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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时
雾气浓得化不开,凌樾完全看不清前面站着的人,长什么样子,那只是一个不算魁梧的背影。但他知道,那是林掌柜,是他来接自己了。
至于为什么是来接自己....,他有点想不起来了,不过这些也不重要。
他加快脚步向雾中的人影走去,带着几分急切。眼见着不过短短几步的距离,可任他怎么走,都无法靠近,
“掌柜的!”凌樾开始使劲挥舞着手试图吸引那人的注意力,可声音在浓雾中却显得空洞,“掌柜的,我在这呢!”
雾里站着的背影好像听到了他的呼喊,缓缓转过身来。不见如何移动,可眨眼间人就到了近前。
真是奇了怪了,自己刚刚费劲走了半天,也没见如何。看着林掌柜站定的步履,他恍然发现其实二人距离并不算远,林掌柜一直都站在自己的身前。
原来根本无需奔走,一直都触手可及。
“掌柜的,你怎么在这里?”凌樾挠挠头,不明所以问出这么一句,
“我来找你....你...”,林掌柜的嘴机械地开合着,发出平淡的没有起伏的声音。可说着说着,突然嘴角淌下一丝鲜血,紧接着他开始剧烈地咳嗽,一时间涌出的鲜血像是开了闸的水流,大口大口地吐了出来。
怎么回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你...杀了我......”鲜血不断从他的口中流出,可林掌柜似是感觉不到疼痛般,只艰难地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
“你杀了我。”
“是你杀了我!”
什么意思?!!
惊愕之际,凌樾只觉有什么东西滴到了自己的手上,又湿又冷。
他不敢置信地将视线慢慢下移,只见,骨节分明的手沾满了鲜血,此刻正握着一把剑柄,而剑身则没入了林掌柜的胸腔,玄色衣衫晕染开大片黑红色的血迹,可剑柄上的血迹却早已干涸。
凌樾的惊恐无以言状,他几乎是立马就松开了握剑的手,慌张之中踉跄着后退几步,可突然背后却碰到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樾哥,为什么?”
“为什么要害我?”
雾气中浮现出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可那张不脱稚气、永远红润的脸此刻却是纸一般的惨白,如同一个死人,......又或许他已经是个死人。
他的脖颈上印着的深紫色淤青,恍惚间描摹出一双手掌的模样,一双盈漫水雾的双眼,怔怔地望着自己,他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要抛下我?”
“是你,让他们的死变得毫无意义!”大千背后缓步走出一个儒雅的男人,他眉目温和,像极了一个会倾心关怀的长辈,可此时出口的话却带着不加掩饰的指责,甚至是审判。
“不是的!”
“姜伯父,不是.....”
可还未及他辩解个明白,那男人便轰然倒下。凶器是一根金色的锁链,散发着金光的锁链从他的身后贯穿而过,离去的一瞬间也连同抽走了那男人的生命力。
“不!”
他声嘶力竭,可却没什么用处。锁链席卷而过之处,七七八八地又倒下几个人影,发出沉闷的响声,如同砸在他的心上,越来越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不.....我没有做...”
凌樾紧紧按着阵痛的心肺,凭着本能不断地摇着头,想要否认什么,可是半晌却说不出其他,似乎连辩词都乏力得如同他那快要了结的性命。
可事情还没完。
“是你!为什么?”
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从倒地的姜维身侧慢慢站起,声色凄厉,如莺啼般哀婉,“为什么?”
姜瑶,我没有,你相信我.....他似是看到希望一般,痛苦的眼眸忽地闪过一抹光亮,赶忙上前想要解释清楚,尽管目前的局面他也很难解释什么,
可预想中的解释没有出现,甚至都没能好好说一句话。
凌樾只听到自己的嘴唇吐出一道极其冷漠的声音,死而后快般,恶狠狠地说道,“去死吧!”而他那染血的手一推,白衣女子便跌入了无尽黑暗的深渊。
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陌生。
这.....还是他吗?
不....
这不是他.....
