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尝到的荔枝

　　阳光的照射愈加强烈。

　　教室里散发着浑浊的闲聊声——抱怨、讨论、说笑，断续而低靡。

　　冰饮料罐上的水珠在桌面上留下蜿蜒的水迹。

　　几个趴在桌子上午睡。熟睡的脸庞仿佛置身之外，热闹与他们无关。

　　林晚想起上午最后一节物理课，让她午休后去办公室抱作业。

　　敲了敲门，老师都还没来。看到桌子上的物理作业，一摞抱起，带上了门。

　　离教室还有十米远的拐角，与同班的几个男生迎面相遇，陈森走在最中间。

　　“可以啊，森哥，跑的够快，我和周润也就跑个一千米，你跑个两千米都不带喘的，运动会直接报三千得了。”

　　“森哥186，大长腿，而且田径队的能是闹着玩的？”高一的时候陈森就展露头脚了，只不过没几个人知道。陈森运动会都不参加的，吊不吊？”

　　“今年的运动会，你参加，不得把那些女生迷疯。”
　　“操，还是你会说！”怎么样？森哥，这次破个例？”
　　陈森笑了笑，“再说吧。”

　　正朝正前方走着，一抬眼，好像是她。

　　抱着一摞作业，应该刚在办公室里出来，额角沁着细汗，马尾松松散散。

　　快步走到她跟前。

　　“有我的作业吗？课 、代 、表？”

　　只听到她说：“这是全班的作业。”

　　“我帮你拿点？”他指着那摞半人高的本子。

　　“不用，我自已可以。”

　　她转身走向教室。

　　周润和李新异听到原地呆住，三秒钟死寂后，爆笑突然炸响走廊。

　　“不是陈森，你什么时候和物理课代表这么熟了？而且人家还拒绝了你哈哈哈！”

　　周润不怀好意的笑。

　　“怎么，干你屁事？班长体恤关心同学不行？”

　　他故意把“体恤”两个字咬得重重的。

　　“行行行——”李新异故意拖长调子“那班长什么时候体恤体恤我们？”

　　“比如帮忙写份作业？”

　　笑闹声被关在教室门后，她垂着眼睫继续发作业。
　　苏容晞见状过来帮忙分发。

　　发到最后几本，她看到作业本上歪歪扭扭写着陈森两个字，在他乱糟的桌子中找了个空隙放上去。
　　苏容晞也发完了最后一本，一同回了座位。

　　墙上的钟表秒针还有两圈，大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交谈着，有的讨论着即将开始的课程。

　　几个男生从教室前门进来，陈森欲言又止的目光追着她移动。

　　上课铃吞没所有未尽之言。

　　语文课之前，李老师展开征文通知时。

　　苏容晞只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着“文学社通知了诶，让我们有事可做，有练笔的机会，保持社团的活力。”

　　“还希望我引荐几个，作为文学社加入的“预备”，最好的入社申请和能力证明。”

　　林晚听苏容晞说的信息差和内部招新渠道。

　　“还希望同学们积极参与。”

　　“那有什么奖励吗？”第三排的许月月开玩笑的试探。

　　“还真有，征文获胜者，好像是一个星空投影仪。总之，前几名都有不同的奖励。”

　　“星空投影仪”这几个字加重。

　　不少同学听到语文老师口中的“奖励”想着跃跃欲试。

　　毕竟，没什么损失。

　　下课铃响，下节课是化学课。

　　对于埋在公式与文本里的高中生而言，化学实验室可以说是规矩方圆的世界里一个合法的“例外之地”。
　　一种未知与刺激并然的安全冒险。

　　实验室里，弥漫着熟悉的、混合着淡淡的酸味和清洁剂的味道。讲台上，肖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实验步骤与注意事项，语气严肃认真。

