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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梦之秋
鱿鱼丝“惹祸”了。
这天半夜,千诗正在梦里组织乐队彩排,忽听李小词“哎哟哎哟”喊肚子疼。
同寝的宋隽也醒了。
一看李小词体温直升39度,宋隽直接问千诗,要不要叫救护车。
十分钟后。
三个人上了救护车。
护士分析这大概率是急性肠炎,宋隽扑到李小词身边道歉,“我对不起你!不该给你乱吃东西……”
李小词疼得浑身冒冷汗,“哪能怪隽姐姐?是我太馋了。”
后来病好,李小词才告诉宋隽和千诗:原来她不止牛奶过敏,蜂蜜过敏,对海鲜也是过敏的,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种几乎不含鱿鱼的合成小零食也会引出这么大反应。
对此千诗也感到内疚,却没像宋隽那样挂在嘴上,她只抱着李小词落泪,后悔辜负了李小词的信任。
到了医院,护士准备先给李小词洗胃,李小词费力地拉住千诗,请她打给手机快捷键1的哥哥。
打过去,是个男孩儿接的,千诗听着对方的声音有点熟,联想到白天的学长,她心里有底了。
难怪李小词敢当面取笑那个学长。
是兄妹嘛。
又过了半小时,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
千诗转头看窗口,见到两个男生的高俊身影,其中之一正是白天的曹佑,另一个……她有点眼熟。
正想多看两眼,曹佑推开病房门跑进来,也没顾上和千诗打招呼,先到床边抱住李小词。
“哥哥!”
李小词的嗓音本就甜,再加上一点哭腔,惹得曹佑要心疼死了。
曹佑抱着李小词,温柔地哄,“乖,哥哥在,哥哥在!”
千诗感觉自己有点多余,轻咳了声,看向一旁的宋隽。
两个聪明的姑娘交换了眼神,不约而同地朝病房外走。
带上了门,千诗拍拍宋隽的肩,“没事的,你别太紧张。”
宋隽眼睛亮亮地,点了点头。
这时,从门缝里飘出“兄妹俩”的对话。
李小词问,“那他都来了,怎么不进来看我?”
曹佑却装起傻,“哪有?你看错了吧!他下周队内选拔,这会儿飞机都落地江城了。”
李小词哦了声,愤愤地说,“全世界就他最忙……哥哥,我有点渴。”
话到此处,病房门被推开。
千诗探头进去,看兄妹俩还抱在一起,她主动请缨,“楼下有售货机,小词儿还是要矿泉水吗?”
李小词点头,曹佑说了声谢谢。
千诗重新带上门,叫了愣神中的宋隽一起下楼。
夜间的急诊病患和家属并不多,售货机就摆在大厅的一角。
宋隽跑得比千诗还快一点,发现矿泉水卖完了,她向经过的护士打听,说大楼西角还有一个售货机。
千诗喊住宋隽,“你不是凌晨的高铁回北方吗?快赶不上了吧。”
宋隽早几天就买好了票,趁着国庆多请了两天事假,连起来一共十天,打算给老家的奶奶送丧。
“可是小词儿都这样了——”
“她不是好好地活着吗?小词儿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你快去车站吧!”
千诗把宋隽往医院大门方向送。
宋隽怀着愧疚跑入了夜色。
楼外面的售货机在五十米外,被刷成了红色,在街灯下算是显眼。
千诗边走边看靠在售货机边抽烟的男生,总觉得他的侧脸轮廓是她近距离打量过的。
这不就是刚才陪曹佑一起来的男生?
除此之外,她还在哪儿见过他吗?
千诗一时拿不准。
白天公交上的“留学生”学长穿的是黑衣黑裤,现在这位穿了一身浅米色,戴了一顶宽渔夫帽,也把脸遮住了。
不是同一个人吧。
事情哪儿可能那么巧合。
也许是千诗的脚步惊动了对方,那个男生瞄她一眼,马上站直,把烟头捻灭了。
他朝四面扇动手掌,背过了身去。
千诗走近,拿出手机,对他笑道,“不要紧!这款爆珠烟,以前我爸爸也喜欢抽,感觉它的薄荷味闻着还不错。”
那个男生没说话,稍稍转回一点脑袋,侧脸藏在渔夫帽下面。
千诗举着手机,对准售货机上的收款码,目光落在了他伸过来的手掌上。
他递给她三枚硬币,见她不拿,他轻轻晃了一下。
千诗没看懂,视线转回自己手机屏,她看见一片黑,不觉惊呼,“没电了吗?”
睡觉前忘了打开音乐app的定时功能。
“谢谢学长。”
千诗弯腰,从他掌心捏起那三枚值得感恩的硬币,尽量避免碰到他的皮肤。
但他怎么知道,她要买的矿泉水正好就是三块钱?
