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工作后，发现我的同事非人类

　　站在那气派的仿古宅院门前，青砖高墙隔绝了市井的喧嚣，只余下一种沉淀了岁月的静谧。季秉渊整了整其实并不需要整理的衣领，摆出一副专业可靠的姿态，上前按响了门铃。
　　片刻后，厚重的实木大门无声地打开一条缝，一位穿着得体、神色略显疲惫的中年管家探出身，目光扫过三人，尤其在季秉渊那身过于休闲的打扮和谢云炤明显紧张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瞬：“请问三位是？”
　　“您好，‘文物鉴定与风险评估公司’，应王先生预约前来。”季秉渊流畅地报出名号，笑容标准。
　　管家点点头，侧身将三人让进院内。穿过精心打理、移步换景的庭院，来到主厅。厅内布置典雅，多宝阁上陈列着各式古玩，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旧物的气息。
　　一位穿着中式褂衫、身材微胖、面色红润但眼下带着些许青黑的中年男人正等着他们，见到来人，他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迎上来：“哎呀，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季大师，久仰久仰……”他的目光扫过季秉渊，随即落到他身后的季明庶身上，笑容瞬间凝固，化为十足的错愕。
　　“明庶？”王先生瞪大了眼睛，快步绕过季秉渊，直接走到季明庶面前，上下打量着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跟着鉴定公司的人一起？”他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季家的小少爷，那是真正含着金汤匙出生，怎么会纡尊降贵跑来他这小地方，还一副打工人的模样？
　　季明庶面对这份熟稔，只是微微颔首，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声音平淡：“王叔叔。我目前在这家公司……兼职。”
　　“兼……职？”王先生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看看季明庶，又看看旁边努力保持专业微笑的季秉渊和一脸懵懂的谢云炤，这组合怎么看怎么诡异。他压低声音，“明庶，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跟叔叔说，何必……”
　　“我还挺感兴趣的，”季明庶打断了他，语气虽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也是学习实践。”
　　王先生被这四个字噎了一下，张了张嘴，看着季明庶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最终还是把满腹的疑问咽了回去，脸上的热情重新浮现，只是多了几分微妙：“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贤侄好学是好事，好事！快，几位快请坐！”
　　他引着三人在厅堂一侧的黄花梨木茶台旁落座。一位穿着素雅旗袍的佣人悄无声息地上前，开始娴熟地温杯、投茶、冲泡。茶叶在热水中舒展，散发出清雅高远的兰花香，汤色清澈透亮。
　　“来来来，尝尝我这刚得的明前狮峰龙井，还算能入口。”王先生热情地招呼着，目光却总忍不住往季明庶那边瞟。
　　谢云炤学着样子小心翼翼地端起那白瓷杯，只觉得这茶香得让他这个只喝过超市茶包的人有点晕乎，水温透过杯壁传来，稍稍驱散了他的一些紧张。
　　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季明庶，只见对方端起茶杯的动作自然流畅，品了一口，并未多做评价，但那姿态却显露出一种习以为常的从容，仿佛这等好茶于他不过是日常。
　　季秉渊倒是咂摸了一口，赞了句：“好茶！王先生果然雅致。”心里想的却是这茶叶够他买多少张高级符纸了。
　　一杯茶尽，气氛也稍微热络了些——至少王先生单方面这么认为。他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些迫不及待的神色：“几位大师，那咱们……就先看看东西？”
　　得到肯定后，他起身走进里间，不多时，捧着一个做工精巧、颜色深沉的桃木匣子走了出来，动作小心地将其放在茶台中央。
　　“就是此物了。”王先生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匣子的搭扣。
　　匣内衬着深色的丝绒，一柄短剑静卧其中。剑身长约一尺有余，线条流畅，剑格和剑首的铜饰虽覆盖着斑驳的绿锈，却仍能看出曾经精美的纹饰。它安静地躺在那里，却无端散发出一种冰冷的、历经沧桑的气息。
　　季秉渊神色一肃，身体微微前倾，仔细观察起来，指尖虚悬在剑身上方，感受着其上萦绕的微弱气场，点了点头：“嗯，是老物件没错，这皮壳包浆，这锈色……年代肯定不浅。”
　　就在这时，季明庶的目光落在短剑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一些模糊的碎片像是被投入静水的石子，在他脑海深处漾开波纹——金戈铁马的嘶鸣、繁华市井的喧嚣、还有某种强烈得不甘的执念……画面最终定格在某个灯火通明的盛大朝代。他下意识地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唐代。”
　　王先生眼睛一亮，抚掌笑道：“明庶好眼力！几位果然专业！我当初收来时，那卖家也含糊其辞，我自个儿琢磨着像是唐物，但不敢确定。这下可好了！”他显得十分高兴。
