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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落
陆方盈的话就像一滴凉水落入油锅,瞬间在胡后希的脸上炸开,她一脸惊怒,声音陡然拔高,尖利而刺耳。
“你这是什么混账话!明儿他怎么会知道?他若知道了,定不会允许我这般做!他从小就最是疼你……”
“疼我?”陆方盈轻声打断她,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微笑,“是啊,兄长他……自是疼我的。”
正因为他记忆中的陆方明,永远是那般阳光温暖,对他呵护备至,所以此刻的怀疑才更像是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早已不堪重负的心脏。
胡后希被他这两句话噎住,看着他一脸伤痛的样子,心中升起强烈的不满来:“你莫要污了明儿的清白!他若知道了,不知该有多伤心了。”
陆方盈不再看她,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
“伤心?”他低低重复了一遍,终是没再说什么。
他走到床榻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被褥,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漠:“晚点我让丫鬟把晚膳送来,吃完就早点歇息吧。”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径直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
陆方盈走出院落,夜风带着凉意拂面而来,吹散了些许窒闷的感觉,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陆方明知晓还是不知晓此事,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他始终会为了从小到大感受到那份的温暖而选择报仇。
他敛下眼眸,将翻腾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迈开步子,走回自己的房间。
胡后希独自站在梳妆台前,门扉合拢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看了看那扇紧闭的房门,又转头望向镜中那张苍白而扭曲的脸。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手指紧紧攥住了冰凉的桌沿,喉咙里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腥甜。
一大口血液溅在梳妆台面上,点点猩红,触目惊心。
胡后希剧烈地喘息着,看着面前的血迹,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明儿,明儿,你走了,留娘一个怎么活?”
她喃喃自语,挣扎着站起身,用帕子胡乱擦去唇边和下巴的血迹,走到整洁的床边,慢慢躺了回去。
次日午后,南雾山的院中。
南知珩别扭地拎着秋食局的食盒,在院门口踱步。他昨日承诺了要给陆方盈送枣泥糕赔礼道歉,可真到了要面对那人的时候,又觉得浑身不自在。
“在门口转悠什么呢?”南雾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刚练完剑,额间待着细密的汗珠。
南知珩吓了一跳,连忙站直身体,将食盒往身后藏了藏,又觉得欲盖弥彰,只好硬着头皮递过去,“姐姐,枣泥糕……我带来了,你方便的话,派人给他送过去,我一会儿还要回书院。”
“翘课去买的?”南雾山看着他微红的耳根,接过食盒,逗了他一句。
“他哪里值得我翘课了,只不过等我下学再去买,就要排好久的队,这才趁午膳的时间去买了带回来。”
南雾山没想到他还认认真真的解释了,只得点了点头:“有心了。”
南知珩嘟囔了一句“谁有心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南雾山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掠过一丝暖意。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食盒,略一思忖,决定亲自去胡府一趟,昨日陆方盈的状态实在令她放心不下,这盒枣泥糕,正好是个探视的由头。
她回房稍作梳洗,换了身干净衣衫,便提着食盒出了门。
只是当她抵达胡府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大门紧闭,透露出一股大事不妙的味道来。
南雾山上前敲响门环,只是今日许久都没人来开门,直到她叩了第三次,大门才被缓慢地拉开一道缝。
门房小厮从门后探出头,一脸凝重,刚见她就已认了出来,他收回拉门的手,对着她躬身行礼:“南小姐。”
“我来看看你家公子。”南雾山将食盒稍稍提起示意,“劳烦通传一声。”
小厮闻言,脸上顿时显出为难和悲痛交织的复杂神色。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南雾山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只觉一阵心慌,连忙追问。
“夫……夫人她今早,被发现在房中……去了。”
“什么?!”南雾山瞳孔骤缩,提着食盒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胡后希……死了?
怎么会一夜之间就……死了?是旧疾复发,还是蛊毒发作?还是……另有隐情?