好巧。
硬币上有他的体温,有点异样的暖。
他的手还举在半空中,这冷白的肤色,这修长的指骨,叫千诗更觉熟悉。
千诗握紧硬币,抬头看他,可惜,慢了一步,他已经转过身,往外走了几步,拿出手机在看。
硬币投入,矿泉水滚落。
千诗捡起水瓶,走到男生身边一米左右的社交距离。
黄澄澄的路灯下,他这会儿斜挎着一只驼色大包,里面装的东西看似是厚厚的书,挺有分量的。
包上别着的那枚灰黑坠扣佐证了千诗的推测。
千诗大胆开口,“请问学长,你是数学院的吗?”
他回了一点头,手机上跳出一通电话。
千诗的睫毛颤动,“我是艺术院的,教室在……那个很搞笑的洞洞楼!”
他的嘴角微抿,好像听懂了她的提醒。
手机嗡嗡的震动依旧,他顿了一下便快步走向路边的特斯拉,用钥匙解锁,进车里接电话。
附近的路灯光太微弱,无法帮千诗看清他的脸,只更衬出他的神秘。
他第二次帮了她。
曹佑在病房里说,“他”下周队内选拔,在准备比赛吗?
千诗想用查一查最近有什么数学相关的大学生比赛,手机却没电了。
车里的那通电话还没结束。
千诗拿上矿泉水回病房。
她敲了敲门,听见里面李小词在数落曹佑没有良心,他居然要趁她住着院出国。
“行程实在调不了,抱歉啦!”曹佑口气卑微。
李小词:“你!”
千诗赶在她动气前走过去,笑着说,“曹学长放心去忙吧,小词儿还有我。”
她把拧开的水递给李小词,扭转了紧张气氛,又对曹佑使了个眼色。
曹佑对李小词道别,说回国给她买礼物。
千诗跟着他,送他出病房。
曹佑严肃地追问,“怎么?难道她病情有异?”
千诗说,“不是,我个人想找学长打听一下,刚在楼下等的数学系学长,他叫什么啊?”
曹佑明显愣住,继而笑道,“他是NObody。有缘的话,你们以后会再见的。”
-
楼下的车里,柏青岩还没听完电话那头师父的骂。
曹佑拉开了车门。
柏青岩对师父说“我今晚就飞过去”,这才断了电话,问曹佑,“都安抚好了?”
曹佑把车启动,“有诗诗学妹在,你要放心。”
柏青岩看向车窗外,“今晚这一出,应该和千诗没一点关系。”
曹佑忙叹气,“行!你理解千诗,但你不能责怪小词儿!她还小,嘴馋嘛,又不是大问题。”
柏青岩陷入沉默,他一直不喜欢情绪上头的争执,更在意的是事实和真相。
刚才他找过值班医生,今晚发生了什么,是谁的问题,他已经全部弄清楚了。
“对了,千诗跟我打听你的名字来着!”
曹佑忽然转换话题。
柏青岩看向他,“你告诉她了?”
曹佑说,“当然不可能。还有,我没调开行程,现在就要飞波士顿了。”
柏青岩问,“店呢?”
曹佑有条不紊,“该联系的都联系过了,改装店面和面试乐队的差事,我交给Sofia了。”
这就是曹佑身上最大的优点,即使天塌,也影响不到他的逻辑性、条理性、计划性。
柏青岩仍然看着窗外,“行。”
曹佑却笑了,“不是……大哥,你真打算一直藏在暗处?”
柏青岩想了想,听不出语气地说,“不一定,五十对五十吧。”
大概早就习惯了彼此的做派。
曹佑没再吐槽他的情感冷漠和迟钝,只是想起另一件有趣的事,“不对啊!她都不知道你是谁,怎么敢肯定你是数学系的?你脸上也没写‘大聪明’三个字啊。”
柏青岩这回一下就认定了。
他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那枚灰黑坠扣,“多亏了它。”
-
千诗在医院守了李小词一夜。
来接李小词出院的是个中年人,李小词管他叫“叔叔”,但两人长相完全不像,估计是家里的司机。
回到梧桐楼的宿舍,李小词吃了药和家里送来的早饭,躺着睡了。
千诗赶去洞洞楼上大课,两节中国音乐史,两节歌曲写作,教授留了作业,倒也难不住她。
下午还有两节下午是电脑音乐制作。
中午下了课,千诗得空查看了乐队群的消息。
架子鼓手白钊在问:【诗诗姐,小词儿在哪家医院?】
键盘手和第二贝斯手也出来了,【学妹怎么了?病了,还是伤了?】
白钊看来比较了解,【听她们班的说,小词儿半夜急性肠胃炎,住院了。】
键盘手发了个流汗的表情。
第二贝斯手倒没什么声音。
只有白钊表现得过于紧张,【诗诗姐,她到底怎么样了?】
千诗:【已经出院了,在宿舍。】
女生宿舍楼,男生是进不来的。
白钊说,【午饭还没吃,我让家里做好,送你们楼下吧。】
键盘手:【……不至于,嫌食堂的饭菜太油,糖果巷那么多家外卖呢!我记得赵记粥铺的招牌小米粥,味道蛮好的,也有营养。】
白钊:【外卖都不卫生,还是家里做的更好。诗诗姐,一会饭菜送到,我给你电话。】
千诗只能回复,【好,谢谢你。】
白家送来的也是小米粥,千诗告诉了李小词真话。
大概李小词的肚子真饿了,一大碗被她吃得干干净净。
晚餐还是白钊亲自送的,喷香的鸡汤没有一丝浮油,能看出他用了心来准备。
李小词吃完就在乐队群里发消息,【谢谢你,白钊,明天我家里有人送饭,不用麻烦你了。】
白钊:【好,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呢?】
李小词没理他。
第二天中午,千诗在宿舍楼下碰见了之前的那位司机,交给她一只印着“唐记”的外卖食盒。
她无聊地用手机一查,这个唐记是深市本地最贵的早茶楼,开在城郊别墅区。
正要上宿舍楼,白钊从身后叫住她,手里提着昨天那只保温桶。
千诗把外卖食盒藏在背后,问他又带了什么好吃的。
白钊说,小米粥和鸡汤都有。
“粥里加糖了吗?”
