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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怜
一场大雨终于落下,涤荡了夏日的焦躁,浇灌了给予干涸的土地,给这暗淡苍凉的人世间,留下了新的希望。
人人都在谈论着那场旷日持-久的大雨,仿佛众仙归位,日后此地,终不是生灵涂炭,而是繁荣富足。
林和韵立在雨中,伸手接住雨滴,豆大的雨滴砸在手心,她微微抬头望,目之所见只有落雨匆匆。
她抬脚往后面的暗牢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一众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无一人敢跟上前去。
林和韵终于又来到了那里,站在暗牢门口,那个身影背对着她坐着,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狼狈,连她也没有察觉到,暗自松了口气。
她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泪眼婆娑状抓住栏木,静静看着周子奕的背影。
过了不知道多久,周子奕终于很轻叹了口气,“娘子可还在怨我?不愿同我说一句?”
林和韵伸手擦掉脸上的泪水,止住断断续续的抽噎声,梗着脖子道:“我当然怨你,说好以后互不欺瞒共同面对的,凭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周子奕,本小姐救你是因为心善,不愿你蒙冤死在这里,不是为着别的原因。”
周子奕终于转过身,看着林和韵淋了雨的狼狈模样,突然一愣,“你淋了雨?伍仙城倒是许久不曾下雨了。”
他关切一般隔着牢门握上林和韵的手,放到手中搓着,“难为娘子了。”
“谁是你娘子。”林和韵从周子奕手中抽出手,抱于胸-前转过身故意不看他。
“我错了,让娘子生气是我不对,娘子,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周子奕的声音发虚,想来是身上带伤,林和韵本不该和他赌气,可又想到之前过往,依旧郁结于心。
“谁准你来了,你不好好跟在你主子太子身边,来寻我作甚?更何况,哪有寻人把自己寻到牢里的?”
周子奕似是被一噎,连连咳嗽,林和韵听到身后的窸窸窣窣,像是支撑不住慢慢跌坐,依旧咬着牙没心软半分,故意离他一尺开外。
周子奕咳了好一会,终于平静了下来,“我这不是事急从权,娘子不愿见我,我又不敢贸然打扰,只能偷偷跟着娘子,暗中保护娘子,谁知那赵力竟那般无-耻,对娘子动手动脚,我这才暗中阻止,我只恨,没能真正杀了他。”
原来她进入伍仙城时,总感觉有人在跟着她,可她一连观察数日,并无异常,甚至那人也无恶意。林和韵本还以为是乌青央暗中埋伏,不成想,原是那些时候,周子奕就已经寻到她了,只是碍于她的决绝,不曾再靠近一步。
“听到娘子被抓的消息,我可是心急如焚,这赵力虽不是我杀,确实与我有关,只好伏罪来换娘子。”
“娘子千金之躯,怎么可以被困在这里?我皮糙肉厚的,不碍事。”
周子奕又接着说:“我本也以为,会死在这里,可是那一日,我梦见娘子了,娘子恍若那仙子,说会带我走,于是我信了。”
“我真的,等来了娘子。”
“娘子,我们算不算神仙眷侣?天生一对?”
周子奕的嗓音又低了下去,“可是,你都已经不要我了,我没有资格再站在你身边了。”
林和韵想到那日半夜好不容易来看他一眼,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竟然没认出来她,还以为是一场梦。
不知为何,她好像宁愿是这个结局,她可不愿周子奕以为自己都快要担心他疯掉了。
林和韵故意清了清嗓子,“是,我是不要你了。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林和韵侧耳听着那人的回答,却没等来回答,人不会晕过去了吧。
林和韵着急转身,“周......”
周子奕眼睛亮亮望着她,脸上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笑意。
林和韵顿时羞赧,都被他骗了多少次了,依旧不长记性,只能暗自埋怨自己。
“好吧,我这不是怕你死了,不就白忙活了,我可没有在担心你。”
“看你这个样子,怕是短时间死不了了,死不了就别装了,赶紧起来出去了,这里臭死了。”
林和韵抱臂往前,慢慢蹲下来,与周子奕隔着牢门互相望着,“周子奕,你怎么这么烦人啊,人怎么可以这么善变?你好好留在太子身边不好吗?非要回来找我,若是我真的铁了心的厌你,你就交代在这里了。”
周子奕侧过身,伸手拨开她黏连在一起的须发,替她整理好容颜,“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压上我的一切,所幸,我赌赢了。”
“不是吗?娘子?你如此心善,对于陌生人尚且能救则救,我不信,你若是见了我,会淡漠而视。”
林和韵拍掉他的手,“你利用我?”