“方盈呢?”南雾山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急切。
“公子……公子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小厮吸了吸鼻子,带着一点哭腔:“府里现在乱糟糟的,小姐哭晕了好几次……南小姐,您改日再来吧。”
说完,他作势要把大门合上,却被南雾山一把推住,“带我去见你家公子。”
“南……南小姐,您别为难我。”小厮试了试,见怎么也关不上,他的力气在南雾山面前,仿若婴孩,只得放弃使劲。
“带我去见你家公子!”还是这句话,但这次,小厮犹豫再三,最后侧身将门缝拉大了一些,低声道:“南小姐,请进。”
南雾山闪身而入,厚重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府内的气氛比往日更加压抑凝重,下人们也不知去了哪里,一路上不见一个人影。
小厮低着头,引着南雾山穿过回廊,来到了陆方盈的院中。
他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停下,低声说道:“公子从夫人那里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这个房间里,滴水未进,谁也不见。”
南雾山看着那扇门,心中沉郁:“你先下去吧。”
小厮略有些犹豫,但思及昨日南雾山和陆方盈牵着手的画面,最终还是听从了她的要求,躬身离开,并将院门轻轻掩上。
南雾山走上台阶,并未叩门,而是直接将掌心贴在门板上,轻轻用力,房门应声而开。
室内光线昏暗,窗户紧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墨香。南雾山环视了一圈,确定了这是陆方盈的书房。
她将食盒放置在空桌上,绕过山水屏风,在罗汉床上看见了陆方盈的身影。
他孤独地坐在那里,低垂着头,一动不动,毫无生机,整个人隐在暗中。
“方盈。”南雾山唤了一声,声音不高不低,却打破了满室的死寂。
陆方盈的身体似乎是下意识地微微一颤,之后再无任何动静,仿佛整个人沉溺在梦魇之中。
南雾山走近几步,在他跟前停下,然后双手轻轻捧起他的脸。
苍白,憔悴,眼睛空洞失神,眼下有着浓重的青影,唇瓣干裂失水。
南雾山只觉心脏一顿,呼吸停了一瞬,她再次开口,但声音细若蚊蚋:“方盈……”
这次,他连下意识的反应都没有,但南雾山没有在意,她继续说着:“昨日……知珩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对,心里过意不去,今日特地去秋食局买了枣泥糕。”
她顿了顿,观察着他的反应,然而陆方盈依旧没有丝毫改变,她并不气馁,语气中带着些哄劝的意味:“我带来了,就放在外间的桌子上,你想尝尝吗?还是……”
南雾山微微侧首,像是在认真思考,“想吃点别的?板栗酥还是桂花糕?或者换些咸的小吃?你告诉我,我让知珩去买。”
她将南知珩推了出来,试图用这种笨拙的善意,或者,哪怕是口腹之欲也好,在他封闭的世界中撬开一点缝隙。
室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交织。南雾山耐心地等待着,目光从他紧抿的唇瓣,挪到他的眼睛上。
时间在得不到回应的等待中被无限拉长,尽管他此刻就在眼前,但南雾山只觉得陆方盈突然掉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一种无力和恐惧的感觉将她慑住。
她闭上眼,忽然倾身向前,将嘴唇轻轻印上他的,干裂的触感传来,南雾山心中一恼,积压的情绪瞬间上头,她带着惩罚的态度,张嘴咬了一下他的下唇。
随后,她迅速别开脸,狠狠地将陆方盈拥入怀中,她的手臂紧紧环住他清瘦的身躯,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力量和温度传入他的体内。
“陆方盈!”南雾山连名带姓地喊出声,声音有些发颤。
陆方盈的身体在她怀中仍旧没动,但那沙哑得几乎不成原调的嗓音,终于再次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太甜了。”
南雾山心中一喜,没有立刻松开他,反而将拥抱收得更紧了些。
陆方盈没有回应这个拥抱,但至少他说话了。
“太甜就别吃。”南雾山的声音闷在他的肩头,语气不容置疑:“但你不能什么都不吃。”
“我不饿。”他继续回答南雾山。
南雾山稍微退开一些,双手却牢牢抓住他的手臂,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双茫然的双眼,“我带你走,好吗?”
陆方盈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视线终于缓慢地聚焦在她脸上,“我哪儿也不去。”
“好,那我在这陪你。”南雾山松开手,将他身旁的小方桌挪到床角,自己在他身侧坐下,“要不要抱着我。”
陆方盈指尖微动,率先偏过头看向南雾山,随后整个身子才转过来,将人拉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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