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紊乱

　　我觉得高一的上半学期过得并不快，除了类似黄芊妤这种人之外，对于这个班级我还是很满意的。

　　寒假已至，五六岁时我还坚定地认为寒假便是春天，认为一到三月就该春暖花开温风拂面，不过很明显我有严重的常识性缺陷。

　　“这个寒假你们还是要上课的，手机除了大年夜几天外一律没收。”我妈妈对我和我哥说。

　　啊——

　　长长的哀怨。

　　现在我的爸妈已经不像曾经的那样说什么开心最重要，说什么成绩和分数不是第一位的，都是骗小孩的，可偏偏当时的两个小孩信以为真，甚至坚信不疑。

　　我现在觉得我的家长及其虚伪。

　　“又看手机！”

　　李妍，我的母亲。

　　“你不要学习了吗？也不看看自己成绩烂成什么样，信不信我把你手机砸了？！”李妍一把抽掉我的手机，用它的边角不断敲在我的脑袋上。

　　我本能的抱住头，下意识身体往后缩，生理性的眼泪不断涌出来。

　　“对不起…我再也不看了……”

　　一如既往的话术，一如既往的害怕。

　　“你还有脸哭？你哭什么？！你有资格哭吗？给我憋回去！”她强硬的命令我抬头，命令我止住哭声。

　　我连忙放下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因为我知道，叫的声音越大，待会的挨打就越狠毒。

　　头部整个的暴露在空气中，任她敲打。

　　“自己选。”李妍把手机扔到一边又看向我，“罚一千块还是三十下屁股？”

　　这是我被逼答应的条件——一旦看手机，要么给他们一千块，要么被镇尺打三十下屁股。

　　“我…我选……”无论是哪一个选择都很痛苦。

　　“快点！”李妍又伸手握拳，用凸起的中指第二个指节敲我的头，生疼生疼的，火辣辣。

　　“打我！”

　　应激反应，我更爱钱。

　　李妍见我做出选择，一只手像是鹰爪一样死死拽住我的胳膊往客厅拖，我不敢反抗，因为上次我反抗过后被多打了十下。

　　“趴好！”一旁的爸爸拿起镇尺朝我走来，眼里的情绪我看的真切，怕的更真切。

　　“能…能不能让妈妈来……”我哭着哀求。

　　“爸爸力气大。”

　　一句话让我如坠冰窟。

　　我知道爸爸的力气大，很大很大。

　　乖乖认罪，我生无可恋地脱下裤子趴在沙发上。

　　他开始狠狠的抽我，三十次剧痛，我哭到失声。

　　“再叫？再叫四十次！”李妍在一旁训斥。

　　简天成，我的父亲。

　　他每打我一下嘴里便说一句，“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这样！”“你成绩很好了吗能考上985了吗？”“手怎么这么欠啊！不碰手机会死啊！”

　　我什么都听不清了，只是一味的把头往沙发里埋，这样才能把呜咽的哭声淹没在沙发里，否则又要加次数。眼前又黑又糊，皮肤上刺骨的疼。

　　三十下打完，李妍呸了一声，“赶紧穿好裤子去写作业！哭丧个脸晦气死了。”

　　我连忙拉上裤子，踉踉跄跄往房间跑，拿起笔拼命地写。

　　我不敢让泪水决堤，因为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眼泪止得很快，又落下的也很快。

　　我又看见右手臂上被拽出来的淤青，习以为常的继续写。

　　如坐针毡。

　　刺痛从脊椎骨蔓延开，传遍全身。

　　等到晚上大家都睡了，我一个人偷偷摸摸来到卫生间，脱下裤子，红肿不堪，一碰就疼得要命。

　　我疼了好几天，直到第三天才从红肿变成淤青，走路都疼。

　　疼到了K023年的这个春节小年夜。

　　不用说了，简怀也是这样，不比我好。

　　我真的很不理解，为什么我都高中了还要被管手机，还要被打，传出去都觉得匪夷所思吧。

　　我的爸妈和所有家庭悲剧都不一样，不离婚也不闹出轨不和，他俩恩爱的要死，就是都坚持一个原则，棍棒底下出孝子。

　　-

　　长大之后的人其实很少做梦，但是这个寒假里我梦见了两次沈忆潇。

　　梦里，他的笑容是那样美好明媚，他笑着对我说会等我，他对我说会带我走。

　　去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一天接着一天的课，上午到下午，再到晚上。李妍说寒假就是用来超车的，一天要学满十个小时才不算浪费时间。