凌樾一点点地抬起自己的双手,尖锐的目光快要将两只手掌洞穿。
他都干了什么?!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碎裂的声音,整个被浓重白雾包裹的空间似乎正在一点点地裂开,就像被人打碎的玻璃般,不过一刹,整个世界成了千千万万个碎片,漂浮在这迷诡的空中。
凌樾看着包围住自己的碎片,每个碎片都如同一枚镜子,闪耀着光泽的同时,也映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惊恐的、绝望的、满脸鲜血的自己。
这些好像都是他,可....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怎么会把自己弄得,这么不堪......
“快醒醒,醒醒。”一个遥远的声音飘进了这破碎的空间,听着很不真切,像是隔了一层鼓皮。
是谁,是谁在叫他?
不管是谁,请快点带他离开!
砰的一声,只见万千碎片在一瞬间轰然炸裂,紧跟着他只觉眼前一黑,天地几近倒转。
而躺在床上的凌樾则是一下子从梦中惊坐而起。他的头上还冒着冷汗,裹着纱布的胸膛正快速地起伏着,昭示着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是梦,是梦罢了。
想到这里,因着惊吓而悬起来的半颗心一下子落地为安,凌樾下意识抬起手去擦汗,可当手碰到额头时,他愣住了。
而后便是一动不动的静默,像一幅画一样,就这样维持着这样的动作足足有半刻之久。
“师父,师父,你快点!”一个小药童拉扯着一个白胡须的老者,步履急促,像是有什么要紧事。可怜这老者本就年迈却还得应和着这小童的步子,一时间一老一小二人也是走得滑稽得很。
“哎呀,慢点拉,慢点....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老者一手扶着自己闪了的腰,一手试图拽着小童放缓步伐。
“我方才见他似是魇住了,便刺了他的厉兑穴,可不知道怎么的,他一下子坐起来以后就不会动了。”小童絮絮叨叨地说着情况,担忧溢于言表,
“师父,不会是我扎坏了吧?怎么办啊??”
小童的忐忑是有道理的,毕竟他向来只负责抓药,针灸之法虽然见师父使的多,可向来也是没机会实践的。
今日碰巧医馆人多忙不过来,凌樾就这样成了他的第一个病人。
他并不想刚开张就医死人,于是拉扯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以至于那老者几乎是被拖着来到了凌樾的病床前。待终于停下,白须老者才似是得到了解放,开始大口喘气,平缓一路的狂奔。
“师父,您快给他看看!”小童抱着不能浪费一点时间的想法,赶忙催促,
可老者显然没他那么着急,他缓缓地给自己揉着胳膊,慢悠悠地开口:“老夫的胳膊都快被你扯断了。”
“师父,别管您那胳膊了,快看看他。”小童强行把老者的脸一掰,使他的双眼能正正对上凌樾,“怎么样师父?还有救吗?”
老者虽觉无奈,但到底还是凝神细瞧了一番。
看着端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少年,他只觉还不如不看。
这有什么问题吗?
年轻人就是不稳重,他当是什么事呢,这人不是好端端地在这吗,能出什么毛病,他济世堂可不是招摇撞骗的好吗?
但出口的话,仍然稳重自持,不失他医者气度:“放心,他已经脱离危险了,眼下已无大碍”,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可刚起一半便被身旁的小童一把按下,而后用手指了指:“他不动了。”
看着自家师父淡定的面容,他着急的要命,“他以前虽然破破烂烂,但还是会动的,可他现在不会动了!!”
老者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高级操作,沉默片刻后,一本正经地答道:“他或许是在做一种养生操”,
“你知道,清晨时分将两手高举,平于额间,有助于引气顺流,疏通经络堵塞。”老者一边说还一边亲身示范,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一样。
小童有些似懂非懂,但基于对自家师父医术和医德的信心,还是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就是这样。”老者对他的领悟力很是认可,
“好了,快去把药煎了,晌午要用。”
“哎呀!糟了。”小童一拍脑袋似是才才想起,一边说着一边小跑着往药房赶去,
“被这事情一耽误,我都忘了坐在炉子上的药了!”
老者叹了口气,“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稳当些....”
见小童跑远,这才转身再次看向这位一动不动的病人。他伸手将凌樾的右手从额间拿下,贴心地盖上被子后徐徐开口,
“这位公子,你已经睡了五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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