　　谢云炤看着两位“专业人士”一个靠感应一个靠肉眼就断定了年代，自己却完全看不出所以然，只能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感觉自己误入了什么高端对局。
　　季秉渊却收回了手，看向王先生，脸上那点职业笑容淡去了些，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王先生，您特意请我们公司来，应该不只是为了断个代，估个价吧？”
　　王先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打了个哈哈，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瞟向季明庶，见对方依旧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似乎并未反对季秉渊的提问，他这才像是下了决心，叹了口气：“唉，既然明庶也在……那我就直说了吧。”
　　他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这东西……它，它晚上不太平啊！”
　　这句话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谢云炤的脸“唰”一下就白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指微微攥住了衣角。季秉渊则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挑了挑眉，成竹在胸。而季明庶，只是睫羽微颤，视线依旧落在短剑上，仿佛早就知晓，又或是根本不在意。
　　王先生没留意他们的细微反应，继续诉苦，语气激动起来：“我是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就因为这个！”
　　他指着那桃木匣子，“我原先用的是个紫檀木匣子，后来听说桃木辟邪，赶紧花大价钱换了这上好的雷击桃木重新做了个匣子，结果呢？什么用没有。”
　　“一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这匣子，”他比划着，“就在那案头上，自个儿哒、哒、哒地跳，上下颠，跟那恐怖片里闹鬼的牌位一模一样，我这心里头毛的啊……根本不敢合眼。”
　　季秉渊听得嘴角微抽，忍不住扶额叹气：“王先生……您这……那您怎么想着找我们公司呢？”他实在想不通哪位正常人遇到跳动的匣子第一反应是找文物鉴定公司。
　　王先生一脸理所当然：“我看你们公司宣传册和网站上写了啊，‘专业处理各类文物相关疑难杂症’，‘提供全方位风险评估及解决方案’，我这不就是最疑难、最需要风险的症吗？”他还特意强调了“风险”二字。
　　季秉渊再次扶额，这次连叹气都省了。好吧，这广告词是离茉写的，确实没毛病，就是容易误导普通群众。
　　“行吧……”季秉渊抹了把脸，“您这情况我们了解了。这事儿确实算我们业务范围。”他看了一眼那静静躺在桃木匣里的短剑，“不过，得等到晚上它活动的时候，我们才好判断具体是什么情况，再看怎么解决。”
　　王先生一听他们肯接手，立刻如释重负，连连点头：“好好好！没问题！几位大师若不嫌弃，就在寒舍歇下，客房都是现成的！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事情就这么定下。王先生忙着去安排客房和晚餐。谢云炤趁着间隙，赶紧走到院子角落，拿出手机，给医院病房的祖母打了个电话。
　　“奶奶，”他声音放得很轻，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嗯，今天公司有点急事，要加班，晚上就不过去看您了……您吃了药好好休息……我？我没事，挺好的，新同事都很照顾我。”
　　“嗯嗯，知道了，您别担心，我会注意休息的……奶奶再见。”
　　挂了电话，他握着手机，站在微凉的晚风里，心里有些发酸，又涌起一股一定要做好这份工作的决心。为了奶奶，他也不能被吓倒。
　　夜幕悄然降临，将这栋奢华的宅邸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王先生特意将短剑连同桃木匣子请进了一间空置的偏厅，再三表示自己就不打扰大师们“工作”了，然后迅速躲回了主屋锁好门。
　　偏厅里只点了几盏昏黄的壁灯，光线晦暗。那桃木匣子就放在房间中央的紫檀木案上，安静得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木盒。
　　季秉渊在房间四周贴了几张符箓，算是做个简单的结界，防止“东西”跑掉或者动静太大。谢云炤紧张地坐在靠门的红木椅子上，眼睛死死盯着那匣子，大气不敢出。季明庶则抱臂靠窗站着，目光落在窗外浓重的夜色里，侧脸在微弱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只有三人轻微的呼吸声。
　　突然——
　　哒。
　　一声极轻微的、木头磕碰桌面的声音响起。
　　谢云炤猛地一颤，脊背瞬间绷直。
　　哒哒哒。
　　声音开始变得连续，那桃木匣子果然如同王先生描述的那样，在案几上轻微地、一下一下地跳动起来，像个不安分的心脏。
　　恐怖片的氛围瞬间拉满。
　　季秉渊眼睛眯起，手中不知何时已扣住了一张黄符。
　　季明庶也转回了视线，安静地看着那跳动的匣子，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光芒流转而过，却又快得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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