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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姜柠走出“云顶”餐厅,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了眼。
城市在脚下喧嚣,车流如织,人潮汹涌,
世界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运转,仿佛刚才那场发生在云端之上的、没有硝烟的战争,只是一场虚幻的泡影。
她没有立刻回工作室,而是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陆母那些冰冷刺骨的话语,如同淬了毒的针,依旧扎在心上,带来一阵阵细密而尖锐的痛楚。
不是因为被贬低,而是因为她清晰地意识到,她和陆延舟之间,
横亘着的不仅仅是理念的差异,更有一道由原生家庭和世俗观念筑起的高墙。
她不怕挑战,也不畏风雨。
但她不确定,陆延舟是否真的准备好,与她一同面对这来自他至亲的、最直接也最伤人的压力。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陆延舟。
姜柠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在哪里?”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一如既往的平稳低沉,听不出什么异常。
姜柠报了个附近的街心公园名字。
“等我十分钟。”
他没有多问,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陆延舟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精准地停在了公园路边。
他下车,快步向她走来。
他依旧穿着挺括的西装,显然是刚从某个重要场合离开,
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似乎在仔细地审视她的状态。
“发生什么事了?”
他站定在她面前,目光落在她比平时更显苍白的脸上,语气肯定,
“你见过她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
他太了解她,也太过敏锐。姜
柠那细微的情绪波动和此刻独自一人在公园徘徊的异常,足以让他推断出真相。
姜柠抬起头,看着他镜片后那双深邃的眼睛,
那里有关切,有笃定,唯独没有她预想中可能出现的犹豫或为难。
她忽然觉得,那些在喉间辗转的、关于他母亲威胁的话语,似乎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将陆母约见她、提出要求、以及最后那张支票和威胁,
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简略地复述了一遍。
她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渲染自己的委屈,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
陆延舟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听一份与他无关的商业简报。
但姜柠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在她提到“支票”和“代价”时,微微蜷缩了一下,指节有些发白。
直到她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
“她给你的压力,我会处理。”
没有质问,没有怀疑,
甚至没有一句对她母亲行为的评价,只有一句简单却无比沉重的承诺。
姜柠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陆延舟,”
她轻声问,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
“你会后悔吗?为了我,和你母亲……”
“不会。”
他打断她,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他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近得姜柠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丝属于会议的、严谨的味道。
“姜柠,你记住,”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在我的人生算法里,你从来不是一个需要被权衡利弊的‘选项’,
而是从一开始,就存在的、唯一的‘常量’。”
“常量?”姜柠微微一怔。
“嗯。”
陆延舟点头,试图用他习惯的数据语言来解释这复杂的情感,
“就像物理学中的光速,数学中的π,是构成我世界运行规则的基础,无可替代,无法移除。
失去这个常量,我的整个世界都会失衡,甚至崩塌。”
他用最理性的方式,说着最感性的话语。
姜柠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涩与暖意交织着涌上眼眶。
她眨了眨眼,将那股湿意逼了回去。
“走吧。”
陆延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先回工作室。”
...
他开车将她送回“柠月如风”。
车子停在工作室门口时,他没有立刻让她下车,而是握紧了她的手。
“这件事,交给我。”
他看着她,眼神深邃如同寒潭,
“你只需要,像之前一样,做你想做的事,守好你的‘道场’。”
姜柠看着他,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也渐渐消散。
她点了点头:“好。”
……
陆延舟将姜柠送回工作室后,没有回公司,而是直接驱车回了陆家老宅。
老宅坐落在城西一片幽静的别墅区,中式园林风格,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处处彰显着沉淀的财富与地位。
陆延舟穿过熟悉的回廊,径直走向母亲惯常待的书房。
书房里,陆母正坐在红木书案后,翻看着一本集团财报。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看到走进来的陆延舟,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只是眼神冷了几分。
“回来了?”
她放下财报,语气平淡。
陆延舟走到书案前,没有坐下,
只是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您去找过姜柠了。”
他开门见山,语气听不出喜怒。
陆母端起旁边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姿态优雅从容:
“是。我见了她。也把该说的话,都跟她说了。”
她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地看向儿子,
“我希望她能认清现实,主动离开。这对大家都好。”
“现实就是,”
陆延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姜柠是我选择的合伙人,也是我认定的,未来的人生伴侣。”
“合伙人?伴侣?”
陆母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延舟,你清醒一点!她是什么背景?
一个厨子!开着一家巴掌大的工作室!