　　疯子。

　　寒假总共一个月，我拿到手机的时间没几天，小年夜，大年夜，年初一，和社会实践的时候。

　　这个冬衔春实在令人崩溃窒息。

　　社会实践我和沈忆潇等七个人一组，其实说是社会实践，不如说是做做样子，在中山公园捡个垃圾拍个照就好了。

　　我特意在前一天洗了头。

　　到地方的时候，只有我和隋齐到了。

　　我在群里呼其他四个人。

　　-

　　社会实践小组（7）

　　白色大扑棱蛾子：@我不是恋爱脑 @Amber【爱心】 @元宇宙的特邀嘉宾 @CSCJ

　　等了约莫十五分钟人才到齐，沈忆潇最晚。

　　我们的社会实践可谓是相当敷衍，不到五分钟就全部完成，把照片发在群里就自顾自回家。

　　但我还是很开心，因为我见到我想见的人咯。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

　　返校的第一天，拿新书交作业。

　　我的英语朗读打卡表忘记让爸妈签字了，我只好和郭飞说没带，可惜郭老师凭借自己的“经验”终究判断为我没做，也确实是这样，所以她打电话给了李妍。

　　毫不意外，一回到家就是一顿大骂。

　　“我给你这么多时间你作业还没做完？老师都告到我头上了！”

　　又是这样。

　　-

　　正式开学的第一天，我和沈忆潇同桌。

　　“哎，你看我朋友圈了没？”他装了装我的胳膊侧身来看我，右手撑着头，姿态慵懒。

　　我一愣，“没…我手机被收了。”

　　“这么惨啊？我去哈尔滨咯。”他说话的时候习惯性挑挑眉，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嗯。”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那地方…很冷吧？”只能这样说，我不想结束话题。

　　“是啊。”他似乎是看穿了我，手伸进桌肚，“我给你带了礼物哦，猜猜看。”他好像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期待。

　　相反，我很无措。

　　我根本不知道该猜什么，也不想扫了他的兴。我很重视他的问题，很重视他的行为，我在意他。

　　经过段时间的大脑飞速运转，我得出了个结论，“纪念品？”

　　他撇撇嘴，“错，纪念品有什么好看？”说着他没再让我猜，而是直接将东西拿出来，摆在我眼前。

　　他拎着两个东西的扣子晃了晃。

　　“怎么样？”

　　是一只巴掌大的白老虎玩偶和一个比它小一点的白老虎爪挂件。

　　我呆呆地不说话，只是接过来，才发现白老虎的背后，小小短短的尾巴是一个拉链，向上一拉，里面有着一个很小的空间。

　　“好可爱……”我嘀咕着，目光定定的锁在毛茸茸的老虎上，揉了揉，好软。老虎的爪爪肉垫也很软，按下去还会弹上来。

　　虎爪的上面是淡金色的钥匙扣，老虎的上面是纯白色的钥匙扣，我很不舍得用他们，第一是因为他们是白色的容易弄脏，第二嘛……是因为送礼物的人。

　　我突然察觉到一股很直白的视线，偏头回看过去，撞入一片他的世界。

　　眼尾上挑，把整个人都衬的很是金贵。

　　“你盯着我干嘛？”我察觉到我口罩下的脸开始发烫，也还好我带了口罩。

　　“我乐意，不行吗？”他摆摆手，嘴角擒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彼时，我将那只小老虎当成了少年的独特，当成了少年的唯一。

　　娇嫩的春天经不起狠戾的破坏，因此也没有人忍心去动它，但时间总会过去，一切都会变化。

　　我不知道，在未来，窗外的几棵温风拂面的树会被吹得凌乱，倒地。

　　我只顾着欣赏那些美好植物在晴天盛放光芒的样子，忘记了喜欢下雨天的男孩，到那时，一切美好都会被摧残的破败不堪。

　　或者说，将花草树木最龌龊的想法公之于众，把最脆弱的一面对外开放，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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