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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仔
谢循礼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了，他很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候，尤其是在陌生的环境下，和周放仅仅相处了几天，他的警惕心竟低到了这种地步。
周放那咋咋呼呼的声音正是这个时候传进来的：“不是这样，萧哥你看我，你要先把耙子这样用力怼进去.....”
周放正在教萧肖怎么挖红薯，师傅教的十分不满意，徒弟实在是愚笨不堪，难以上道。谢循礼坐在一旁的凉椅上，看着这一幕朝一旁的周道点了点头：“周老，中午好。”
周道的反应有点慢，目光在谢循礼脸上停了两秒，像是在辨认，随即才笑开：“哎，小谢啊，醒啦？来来，陪我下棋。”
谢循礼以为周放说的下棋是围棋，亦或者是象棋。谁想他坐到台前时，周道给他摆的是五子棋。他凝噎了一会儿——和周放如出一辙的让人.....猝不及防。
“小谢，你会玩吧？”周道看不出谢循礼什么想法，但他沉默的样子看起来好像不大会。
“会的，您先。”谢循礼执白子，让周道先行，五子棋他还是知道的，只要按规则来，动脑子的东西对他来说一向都不算难。
但是按规则来这件事情对于周家人来说好像是一件难事，周道每每在要输的时候就悔棋，或者是拉着谢循礼攀扯些有的没的，然后偷偷将棋子换掉，一局五子棋下了一个小时都没下完。
谢循礼捏着棋子的手指顿了顿，骨节泛白，这是他第17次被周道“不小心碰掉棋子”，棋盘上的白子已经歪歪扭扭。
“你居然和他下棋，谢老板你脾气真好，这都不掀桌。”周放带着徒弟萧肖挖了一筐红薯准备去做饭，途径看到两人正在下棋，顺道拆一下周道的台，“老头下棋从来不守规矩，回回都耍赖，谁和他玩都得急眼，你是这个。”周放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眼里尽是钦佩。
谢循礼抬眼时，恰好对上周放看热闹的目光，后者冲他挤了挤眼，谢循礼喉间低低地笑了一声，没说话，只是将棋子放回盒里。
“要做饭吗？我给你打下手。”再待下去怕是真要掀桌了。
眼见陪他下棋的人要走，周道将目光锁定在了萧肖的身上，笑得灿烂：“小萧啊，来来来。”
出于对老人的爱护和尊敬，还不了解情况的萧肖坐在了周道的对面，谢循礼的目光有点复杂，飘着丝丝同情，然后头也不回的跟着周放进了厨房，陪周道下棋这种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
萧肖脊背发凉，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感觉哪里怪怪的，尤其是谢循礼最后的那个眼神，让他莫名的有点不安。
*
“谢老板，你会做饭吗？”周放有些新奇的打量着谢循礼，这大老板还会进厨房？
“你教，我可以学。”谢循礼慢条斯理的挽起袖子，将手表摘了下来，随意搁置在台上，没有半分不会的窘迫。
事实证明聪明的人干什么都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周放很是佩服，谢循礼切土豆居然能精准到每一条丝都是匀称的厚度，加盐的时候还能根据比例目压克重，以至于周放在厨房里拳脚都没施展开，活全让谢循礼干完了。
“这个快好了，小火还是大火？”
“大火大火，红烧鱼要大火收汁，这样更入味，你再晃两下锅，别糊了。”
周放边提点着谢循礼，边细细观察他，掂锅时手腕一翻，小臂肌肉绷出利落的线条，汗珠顺着下颌线滑到锁骨.....锁骨？
周放瞬间回神，他的视角无法清晰的看到谢循礼的锁骨，是谢循礼转身面向他了。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谢循礼噙着笑，眼尾微挑了一下，似是真的好奇，一副纯真无辜的模样。
“没、没什么，你做好了？”臊热窜上耳根，周放下意识摸了摸鼻尖，目光飞快的从谢循礼身上挪开。
“嗯...做好了”谢循礼声音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慢悠悠地，一字一顿的补上了后半句，“可以吃了。”
刻意压低的嗓音太过磁性，那几个字听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热意蔓延开，周放脸和脖子都红了：“好热...哈哈...你不觉得热吗？哦对，吃饭了，走吧。”
周放逃也似地端着菜就溜出了厨房，端盘子的手还有点抖，胳膊肘差点撞上门框，他头也不回地冲院子喊“吃饭了——”，声音比平时高了半调，像在给自己壮胆。
直到坐在饭桌前，他面上的那层薄红才渐渐褪下去，太奇怪了，刘备会对张飞这么说话吗？可是谢循礼好像也没说什么...
