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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巨石碾过,凝固得连呼吸都带着冰碴。狂风卷着砂砾,在破败的木屋四周怒号嘶吼,刮得窗棂吱呀作响,如同厉鬼的呜咽。
胡清雪指尖泛白,死死攥着那柄淬过灵水的匕首,刀刃在昏暗天光下映出她紧绷的侧脸。她与兰清语不过三丈之遥,却像隔着刀山火海,每一寸肌肉都绷得发疼——她不敢有丝毫松懈,那双看似清润的桃花眼,随时可能编织出吞噬心神的致命幻象。
奇怪的是,兰清语竟始终没有攻击迹象。他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态,素白的衣袂在狂风中猎猎翻飞,却像被抽走了魂魄般,若有所失地垂下了眼眸。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唇边那抹悲悯的弧度未散,配上微微蹙起的眉头,竟透出几分楚楚可怜的脆弱。
这副模样比刀光剑影更让胡清雪心头发毛。若是兰清语直接出招,她反倒能拼死一搏;可他现在这副欲言又止、哀戚动人的模样,究竟是何用意?难道是想用苦肉计演戏?还是在暗中蓄力,准备释放什么毁天灭地的大招?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翻涌碰撞,胡清雪只觉得脑子乱成了一团缠满丝线的麻球,连灵力运转都滞涩了几分。
就在这僵持的死寂中,“嘭——!”
一声震耳欲聋的陶瓷碎裂之声骤然炸响,仿佛有人在九天之上狠狠砸碎了一面巨大的琉璃镜!
原本被乌云密不透风笼罩的天空,竟真的如同碎裂的瓷盘般,瞬间裂开了蛛网状的痕迹!刺目的金光自裂缝中悍然倾泻而下,如同天神投下的利剑,将浓稠的黑暗劈得支离破碎。结界!兰清语布下的那层隔绝内外的结界,竟然被人从外部强行打碎了!
天光乍泄的瞬间,周遭扭曲的景象如潮水般退去,狂风骤歇,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胡清雪猛地抬头,只见木屋的残破屋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那人一袭金色锦袍,银发随风轻扬,手中紧握着一支青翠欲滴的玉笛,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竖瞳——竟是罕见的鎏金色,此刻正如同燃烧的烈焰,死死锁定着兰清语,满溢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凤渊!”胡清雪失声低唤,心头涌起劫后余生的狂喜。
“看来当年那场血厮杀,终究是留下了漏网之鱼。”凤渊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今日若不将你这孽障挫骨扬灰,我凤渊二字便倒过来写!”
随着凤渊的出现,兰清语脸上那抹楚楚可怜的悲悯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几乎要噬人的浓烈杀气。那双桃花眼此刻翻涌着暗紫色的戾气,死死盯着屋檐上的不速之客,那眼神,是恨不得将对方剥皮抽筋、挫骨扬灰的凶恶与怨毒。
兰清语冷笑一声,指尖蓝光大盛,无数幽蓝色的液体凭空凝聚,在空中流淌游走,竟渐渐组成了一行行狰狞的字体,透着令人心悸的威慑与警告:
【当年分明是你金凤族狼子野心,率大军闯入我族圣地烧杀抢夺!老弱妇孺一个不留,连尚在襁褓的婴儿都未能幸免!若不是属下忠心,以秘术伪装我的模样假死,我兰清语早已化为荒魂!如今我归来,便是要找你们所有人——血、债、血、偿!当年你们如何对我族人,今日我便如何加倍奉还!】
字迹尚未完全消散,那些幽蓝色的液体便如同得到指令的毒蛇,“唰”地一下凝聚成一条咆哮的蓝蟒,裹挟着刺鼻的腥气,恶狠狠地朝着凤渊猛冲而去!
凤渊眼神一凛,玉笛横唇,清亮激越的笛音骤然响彻云霄!笛音未落,周遭草丛中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响,无数五彩斑斓的虫蛊从四面八方涌来,在金光的包裹下瞬间凝聚成一条鳞爪分明的赤金色巨龙,张牙舞爪地迎向蓝蟒。
“轰——!”
