔的拽了她一把,将她重新拉回自己的怀中。
他双手扶着她的腰,随着她弯下的腰肢,强势的压下身子。
他们一动不动,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对方,直到最后一个音符从鲁特琴的琴弦上跃出,消失在大厅中。
伊莉莎立刻起身,接着一个回身,搭上了旁边梅丽尔的舞伴。
她看见弗利尔懊恼般的蹙了蹙眉,随即微笑着,轻轻扶上梅丽尔的肩膀。
新的舞曲轻柔舒缓,众人得舞步也随之放慢。
伊莉莎将手搭在年轻骑士的肩上,随着节拍缓缓摇摆着身体。
弗利尔的肚子里大约装了些坏主意。
她琢磨着。
自从几日前,他走进自己在比武场的包厢之后,氛围就有些不太对劲。
她如天鹅一般伸开双臂,与男伴双手相握。
舞池中的人们排成了两排,高举起双臂,从末尾开始,男男女女们牵着手,自一双双手臂下穿过。
弗利尔拉着梅丽尔走来,路过伊莉莎时,他向她挤挤眼睛,露出一个调皮的微笑——那是她的绿眼睛最喜欢的表情。
伊莉莎打了个寒噤,在男伴关切的目光中摇摇头,拉着他穿过手臂的丛林。
弗利尔不会是想和自己调情吧?
舞池里的人群重新散开,伊莉莎的目光追逐着弗利尔。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金发的国王侧过头来,蔚蓝色的眼眸撞进了伊莉莎的眼中。
他暧昧的用上唇轻轻抿了一下下唇,在伊莉莎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垂下眼睑,如一位娴静的淑女那般,将头转了回去。
确定了。他就是在跟自己调情。
伊莉莎跟从着身体的记忆,随着男伴迈出舞步。
伊莉莎飞快的往多尔的方向看了一眼。
多尔在和弄臣闲聊。她身边那身子矮小,见识却高的弄臣,刚从家乡回到宫廷。
小巧的弄臣正绘声绘色的说着什么,多尔聚精会神的含笑听着,压根没注意到舞池中发生的一切。
她们一直跳到临近午夜,才排列起队伍,跟着多尔,前往她的房间,准备侍奉女王就寝。
走到了几步,伊莉莎忽然脚下一顿,低下头,捏了捏自己如裙子一般,华丽宽松的长裤上的口袋。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动作,多尔转头问。
“我的手帕找不到了。”伊莉莎将手伸进口袋,摸索了一下:“一定是忘在大厅了。我回去看看。”
“好。”多尔答应了一句。
伊莉莎转过身,匆匆往回走去。
转过一个拐角,确定侍女们即使回头也不可能看见自己,她才放慢脚步,悠悠的走在长廊上。
果然,前方窗口边,月光洒下的阴影里,俊美的金发男子,倚着墙壁,等在她回头的路上。
“伊莉莎女士。”感受到有人走近,弗利尔侧身面向伊莉莎。他露出一个笑容,握住她的手,轻轻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一吻。
这次,他没有如一位绅士那般,止于礼节,却将它久久的握在手中,含情脉脉的凝视着她的主人。
伊莉莎向他冷笑了一下,将手抽回:“有话不妨直说,陛下。”
弗利尔的手尴尬的在空中停了一瞬。
但很快,他就恢复过来,将手放下,继而收起了满脸的暧昧,只留下一丝礼貌的微笑。
“我只是听说您获封了多瑞亚思女伯爵,因此想要祝贺您。”
“那是去年的旧事了,您的祝贺似乎来的太迟了。”伊莉莎毫不客气的说。
“是啊。”弗利尔感叹了一句:“但愿我这份祝贺没有来的太迟,老实说,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误传呢,就像当年那次一样。”
伊莉莎在心里想了一想,似乎有点明白了弗利尔这一阵举止诡异的原因。
“当年也并非误传。”伊莉莎说:“陛下一惯对我很优待,只是枢密院那时还无法接受罢了。”
“真的吗?”弗利尔嘴角的笑意,不怀好意的扩大了,“那她为什么不让你结婚呢?”
“陛下自有她的考虑。”
“当然,当然……”弗利尔点点头,漫不经心的向前迈了一步:“但这考虑是为谁呢?这么多年来,她始终霸占着你,从不给你安排一桩合适的婚姻。”
他满意的看见距离缩短下,伊莉莎下意识的向后撤了一小步,继续说:“就拿上次来说,与其给你卡琳那种连野草都稀疏的北方荒原,为什么不直接把你嫁给一位有权有势的领主呢?”
伊莉莎自嘲的笑了一下:“有哪个贵族会愿意娶裁缝的女儿?”
