跫音不响

　　也不知齐棱在房里磨蹭什么，许音在书房等了许久，春桃才终于来叫他。
　　许音走进齐棱的卧房，见他穿了一身雪白的里衣，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正局促地坐在床沿。听见脚步声，他飞快地抬头瞥了许音一眼，目光相触的瞬间又迅速低下。

　　许音有些坏心作祟。
　　“那我开始了。”他走到床边，语气刻意放得郑重其事，仿佛要进行什么庄严的仪式。
　　话音未落，两根修长的手指便已带着微凉的体温，径直探入了齐棱微敞的衣襟。齐棱的眼睛倏而睁大，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他觉得这过程有些奇怪，但也说不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那手指灵巧地在他锁骨凹陷处轻柔地摸索，所过之处仿佛惊起了无数沉睡的蝴蝶，翅膀扑扇着带来细密而难耐的痒意，齐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扭动。

　　许音却偏偏在此刻煞风景地皱起眉：“乱动什么。”
　　齐棱又羞又气，一抹红霞瞬间从脸颊蔓延到脖颈，脱口辩驳：“我……我怎么晓得！你得提前告诉我不能动啊！”
　　许音强压住上扬的嘴角，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手指却向衣襟深处探入了几分。齐棱只得死死忍耐，绷紧了身体，强行压下所有想要躲闪的念头。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那两指触碰的方寸之地，心跳如擂鼓，气息也微微急促起来。
　　待到那微凉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某个所在，齐棱终于忍耐不住，压抑的叫一声，身体像受惊的弓弦般向后猛地一缩——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身后的雕花床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疼得他瞬间倒抽一口冷气。

　　许音见状，赶紧倾身过去，摸了一把撞到的地方，瞬间又觉得好笑，他别过头去，努力忍笑。
　　而齐棱先是因自己方才的失态有些惊慌失措，此刻见许音别过头，还以为是自己的躲闪惹他生气了，心中顿时被懊丧和急切淹没。他慌慌张张地四处张望，一眼瞥见床头用来绑帷幔的红色花绳，急忙拽了下来，手忙脚乱地搭在自己双手手腕上，语气急切又带着点讨好的意味，仰头望着许音：“许音……你、你把我绑了！绑了我便不乱动了！”
　　他话音未落，却瞬间发现许音微颤的肩头和紧绷的嘴角，分明是在竭力压抑着即将溢出的笑意。

　　齐棱霎时明白了。一股羞愤猛地冲上头顶，他眼眶瞬间就红了，想也没想，抓起手边那根红色花绳丢在许音身上。
　　“许音！你一点良心都没有了！你拿这种事来作弄我……你混账！”
　　他越说越觉得难堪：“你既不想好好教我……好，好啊！我明日……不，我今晚就寻个秦楼楚馆自己摸索！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许音见他气了个不轻，牙尖嘴利的劲儿又上来了，忙安抚着把他抱了个满怀，齐棱身上刚刚沐浴的香料味道袭了上来，带着让人心情愉悦的能力，许音吻了一下他的颈侧，说话声带了笑，
　　"棱儿，真香。"
　　齐棱刚刚放松下来的身体又有些发紧，而刚刚硬起来的心神又软和了下来，还没待他回应，许音便把他推到了床头，后背抵上微凉的木质雕花，许音稳稳托着他的后颈，欺身噙住了他的唇瓣，用唇齿描摹着，很快又撬开他松懈的齿关，齐棱不知如何回应，只是学着许音的动作笨拙地与他对抗，还无师自通的把两只手按在许音的腰侧。

　　许音不经意的抬眼间，忽而发觉齐棱两只眼睛正睁的圆圆的地看着他，许音的动作微微一顿，拉开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丝距离，气息有些不稳：
　　“棱儿，闭眼。”
　　齐棱赶忙紧紧闭上眼睛，睫毛带了细细的颤动，隔了一小会，他又悄悄打开一条缝偷看许音的表情。许音很敏感的知觉到了，觉得好笑，便拉开了距离看他，齐棱忙不迭地追问；“怎么不亲了？”
　　许音并未回答，只是抬手，利落地扯开了自己束发的绸带，墨发也披散下来。他拿着那根绸带，轻轻蒙在了齐棱的双眼之上，在他脑后打了个结。
　　视线被彻底隔绝，陷入一片温暖的黑暗。
　　齐棱自知偷看被许音发觉，此刻也乖觉地不再多话，只是微微仰着头，任由他动作。所有的感知，在失去视觉后，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他只能更清晰地感受到许音的呼吸，许音的触碰，以及那再次和温热而柔软的碾压与摩挲一同降临的皂角与檀香混合的干净香气。
　　这是一个绵长的吻。
　　窗外的玉兰花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从枝头坠落，发出极轻微的“噗”的一声，像是春天里一个羞涩的秘密。这声响淹没在两人交错的呼吸间，谁也没有听见。
　　靠墙的多宝格上，摆着一个烧制得有些变形的陶马，是许音带着齐棱烧的第一个作品，马腿还留着齐棱捏歪的痕迹；还有几卷翻得起了毛边的闲书，胡乱地插在那里，有些是许音的，有些是齐棱的，传阅的过程中早已经分不清楚了。而前所未有的，在这个春日的午后，这两个少年人，着迷于亲吻的味道而不愿分开，他们的影子在青砖地上融作一处，仿佛他们生来就该如此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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