“小萧啊，吃完饭再陪我来几把？”周道意犹未尽的说道。
周放还在发呆，谢循礼没有回话的意思，没人能拉萧肖出苦海，周道笑眯眯的，眼神里满是期待。
“我....”萧肖夹菜的筷子顿在半空，他有点幽怨的看了一眼他老板，闪烁着几分惨烈。
情绪传递的太过浓郁，谢循礼很难视而不见：“周老，我们吃完饭就得走了，公司还有事要忙，这两天多谢您的照顾了。”
“他照顾什么了，不都是我在照顾吗，你怎么不谢谢我？”周放终于回神，下意识的接话。
“多谢你的照顾，放仔？可以这么喊你吗，昨天有听到周老是这么称呼你的。”照顾和放仔几字刻意咬重了几分，谢循礼唇边勾着缱绻的弧度。
又来了，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周放难得的吃瘪般哽咽住，话语卡在嘴边，放仔？感觉辈份都低了。
“可以吗？”谢循礼又问了一遍。
“随你。”周放撇了撇嘴角，喊就喊吧，反正谢循礼看起来也比他大。
这顿饭吃的稍许安静了些，周放不似平日般活泼，甚至没去跟谢循礼道别，点头示意后便钻进了厨房，说要洗碗。
“你跟小谢闹矛盾了？”周道察觉出了他情绪的异常，送走谢循礼后便走进了厨房。
周放自然了不少，将碗筷擦拭干净摆在橱柜里，随意回道：“没有啊，能闹什么矛盾？
“没闹矛盾你躲人家干什么，哎...这手表是谁的，还写着英文。”周道拿起台上的手表，细细端详着。
“谢循礼的，他走了吗？这表看着就贵，你别给人家磕了。”周放接过手表，小心翼翼的擦拭了两下。
周道朝他脑袋拍了一巴掌：“走了，就你有眼睛，我看不出来这贵？得还给人家。”
周放捂着被拍的地方，嗷叫了一声：“还还还，我过几天正好要出门。”
本来准备离开的周道，听到这话又回过头没好气的开口：“去哪儿？你一天天家里待不住你。”
“我去给您老爷子赚钱，正经工作。”
“你还能找到什么正经工作？”
周放没有高学历，也没有社会工作经验，除了这张脸生的好看了些，没有一点竞争优势。更遑论现如今社会，脸长的好看，没有自保能力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给谢老板的产品拍宣传照。”周放不以为意。
周道的脸色严肃了不少，他对周放太过于了解，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会这么躲着谢循礼：“小谢？你俩真没闹矛盾？虽然我们没人家有钱，但是也不能平白挨欺负，有事儿你就说，老爷子我给你出头。”
“我还能让人给欺负了？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周放整个人依偎在周道身上，推着他往外走，下巴抵在老人后颈，蹭了蹭——周道的头发早就白了大半，扎得他脸颊有点痒，眼眶却突然热起来，也难为这老头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在为他忧虑。
周道心想也是，周放打小就是个野孩子，性子倔得很，他没怎么管过他，也就后面年纪上来了，才多了点关心，怕他误入歧途。
“陪我打会儿牌？下棋也行。”周道往后睨了眼，试探道。
“这手表这么贵，放我们这不安全，我还是现在给谢老板送过去吧。”开玩笑，他才不陪这老头打牌下棋，他可没萧肖那么好心肠，不如现在就给手表还了。
周道哼了一声，回房休息去了，嘴里还念念有词：“小兔崽子……不孝……孤寡老人……”
“尊敬的谢老板，您的手表落在寒舍了，请问什么时间方便？我给您送过去。”周放给手表拍了张照，语气客气又疏离，仿佛昨天跟人睡一张床上的人不是他似的。
“看你，我随时等你。”谢循礼看着手机上又是“尊敬”又是“您”的，有些好笑，“这么客气啊？放仔。”
“叫得还怪顺口……”周放嘴上嘟囔着，回的消息带了点挑衅的意味，这次还加了个表情：“好的，那您就等着我联系您吧。o(∩_∩)o”
谢循礼对着表情思索了片刻，不是很理解什么意思，但周放既然用了应该也不是什么坏的东西，他对周放有种盲目的信任，于是他也用上了：“好的，o(∩_∩)o”
周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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