她能给你的事业带来什么帮助?她只会成为你的拖累,你的污点!”
“帮助?”
陆延舟微微挑眉,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近乎残酷,
“母亲,您所谓的帮助,
就是指那些需要靠联姻来维系、关键时刻却可能反噬的所谓‘人脉’和‘资源’吗?”
他向前一步,双手撑在书案边缘,
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在我看来,姜柠能带给我的,远比那些虚伪的联盟更有价值。
她让我看到了在数据逻辑之外,一个充满质感与温度的世界。
她的纯粹、坚韧和对自身‘道’的坚守,是我在冰冷商界从未见过的、最珍贵的品质。
和她在一起,我感到平静,感到真实,感到我的世界变得更加完整。”
他看着母亲因为他的话而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至于拖累和污点?
母亲,您似乎忘了,是谁在格食集团的舆论打压下,
凭借一己之力完成漂亮反击,将危机化为转机,让品牌价值不降反升?
是谁在拒绝天价收购后,喊出‘文化不售,我道孤高’,赢得了社会层面的广泛尊重?
这样的她,怎么会是我的拖累?她是我陆延舟的骄傲!”
陆母被他这一番话噎得一时语塞,脸色阵青阵白。
她从未见过儿子如此情绪外露、如此坚定地维护一个人,甚至不惜用如此尖锐的话语来反驳她。
“你……你真是被那个女人迷了心窍!”
陆母气得胸口起伏,指着陆延舟,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为了陆家的未来!”
“为了我好?”
陆延舟直起身,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去了,只剩下冰冷的理性,
“母亲,您是真的为了我好,还是为了满足您自己对‘完美继承人’和‘门当户对’的掌控欲?”
他毫不留情地撕开了那层温情的面纱。
“我的人生,我的事业,我的感情,都应该由我自己来选择,来负责。
而不是活成您期望中的模板。”
他看着母亲震惊而愤怒的眼睛,语气放缓了些,却更加坚定:
“妈,我尊重您,也感激您的养育之恩。
但请您也尊重我的选择。
姜柠,我绝不会放弃。
如果您执意要反对,甚至动用手段去伤害她和她的工作室……”
他微微停顿,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带着一种属于上位者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么,我不介意让您看看,您一手培养出来的儿子,
在捍卫他认定的‘常量’时,能做到什么程度。”
这话里的威胁,比他母亲对姜柠的威胁,更加冰冷,也更加有力。
因为他拥有将威胁变为现实的能力。
陆母彻底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变得陌生无比的儿子,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和隐隐流露出的、为达目的不惜一切的冷酷,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第一次意识到,她可能……永远地失去了对这个儿子的掌控。
他不是在商量,而是在通知。
陆延舟说完,不再看她,转身,大步离开了书房。
厚重的房门在他身后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仿佛也为这场母子之间关于掌控与独立的战争,画上了一个暂时的休止符。
陆母颓然坐回椅子里,看着窗外精心打理却毫无生气的园林,
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和……一丝隐约的恐惧。
她发现,她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儿子。
……
陆延舟回到车上,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坐在驾驶座上,沉默了片刻,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姜柠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边传来她清浅的呼吸声,
背景是工作室熟悉的、细微的忙碌声响。
“解决了。”
他对着话筒,只说了三个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姜柠平静的回应:
“嗯。”
没有追问细节,没有表达担忧,
只是一个简单的“嗯”,却充满了全然的信任。
“晚上想吃什么?”
陆延舟转移了话题,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稳,
“我订了‘观澜阁’的位置,他们的新主厨据说擅长融合菜。”
“好。”
姜柠应道,又轻声补充了一句,“
谢谢你,陆延舟。”
谢谢你,如此坚定地选择了我。
谢谢你,为我挡住了来自你世界的风雨。
陆延舟握着手机,听着她那边传来的、属于她世界的烟火声响,
冰冷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不客气,”
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我的,合伙人。”
电话挂断。
陆延舟启动车子,汇入车流。
城市的霓虹初上,在他冷静的眼底投下斑斓的光影。
他知道,家庭的风波或许只是暂时平息,未来可能还会有更多的挑战。
但他无所畏惧。
因为他的世界,因为有了那个名为“姜柠”的常量,
所有的数据与逻辑,才真正拥有了温度和意义。
他的选择,从未如此清晰。
他的合伙人,也必将与他一起,
乘风破浪,共赴这场名为“人生”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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