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未晞时》

　　腊月二十八，小城笼罩在年节前特有的慵懒氛围里。林未晞抱着刚买的年画走在老街青石板上，红纸金粉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泛着暖光。她在一家旧书店门前驻足，橱窗里摆着泛黄的摄影集，正要推门时，风铃声响，门从里面被推开。

　　陈望抱着一摞书走出来，羊毛围巾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眼睛因惊讶微微睁大。两人在店门口同时停住脚步，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交织。

　　"好久不见。"他先开口，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些。

　　林未晞怀里的年画滑落一张，他弯腰拾起时，手指无意间擦过她的手套。羊绒柔软的触感像羽毛扫过心尖。

　　书店老板探出头招呼："小陈，下回进新书我给你留着！"

　　她这才注意到他怀里是几本《国家地理》的过刊，封面的冰川照片让她想起他朋友圈发过的极光。

　　他们顺着老街往前走，影子在石板路上拉长缩短。他说起在A大参加的北极科考项目，镜头起雾的窘事逗得她发笑。她讲起在城中村拍的纪实摄影，巷口修鞋匠的故事让他停下脚步。

　　"你变了很多。"他突然说。

　　"你也是。"她看着他被冻红的耳尖，"以前不会戴这么厚的围巾。"

　　在十字路口的花坛边，他们坐下来分享刚买的糖炒栗子。油纸袋传递时，她注意到他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手腕上还戴着那块黑色手表。栗子壳在石阶上堆成小山，像某种无声的计时器。

　　"周叙说你不回来过年了。"她低头剥着栗子。

　　"项目提前结束了。"他抬头望向街角的红灯笼，"还是老家年味足。"

　　暮色渐浓时，他送她到巷口。老槐树的枯枝划破天际，几户人家已亮起灯笼。分别时他从书包里拿出个小纸袋："在北极买的，觉得适合你。"

　　纸袋里是块驯鹿皮做的镜头布，一角绣着极光图案。她摩挲着柔软的皮毛，抬头时他已转身走入暮色，围巾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除夕夜，家族聚餐时电视里放着联欢晚会。她心不在焉地捏着饺子，在手机相册里翻拍那块镜头布。表妹凑过来惊呼时，她慌乱锁屏，馅料沾到了新毛衣上。

　　零点钟声敲响时，班级群被烟花视频刷屏。她点开陈望发的北极光视频，绚烂的绿光如绸缎舞动。放大画面时，她发现镜头一角有模糊的倒影——举着相机的手腕上，戴着熟悉的黑色手表。

　　初三大雪，老街覆上白绒。她去邮局寄明信片时，又遇见他在买邮票。窗玻璃上结着冰花，他呵气融化一小块，写下"新年快乐"的雾字。寄完信他自然地问："去喝杯热巧克力？"

　　暖饮店靠窗位置，他们聊起高中老师近况。他杯沿沾着奶油渍，她递纸巾时想起高三那杯没送出去的奶茶。窗外雪越来越大，有对中学生共撑一把伞跑过，女生笑着往男生身边挤。

　　"其实我知道，"他突然说，"艺术节那张照片里的人影是你。"

　　热巧克力升起白雾，她低头搅拌肉桂棒："什么时候发现的？"

　　"看到你相机里的原片就猜到了。"他指尖轻叩杯壁，"但觉得说破就没意思了。"

　　回家路上雪已停歇，灯笼在积雪上投下团团红光。他送她到单元门口，楼道声控灯忽明忽暗。告别时她踩到冰面踉跄，他扶住她胳膊，手套上的雪粒落在她袖口，很快融化成深色圆点。

　　那晚她梦见北极光下的篮球场，驯鹿穿梭在三分线间。醒来时晨光微熹，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他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凌晨两点发的："雪夜走路要小心。"

　　她点开相机，对着窗外的雪景调整焦距。取景框里，晨练的老人正在扫雪，动作像慢放的电影镜头。按下快门时她突然明白，有些相遇就像冬日阳光，短暂却足够温暖整个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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