周子奕难得沉默了,沉吟了一会,“我怎么敢利用娘子,我只是在奢求上天,赌娘子依然在乎我。”
“上天垂怜,娘子心软了。”
周子奕又拉过林和韵的手,在手背上虔诚吻了一下,眼神真挚,透露出几分饱受磋磨后的憔悴和易碎,似那易碎的琉璃,仿佛只要林和韵再次抽手离开,就会碎成一地,再难成全。
林和韵难得不忍打破这片刻过分温情的场面,又不会掉块肉,他喜欢牵着就牵着吧。
“我们......”两人同时开口,相视一怔。
“你先说。”
林和韵道:“我们,要一直蹲在这里聊天吗?”
实在不怪她,外面落了雨,更显得地下暗牢闷热,空气不流通,四周空气都是臭的,且她蹲在这里,方才不觉得,现下却是腿麻了。
周子奕一笑,“倒是忘了这一茬,这就离开。”
周子奕松开林和韵,兀自站起,“娘子,你躲远点,莫要伤着你。”说着就要用力拽断锁链。
林和韵扶着牢木站起来,按住周子奕用力的手,“用这个。”说罢将头上发簪塞进锁眼,三两下锁链就松动落地,林和韵扬起了一个骄傲的眼神。
“周子奕你怎么这么笨啊,你跟云恒都是太子近卫吧,怎么他就能想到简单开锁方法,你就只会用蛮力?”
“放心吧,虽然你笨,但我已经学会了,一般的锁都困不住我了。”林和韵功成身退,将发簪重新插回发髻。
周子奕左颊似乎抽了一下,末了说道:“对,我太笨了。还不如云恒,不过,还是娘子聪明。”
林和韵对于自己能力确实肯定,虽然太子派云恒来监视她,可她每天都让云恒教她新的技能,监视器就监视器吧,还是个百宝袋。
“还不快跟上。”林和韵说着抬脚往前走。
周子奕开了门,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听着她的交代。
“我既然再次救了你,那就是你的救命恩人,虽然你效忠于太子,但是以后,我会找机会给你和云恒赎身的,放心吧,我可不像太子,那般压榨员工,我还有人文关怀呢。”
周子奕只是笑,偶尔简单应答,两人就这样一路往出口走去,越往前走,新鲜空气就灌进来,驱散了这阴霉血腥气。
终于得见天日。
周子奕撑出一把伞,稳稳遮住林和韵。
林和韵疑惑,这人从哪弄得一把伞,她不解,转身要问,刚一转过来,猝不及防被人抱了满怀,像是被大型犬缠上,严丝合缝,四周都是他的气息,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无孔不入。
一个拥抱抱了好久,两人都没说话。
林和韵闭上眼,四周是落雨声,砸在伞面上,却意外安全,雨水沾湿了鞋子,林和韵垫着脚踩在周子奕脚背上,用力踩了一下,那人似乎毫无反应,只是从胸腔里传来很轻的一声笑。
等周子奕背着她往回走时,林和韵才从眩晕感中清醒,“周子奕,你不准再故意耍赖,总是骗我。”
她伏在周子奕背上,将头搁在他颈边,对着他的脖子吹气,那人脖颈处散落了几缕碎发,吹一口气就会轻轻柔柔站起来,又倒下去。
周子奕的脚步一怔,将人往上掂了掂,“你在做什么?”
林和韵不回答,又对着碎发吹了一口气。
周子奕无奈极了,轻轻说了一句:“别闹了。”
周子奕不让她吹气,她偏要让他难受,更加得寸进尺一般,对着他已经通红的耳朵很轻柔吹了吹,只消一瞬间,周子奕整只耳朵又红又热。
周子奕的脚步又停下了,就连语音都变了调,压抑着什么,带着点颤-抖,“林和韵,饶了我吧。”
林和韵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伏在周子奕耳边,很轻说:“周子奕,你耳朵红了。”
说罢还上手了,不轻不重捏了捏他的耳垂,“还热热的。”
“你身上好硬,背上也咯,就连嘴都是硬的,只有耳朵是软软的。”
周子奕不回答,只沉默着往前大步走的,步调加快,一脚踩在积水里,惊起一片水湾落雨。
“你走那么快干嘛?颠的我头晕。”林和韵伸手勒住他的脖子,不住抗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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