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5 章
天光大亮,春欢苑日夜颠倒,静的出奇。
静得吴兕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
身旁男人的呼吸越清晰,她心跳得越厉害。
余光瞥见床下堆叠交|缠的衣物,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扯开被子一角,见身上的衣物被换过,她天塌了。
吴兕心如死灰,暗忖老祖宗说的喝酒误事诚不欺我。
她脖颈如木偶般僵硬转动几下,方窥见男人半张脸她便闭紧双眼扭过头来。
完了,认识。
熟睡中的男人侧颜线条柔和,透过纱幔洒下的晨光照在他脸上朦朦胧胧的。
这半张昳丽又慵懒的脸虽然只见过一次,时隔几个月也记忆犹新。
躺自己身侧的正是玄武湖边救了自己的不正经的半个好人。
吴兕心说怪不得初见的时候一副浪荡样,感情是干这行的。
满脸黑线的她不想一会尴尬得脚趾抠地,轻手轻脚摸索下床,也不管谁的衣服,套上一旁备好的质地上乘的绯色女装,罩上昨晚来时的大氅,帽子兜头一套蹑手蹑脚要跑。
手刚触到门,她又猫腰垫脚折返,掏了锭银子放在床沿准备溜之大吉。
目光扫过那张脸,吴兕又掏出四颗金豆子,皱眉纠结放还是不放。
那是她上个月省下的生活费,打算攒足十颗再存起来的。
想到对方好歹是救命恩人,吴兕拧在一起的秀眉稍舒,放下金豆子满意开溜。
“这就走了?”
“……”
刚拉开个门缝的吴兕露只眼睛正查看外边情况,后边才睡醒,嗓音略显沙哑的男声惊得她一激灵,一动不敢动。
“吴小姐这么着急回去是有什么急事?”
吴兕当场石化裂开。
他记得自己。
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吴兕后悔自己不该好奇花魁长相,更不该替顾金玉跑腿。
可转念一想,这事天知地知他知我知,也没旁的活物,只要她现在跑了再是不认账谁还能拿她怎么样。
说干就干,吴兕装聋开门要跑,然‘嘭’一声,骨节分明的右手突然压在头顶,门被合得严丝合缝。
突如其来的阴影将吴兕笼罩,她咽了咽口水,声音打颤说:“打雷了,赶着回去收衣服。”
额……
吴兕说完就很想死,暗忖自己脑子被昨晚的果子酒给泡了才说出这种话。
李麟噗嗤一笑,“在下未曾听到雷声,倒是姑娘胸膛发出的声响震得我有些心慌了。”
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隔着兜帽在吴兕耳边回荡,她汗毛直立。
她不是没接触过男性,在原来的世界也有过两段感情。
吴兕打小沉溺玩泥巴,上了xx陶瓷大学后更是一门心思搞创作,喜欢话少事少,最好开学放假都只见一面的那种。
眼下这种自来熟堪比牛郎的款是她从没想过的。
与其说不想,不如说是她最应付不来的。
她手心都汗湿还没想好怎么办,这时视线里冒出一只大手,掌心是她放在床沿的银子和四颗金豆子。
“吴小姐,这点怕是不够。”
“……”
李麟笑意深深,见裹的严实的瘦小身影不时发抖,本想罢手却被对方突然掀起的兜帽甩了一脸,好在他反应及时握拳,不然那几颗小得可怜的豆子滚地上得一顿好找。
“你什么行情?那点钱少说也够三户人家一个月的用度。”
“况且昨晚我明明没叫人,你为何出现在我房间,又和我一夜……”
吴兕红着脸,硬是把后“情”字咽了回去,见对方只是嘴角噙笑没有开口的意思,她又提了音量,步步紧逼继续输出。
“没找你算账你不见好就收,还讹上了。”
“说,那甜腻腻的果子酒你是不是放了东西?”
吴兕把人逼得连连后退,因真相未明她心虚得很,面上却一副炸毛小兽谁来谁死的架势。
总之,想讹她的钱,没门!