一龙一蟒在空中悍然相撞,蓝光与金光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气浪如同水波般向四周扩散。胡清雪被震得气血翻涌,连忙运起灵力护住心脉。只听“滋滋”声不绝于耳,是虫蛊的火焰灼烧液体的声响,大批焦黑蜷曲的虫子尸体如同下雨般掉落在茵茵草地,散发出一股混杂着焦糊与腐臭的怪异气味,令人作呕。
胡清雪见他们斗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她眼角余光瞥见被捆在一旁柱子上的凤灵儿,那孩子依旧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挂着一丝黑涎。胡清雪心急如焚,连忙试着将自身灵力渡入凤灵儿体内,想要解开那诡异的禁制,可灵力一触及凤灵儿的身体,便如同石沉大海,丝毫不见效果。
就在她焦灼万分、无计可施之际,胸口忽然传来一股温润的暖意,如同春日暖阳融化冰雪,瞬间驱散了结界破碎时残留的阴冷。那是一种极其熟悉的气息——清冽中带着一丝甜腻,宛如深海龙涎香,纯净而令人心安。紧接着,一道低沉悦耳、如同玉石相击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时空,清晰地回荡在她的耳畔:
“雪儿,你没事就好。终究是不放心,还是过来了。”
后背忽然传来阵阵滚烫的暖意,仿佛靠上了一块温热的暖玉。后脑贴上的,是结实而温热的胸膛,沉稳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一下一下,擂鼓般敲在她的心尖。这熟悉的怀抱,这令人安心的温度,瞬间击溃了胡清雪所有的坚强,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敖漪……”她哽咽着,声音都在发颤。
胡清雪猛地回头,撞入一双深邃如夜空的眼眸。眼前的男子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墨发高束,额间银色龙纹若隐若现,只是眼下的青黑又浓重了几分,像是许久未曾好好休息。
“你不是要跟青丘嫣……”她吸了吸鼻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些质问与委屈,在看到他眼底真切的担忧时,忽然变得难以启齿,“你这样突然来找我,他们会不会起疑心?”
敖漪伸出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水,动作温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没事。”他语气平淡,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指腹摩挲着她微凉的脸颊,坦诚道:“好在你没事。我正是顺着潮汐鲛人的踪迹一路寻来,就怕你被那鲛人当枪使。”
胡清雪心中一凛,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答应凤渊婚事的缘由。若是她真的与凤渊定下婚约,以兰清语对金凤族的恨意,恐怕真的会将她视作眼中钉,甚至可能利用她来威胁凤渊……后果不堪设想。
可眼下还有更棘手的问题——兰清语方才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他说自己是白素的后世,还控诉金凤族当年的暴行……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她夹在中间,岂不是成了一团理不清的乱粥!
“别,你还是先回去。”胡清雪连忙拉住他的衣袖,压低声音急切道,“万一被青丘的人看到你我在一起,他们肯定会……”
话音未落,身后骤然响起的打斗声竟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木屋。
胡清雪后颈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她敏锐地察觉到,有两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正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她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
只见凤渊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手,正站在不远处,双臂环胸,鎏金竖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怒火与不满,一只脚还在地上无声地跺着,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在表达抗议,周身的气压低得能冻死人。
而另一边,兰清语也收了攻势,只是那双桃花眼此刻正复杂地盯着她,眉头紧蹙,薄唇撇成一个不悦的弧度,眼神里仿佛积压了千言万语的怨言,那目光,活脱脱像是在质问:你怎么能背着我找别的男人!
这诡异的修罗场让胡清雪头皮发麻,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咳咳。”
就在这尴尬得能滴出水的时刻,一个轻佻的声音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胡清雪循声望去,只见青丘苍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屋檐下,正抱着胳膊,冲敖漪挤眉弄眼地调侃:
“哦——原来兄弟你前几日魂不守舍念叨的,就是这位姑娘呀?”他拖长了语调,目光在胡清雪和敖漪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凤渊铁青的脸上,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听说凤渊少主最近也要娶她嘞,啧啧,没想到还是个香饽饽,竟让两位大人物都如此上心!”
若是方才的场面已经足够混乱,那么青丘苍这番火上浇油的调侃,无疑是往滚油锅里扔了一颗火星——原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此刻更是尴尬得几乎要凝固成冰。胡清雪只觉得脸颊滚烫,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消失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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