　　林晚安静的站在旁边。

　　“我们去拿仪器吧。” 苏容晞看了眼林晚。

　　林晚动作慢了半拍，还在认真的看着老师黑板上写的实验步骤。

　　“哦，好。”林晚反应过来。

　　肖老师拿起一颗南方常见的、富含维C的水果——荔枝。

　　“分组进行，通过碘量法来测定它维生素C的含量。”他的声音响起。

　　每组分到几颗鲜红的荔枝。它们躺在白色的磁盘里，格外显眼。

　　林晚平静的看着，比上次“意外”出现的那颗颜色更鲜亮，表皮凸起更密集，应该是不同的品种。

　　苏容晞拍了拍她，“晚晚，颜色好诱人，想吃。”语气中带着对“实验品”的惋惜。

　　“嗯，但这是实验品。不过我有糖，回去给你吃。”林晚把话题拉回。

　　她带上护目镜，开始按照步骤：称量、剥壳、研磨。

　　她小心翼翼地剥开荔枝粗糙的红壳，汁液有些粘手，清甜的香气在她鼻尖短暂地弥漫开。

　　她握住滴定管，屏住呼吸，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那颗即将坠落的液滴上。

　　“成功了！我来算。”苏容晞有些激动。

　　林晚也注视着比它本身更珍贵的“实验的成果”。
　　陈森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林晚这边。

　　肖老师在小组中来回穿梭，其他组实验中出现的差错，在他的指导下也顺利完成。

　　走出实验室的门，陈森衣肩擦过林晚，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很快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同学们陆续回到教室，苏容晞挽着林晚去卫生间。
　　回去的走廊里。

　　“晚晚，我们终于要回家了，两天就休息了。”

　　苏容晞很兴奋。

　　“是啊。” 林晚嘴角抿出一个弧度。

　　课间的教室，还是跟往日一样热闹。

　　前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走上讲台，敲了敲黑板，试图压下喧闹。

　　“大家停一下，占用两分钟，说个事。”陈森清了清嗓子。

　　大部分同学抬起头，给予他短暂的注意力窗口。
　　林晚此时放下了教材，也抬起了头。

　　他开始传达关于学校将要严格执行的“班级量化考核”制度。

　　“卫生评分，窗台缝隙和黑板槽！”
　　“自习课纪律说话、乱走动、扣分！”
　　“集体活动参与度！”
　　“仪容仪表！”

　　　“啊？这么严？！”

　　“烦死了”一瞬间都在小声抱怨中。

　　林晚没什么表情，静静地听着，时不时低头扫一眼下面习题的题目。

　　他的视线多次扫过全班，但在她低头时，会在她发顶停留片刻。

　　她再次抬头时，恰好迎上陈森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一丝专注，脸上漾着惯常随和的、充满阳光的笑。

　　陈森似乎被这种过于干净的眼神噎了一下，两秒后，移开了视线。

　　上课预备铃尖锐地响了起来。

　　“行了……就这些，大家注意！”立刻结束了通知，快步从讲台上走下来。

　　午后的阳光变得有些慵懒。

　　踏上教学楼的楼梯，周遭的环境音依然嘈杂。

　　走廊里，各个班级门口，不同的热闹。

　　她们回到座位。

　　“晚晚，我们去接水吧，”苏容晞拿起了水杯。

　　“好”。

　　或许是天气的炎热，人很多。

　　接了满满一杯水。

　　“晚晚，你不是报了物理竞赛？我记得下个月就要初试了吧？文学社的征文比赛，我也要开始做准备了。”

　　“嗯，竞赛多了几个名额，但是竞赛延后了一周。希望我们都顺利。”

　　“当然，祝我们同时征服。”苏容晞笑着。

　　她们手里握着杯子穿过连廊。

　　远处看，可以看到操场上十几个高一的男生正在烈日下追逐篮球，晒成小麦色的胳膊相互碰撞。

　　“熟不熟悉？我们班去年也是这样的场景。”苏容晞忽然说。

　　林晚没应，只是笑了笑，她班的又何尝不是呢。
　　这种疯狂原来从未落幕，只是奔跑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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