可对方桃花眼里始终荡漾着抹意义不明的笑,吴兕很不爽,嘴角上挑露出尖尖虎牙作势恐吓。
退无可退的李麟被床沿绊倒陷入锦被,吴兕趁机扭头就跑。
“等等……”李麟起身伸手留人,哪只吴兕杀了个回马枪。
吴兕预料对方不会就此罢手留了个心眼,在对方追上时矮身然后用力上顶。
果不其然,李麟闷哼一声,捂着下巴又倒床上了。
得逞的吴兕脚底抹油开溜,出门闪入角落,待被房内动静吸引的人都聚过去才拢紧大氅,按昨晚的来时路溜之大吉。
晨起打扫的小厮听到房内动静,只当长乐王折腾到天亮。
可一声闷响后李麟刻意压制的叫喊引的一众人弃了清洁的工具直奔长乐王留宿的房间。
比小厮先赶到的是三个绛紫的带刀侍卫。
银鱼带着手下忙碌一夜,回禀李麟路上看一群人往主子房内冲,疾步上前斥退来人,吩咐春辰、碧山门前看守,自己入内复命。
见自家主子揉着下巴,银鱼着急上前询问,看到主子脸颊微肿忙让碧山取些冰来。
“王爷,您这脸……”
“无事。”
李麟摆手示意无妨,边穿衣边问:“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一切如王爷所料。”银鱼余光扫了眼左右,压低声音回禀。
李麟听罢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笑容和煦,贴身二十年的银鱼却从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森冷。
“既如此,我也不能辜负他们一番美意。”
说完他低声吩咐银鱼接下来要办的事,银鱼越听表情越是一言难尽。
“去吧,务必弄得人尽皆知。”
“王爷,圣上要是知道您这么做,龙颜大怒怕是……”银鱼欲言又止,事关王爷隐私、皇家颜面,他不得不多这句嘴。
“降罪?”李麟不以为然,“这是谁都喜闻乐见的,包括我。”
他穿戴好抬腿出门,徒留银鱼在他身后不知如何是好。
*
吴兕出了门,拦了架牛车,因为没预定付了大笔银子才以最快速度赶回顾家别院。
她肉痛地拍着门环,决意这笔账该由顾金玉负责。
杏子听到动静,迎面看到自家晚归的小姐正午裹着大氅很是古怪。
“小姐,你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还穿成这样。”
“进屋说。”
吴兕拉着杏子埋头穿堂过屋,鞋都来不及脱摔在床上瓮声瓮气哀嚎:“杏宝,快给我弄点醒酒的东西,我头快炸了。”
听京玉瓷的人说自家小姐昨夜去应酬,杏子早早备好醒酒汤。
吴兕喝完,就着京玉瓷小厮的说辞搪塞,可杏子知道她在春环楼留宿一夜还是心有余悸。
“京玉瓷的人也忒混账了,怎么能让您一个女子留宿那种地方,要是有个万一那可如何是好,就算没事,旁人要是知道了您的清誉就毁了。”
看杏子担心地急红了眼,吴兕戳了戳她肉嘟嘟的脸颊说:“都说了我就是在那睡了一夜,能有什么事……”
提到睡了一夜,吴兕立马不知道该安慰谁了。
她当下愿意吃素三个月,换昨晚就单纯睡了一夜。
“小姐?”
“放心,就算有事,看我这肌肉,这沙包大的拳头。”吴兕抬手秀起肌肉,“一拳一个小朋友。”
见吴兕又撸高袖子露着雪白的胳膊学粗野汉子,杏子忙关了窗户拉下她的衣袖,“不是说好了以后不随便撸袖子嘛。”
“知道啦。”吴兕笑笑躺下打算继续休息,想起昨天约了董掌柜又说:“午后要去西市考察市场情况,半个时辰后叫我。”
杏子应了声‘嗯’,掖好被子退了出去。
念及主子宿醉,杏子做了些清淡的吃食,看时辰差不多了伺候吴兕洗漱进食。
出门正好遇到来接的董掌柜,见吴兕精神不振忙上前关心:“吴小姐精神不佳,可是昨晚伺候的人没伺候好?”
吴兕面无表情:“伺候得很好,好得很。”
她皮笑肉不笑,都伺候到床上了你说好不好。
“哪里好了?我家小姐一整夜都没睡好,方才还小憩了一会。”
“哟,这是折腾了一夜?”
杏子想让别人知道自家小姐多辛苦,年过半百的懂掌柜只是想不通花魁跟个女的能怎么折腾一夜。
简单的两句话,吴兕脑子自动聚焦‘一整夜’、‘折腾一夜’。
她头大,想炸!
吴兕心里窝着团火,对着不明缘由的老头和小姑娘撒不出来,两步登上马车,一把扯下车慢不爽道:“出发。”
董掌柜:“看来是真没伺候好。”
杏子:“哼。”
*
到了西市,吴兕跟着董掌柜接连看了几家专做贫民生意的瓷器店。
每个店铺的瓷器种类主要集中在餐具,且色彩单调,釉面粗糙。相较于碗盘茶具工艺更繁琐,价格更高所以基本是陶制。
吴兕想打开销路就不能只着眼于头部市场,一旦定位准确平民百姓也是优质客户。
汝瓷每窑百件器物里,算得上完美品相的也就三四成,其余的瑕疵品通常作废处理,其中不乏没有炸瓷能照常使用的。
汝瓷瑕疵损耗由完美品相的部分承担,这是行业心照不宣的,追求完美的人也了然于心。
可即使瑕疵不影响使用,甚至能形成独一性,可上流人士依旧对完美品相趋之若鹜。
再厉害的大师都不能保证百分百完美品相,既然瑕疵无法避免,那就将瑕疵变废为宝。
将瑕疵品分级流入下沉市场,满足平民百姓需求的同时也能适当分摊损耗,完美品相的价格也能有所降低,这又能吸引一波客流。
吴兕与懂掌柜沟通了自己的想法,两人都觉得可行。
告别先行回去拟定章程的董掌柜,吴兕和杏子开心逛街。
路过驿站张榜处,吴兕扫到新贴的海捕文书,小脸唰地一白,手里的甜糕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海捕文书上画的正是她。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