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Frigate

　　巨大的悲伤、无助与恐惧将段小飞吞噬。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艰难地解开六点式安全带的腰带、肩带、腿带，卸下颈部支撑，断开各种连接装置……

　　就在完成最后一个动作的瞬间，“砰”的一声巨响，高压水柱猛烈地冲击在前挡风玻璃上。

　　熊熊烈焰开始被压制，段小飞用尽力气推开车门，救援人员一拥而上。转播画面中他劫后余生的微笑，注定在日后成为赛车史上的经典瞬间。

　　直到被抬上救护车，看见那两张写满焦急与狼狈的熟悉面孔，他才终于红了眼眶。

　　“哥……”他死死攥住鞠天宇伸来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声音破碎不堪，“我的车……被人动了手脚。”

　　“没事了，飞飞，没事了……”鞠天宇反握住他冰凉的手，声音也在发抖，“告诉哥，哪里疼？”

　　段小飞委屈地扁了扁嘴，强忍泪水的模样让鞠天宇和威龙的心都碎了。

　　短暂的温情时刻很快被打断，医护人员迅速接手，两人被请到一旁。

　　救护车内空间逼仄，挤满了各种急救设备。两个高大的男人只得缩在角落，摩肩接踵，滋味难言。

　　但此刻他们都无暇顾及——各方消息如潮水般涌来，将通讯设备淹没。

　　威龙在车队群里快速交代，安抚众人情绪，要求所有人谨言慎行。

　　鞠天宇则忙于应对更繁杂的公关危机、通告协调、品牌方的质询……每一个都需要即刻处理。

　　抵达医院后，段小飞一路被推去进行详细检查。鞠天宇这才在走廊长椅上重重坐下。

　　他深吸一口气，转向威龙：

　　“他说车被动了手脚。你有什么头绪？”

　　这毫无铺垫的问话，意味着他全然相信了段小飞的说辞，没有半分怀疑。

　　威龙心里清楚，更专业、更稳妥的做法是建议他等待官方调查结果。但他沉默片刻，沉声答道：

　　“有。”

　　“是谁？”

　　“这个……”威龙谨慎地斟酌用词，“昨天试赛时，有批车出了问题，飞仔就让一个队员先用他的车熟悉场地。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试赛只是一个例行程序，我实在没想到……”

　　“你觉得他是故意的可能性有多大？”

　　威龙浑身一震。从情感上，他不愿怀疑任何队员，更无法接受这个猜测。

　　他痛苦地抱住头，声音沙哑：

　　“是我的失职……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再仔细检查一遍他的车。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你最好祈祷飞飞平安无事，否则……”

　　话音未落，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两人立刻冲上前，异口同声道：

　　“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推了推眼镜，神情严肃：“患者意识清醒，万幸的是没有脑部或脊柱损伤。但是——双手浅二度烫伤，全身多处外伤。最严重的是右大腿和左小腿骨折，左膝前后十字韧带撕裂，建议尽快手术治疗。”

　　“治！马上治！”鞠天宇急声道。

　　“请您冷静。”医生抬手示意，“骨折和韧带损伤有多种治疗方案，考虑到术后康复，建议您与患者充分沟通。当然，在我院接受治疗也可以。”

　　鞠天宇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能进去看看他吗？”

　　“请便。”

　　鞠天宇握着门把手轻轻一推，段小飞立刻转过头来。他的双手被纱布被包扎得如同熊掌，双腿打着夹板固定，脸色苍白，但神情还算平静。

　　“哥，医生不肯告诉我实话！”段小飞抢先道，“他是怎么跟你说的？我的腿是不是断了？要瘫痪了？”

　　“别胡说！”鞠天宇勉强扯出笑容，“没那么严重！就是可能要做个手术。”

　　“什么手术？”

　　“腿和韧带的手术，具体我们听医生的。”

　　“韧带手术？”段小飞喃喃重复，“我的韧带断了？是哪条？十字韧带吗？”

　　鞠天宇眉毛一跳，这一丝变化没有逃过段小飞的眼睛，他的泪水瞬间就涌出来了。

　　“是不是啊哥？你说话！”

　　鞠天宇心疼地抹去他的眼泪，自己的眼眶也在发红，“哥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保证让你恢复如初，好不好？”

　　段小飞眼神空洞，泪水止不住地流。就在鞠天宇不知如何安慰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段小飞转向门口，朝来人伸出手——

　　“威哥——！”

　　威龙浑身一颤，大步上前将他紧紧搂进怀里。段小飞终于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与委屈尽数倾泻。

　　两个大老爷们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刺痛——一个悄悄别过脸抹去泪水，另一个转过身去，痛苦地扶额。

　　段小飞的崩溃并非无缘无故。他比谁都清楚，不止这个赛季彻底报销，他的整个职业生涯都变得晦暗无光……而他根本不敢去想更坏的结果。

　　这份彻骨的绝望与痛，世上无人能真正体会。但除了威龙，没有第二个人能更懂。

　　段小飞在这个可靠的怀抱里放肆地哭了很久。而要等到很久以后，他才会恍然忆起：再硬的汉子，怀抱也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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