“您可不是一般裁缝的女儿。女士,你是女王养母的女儿,你曾和她一起逃离刺客的威胁,曾协助她登上王位,在宫廷中组建起一只属于自己的心腹小队。没有你,女王能不能回到宫廷都要两说呢。”
“你深得女王的信任,又如此美丽聪明。就算只是平民,也多的是贵族愿意赢取你,而你,也可以借此扩大自己的权势和财富。”
“为你找一门好的婚事,这本来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可多尔呢?她非要把你推到台前,去做那些原本可以成为你丈夫的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真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伊莉莎撇过头去,拨弄着衣服上的木耳褶,逃避着弗利尔的话。
弗利尔没有催促她。
尽管嘴上说着“我不明白”但实际原因他再清楚不过了。
结婚如结盟,假如伊莉莎嫁入高门,一旦她丈夫家族的利益,与多尔发生冲突,她的忠诚就不再可信。因此,多尔压根不会允许伊莉莎得到一门好亲事。
而作为没有任何贵族血统的平民,伊莉莎所有的地位都来自多尔的宠信。没有多尔的支持,伊莉莎就不能在她丈夫的家族站稳脚跟。因此,瞒着多尔秘密与一位贵族结婚,对伊莉莎也没有任何帮助。
这位女王的近臣与宠臣,多瑞亚思的女伯爵,看似风光,却在一开始,就陷入了两难境地,只能被迫放弃自己更进一步,成为一个真真正正,拥有高贵血统的贵族的机会。
但,如果有人愿意向她递上一枝橄榄枝呢?
如果有人为她指出另一条路的存在,一条可以让她凭自己的本事,也能成为真正的贵族,甚至比所有的贵族都更高贵的道路呢?
她会为了多尔,一个完全不为她考虑的人,选择对那条通天道路视而不见吗?
“假如您这几天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在没人的地方,踩我的痛脚,”长久的沉默后,伊莉莎终于说:“那就请恕我离开了。”
她强硬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哀伤,令人不忍卒闻。
“并非如此,女士。”弗利尔忙拉住她的手,将那如霜般冰冷的小手捧到自己跟前:“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优秀的淑女,不该遭受这些。”
“您以为我会相信您这些花言巧语吗?”伊莉莎猛的将手抽回来,力道之大,甚至拉得弗利尔晃了一下。
“我的母亲只是个裁缝。但陛下,我和您一样在宫廷中长大。”伊莉莎涨红了脸,胸口大幅度的起伏着:“假如您以为您那些小把戏骗得过我,那您就打错特错了!”
“我绝无此意,”弗利尔上前两步,拦住转身想要离去的伊莉莎:“请相信我的诚意。”
他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摸着,好一会儿才摸出那早就准备好的天鹅绒首饰盒。
他快速打开它,将它的正面转向伊莉莎,递到她跟前:“我只想保护我的儿子,正如你想保护你自己。假如你愿意的话,请收下这份承诺。”
看到那枚黄色鸢尾胸针的瞬间,伊莉莎屏住了呼吸。
一个贵族姓氏的崛起,背后总有许许多多的故事。
或许是一位足够勇猛的战士,打下了一场漂亮的胜仗;或许是一位能言善辩使臣,在他国为自己的陛下挣来了足够的好处;或许是一位善于驭民的大臣,为国王将一方土地治理的井井有条。
当然,也可能是一个长于察言观色的弄臣,给国王带去了长久的快乐时光;或是一个足够贴心的伴侣,从国王那为自己的家族谋取了利益。
但以黄色鸢尾花作为纹章的菲茨金家,得到册封的原因格外不同。
与那些和自己身世相同的国王的私生子相异,第一位菲茨金,既没有跟随自己生母的姓氏,也没有被随意的挂在,那个把妻子送上国王床的小贵族名下,顶着生母丈夫的姓氏生活。
事实上,在刚出生不久,他就获得了一个全新的姓氏——菲茨金——在更古老的明尼语里,这个姓氏和“国王之子”有着一样的读音。
他居住在宫廷中,和自己的生父在一起,与真正的王子一同接受教育。在他五岁那年,他的国王父亲,将一片肥沃的土地,和与之相衬的伯爵头衔,送给他作为生日礼物。
他还亲自为他的儿子设计了纹章:一朵盛开的黄色鸢尾花。
面对王室其他成员的抗议(“区区一个私生子,竟敢用象征王室的鸢尾花作为纹章!”),那位国王又命令自己的外甥女嫁给了新上任的伯爵,让他名正言顺的成为了王室的一员。
就连那位伯爵的生母、她的家族和她的丈夫,也获得了国王赠与的土地和更高一级的头衔。
如此巨大的收益,激励着整个明尼宫廷中,所有企图竞争国王情妇位置的女人们(以及她们的家族和丈夫)。
但令后来奋斗者扼腕的是,菲茨金之后,尽管国王们的情妇情夫如过江之鲫——尤其是鸢尾花一分为二之后,列岛上多出了另一个王室,双倍的国王,双倍的机会——但再无人能重现黄鸢尾的奇迹。
“这并非是承诺我将在我们的孩子身上,投注如亨利国王对菲茨金公爵的感情。”弗利尔诚恳的说 :“我既没有那样的感性,也并不打算欺骗你。”
“但在利益上,我愿意向太阳神承诺,我们的孩子将成为列岛上,第二个朵盛放的黄鸢尾。”月光穿过窗户,一半倾在地,一半拂在弗利尔苍白的面庞上。
他轻声细语的描绘着那美妙的未来,如同将人引诱进墓地的幽魂:“他会和我的小弗利尔一起长大,即使我死去,我的小弗利尔也将视他为最亲密的人。就如亨利之后的那位国王,将他同父异母的兄弟擢升为公爵一般。”
“只要你愿意帮助我和我的小弗利尔,帮助他得到他应得到一切。”
伊莉莎猛然攥住了首饰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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