“加了一点。”
“那就算了,小词儿不喜欢加糖的。”千诗看着白钊低下了头,好不忍心说下去,但也没有办法,“其实吧,小词儿现在都不戴发夹了。”
白钊闻言抬头,“什么?”
千诗把心一横,指着依然停在楼下的奔驰AMG,“你知道它值200万吗?可是你呢,驾照都没有。”
白钊沉默着,没反驳半个字,眼睛里有什么在闪动。
有关李小词的事情,他是门清的,未必就不知道自己想追李小词,会有多少竞争者。
今天是200万的AMG,明天说不定还有2000万的房子。
千诗边说边湿了眼眶,“能考入粤海,说明你很聪明,怎么到了现在还看不清?”
白钊:“……”
千诗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两个月前的自己,眼泪倏地滑下来。
她转过身跑入楼门,留下最后一句,“小词儿家送的饭都要凉了,你好好想想吧。”
男生的手拉住了千诗。
白钊脸上挂着泪,原来他也哭了,肩膀一抽一抽的,“对不起,诗诗姐,我必须退出乐队了。”
千诗更不忍心,“没有,是我对不起你。”
白钊猛地摇头,“原本国庆之后我要去国外学音乐,正不知道怎么和小词儿和姐姐道别……总之,谢谢姐姐直言相告。”
这些话,被千诗一字不落地转告给了李小词。
李小词一晚上翻来覆去,没怎么睡着,憋到国庆节假期的前一晚,她给白钊打电话,问他哪天走。
白钊没说,只说,有缘会再见的。
八天假期来临,李小词身体没恢复出不了门,千诗就留在宿舍陪她。
司机叔叔的外卖继续送着,她俩吃饱了饭就坐在阳台,李小词有时戴耳机听歌,有时往波士顿打越洋电话,千诗要写教授留的创作作业,中途停下查资料,随手检索了近期的数学类大学生国内、国际比赛。
档期上,只有一项叫MCM的国际比赛是符合的。
此外,千诗还查到十一月初的一场中日韩围棋精英大赛,由三个国家派出16名棋手参与对决。
新闻报道是在国家棋院门前拍的集训合照,大家统一穿着红白的训练服,六个围棋国手之中有两位年长者,是孟兴君、郑叶,另外四位新生代是弟子辈。
最右的高个子,叫柏青岩。
他的身形,好眼熟啊!
-
晚上九点,千诗在操场跑完步去糖果巷买奶茶,她惊讶地发现,短短五天过去,对面书吧挂了新招牌。
QING?
这不是……
约定好的乐队面试就在明晚。
千诗到QING的门口看了一眼。
“不进来喝一杯?”穿无袖连身裙的姐姐过来招揽她。
姐姐留短发,睫毛刷得又密又翘,一双混血的蓝眼睛仿佛会勾人。
她跟着姐姐进门,快速扫了一圈,布局完全变了。
大书架没了,自习用的木桌没了,统统换成了圆形细脚酒桌。
天花板的五彩灯晃着,耳边不再是舒缓专注的钢琴曲,成了慵懒随性的爵士乐。
“Sofia!”
后厨方向有男人在喊。
美女姐姐招呼千诗坐吧台,应了一声便跑过去,“二老板。”
站在那边的男人穿浅米粗针毛衣,透出好学生的书卷气,和这酒吧的热辣相当脱节。
“我出去一趟。”
他贴紧Sofia说完,朝吧台过来。
千诗当然已经不在吧台。
对街的奶茶做好了,她取了餐,手机网络卡了,怎么也点不开付款码。
头顶一暗,她的肩后越过一只大手。
指骨修长而分明,肤色冷白,指尖散出一些浅浅的爆珠薄荷香。
“刷这个吧。”
他说着话,拿走了柜台上的一瓶矿泉水。
店员微笑,“女朋友?”
他没回答,只把手机凑得更近。
嘀的一声!
千诗鼻尖萦绕的薄荷香越来越浓,转过身,想看一看“他”是不是“他”。
但他已经走了。
挺拔的浅米身影消失在霓虹闪烁的QING门内。
QING。
柏青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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