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给回忆

　　江烁见他一脸没头绪的样子，就松口说：“不笑也成，稍微抿下嘴就行。”
　　叶寒听了这话，试着调整了一下表情。虽然脸上还有点紧绷，但比刚才那故意装出来的假笑真实多了。
　　江烁看着他调整后的样子，眼里带了点笑意，开口解释道：“我们是经常对着镜头，才拍得这么顺。你看许德音，常上台演讲表演，对镜头早就熟了；张雅鸣看着安安静静，其实平时自己拍不少vlog，也练出来了；我呢，从小就对着镜头，早就习惯了。”
　　叶寒手在衣摆处攥了攥，又慢慢松开，低声道：“嗯，谢谢。”
　　这边刚说完，江烁已经转向张雅鸣，举起手机：“来，给妳录个埋种子的手部特写。”
　　坐在石椅上看他们拍摄的张雅鸣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听见了，起身走过来，把手里的奶茶往叶寒面前一递：“帮我拿一下。”
　　叶寒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丝茫然，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直到今天的拍摄任务结束，叶寒手里还拿着那杯剩了一半的奶茶。
　　“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祝砚凑过来，手捂着嘴，语气促狭。
　　叶寒皱了下眉。他一直不太喜欢祝砚这副爱看热闹的样子。
　　叶寒没接话，这时候张雅鸣和江烁已经一前一后朝他们这边走过来了，祝砚见了也没再继续说。
　　张雅鸣直接走到叶寒面前，伸手从他手里拿回奶茶，轻声说：“谢啦。
　　叶寒应声：“不用。”
　　等人都聚齐了，许德音简单交代：“后面录教授的几个视频，人多不方便，就交给江烁和雅鸣负责吧。”
　　大家听了都没意见。
　　紧接着，许德音提议：“一起去吃晚饭？”
　　张雅鸣立刻接话：“好呀。”
　　江烁没应声，目光却转向了叶寒和祝砚。许德音和张雅鸣见状，也跟着看了过去。
　　叶寒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祝砚见叶寒点头，立刻也跟着点了点头，一副“他去我就去”的样子。
　　江烁提议：“去东门砂锅居吧。”
　　许德音立刻皱起眉：“不去不去，跟你吃饭总往这家跑，还不如回食堂吃呢！”
　　说着，她转头看向叶寒和祝砚：“你们俩有啥想吃的？说说看。”
　　祝砚马上说：“我和叶寒都行，没意见。”
　　许德音拖着长音“啧”了一声，掏出手机划了两下：“要不看看校门口那家新开的麻辣烫？评价说汤底挺浓的，还能选鸳鸯锅，想清淡想重口都能来。”
　　她一边说一边把手机往江烁眼前凑了凑，又抬眼扫过叶寒和祝砚：“或者你们想吃点其他带汤的？那边还有家老鸭粉丝汤，我上次试过，还是蛮不错的。”
　　张雅鸣眼睛亮了亮：“吃麻辣烫吧！”
　　江烁没吭声，反正对他来说吃什么都一样。
　　这么一说，大家也都没意见，便一致决定去校门口吃麻辣烫。
　　这时候还没到吃饭的高峰期，店里人不多，几个人很快找到一张空桌子，随手把手里的东西放了上去。
　　叶寒其实是头一回在店里吃麻辣烫。以前一个人不住校、没事干的时候，倒是跟着视频学做过几次，也不算完全不熟。
　　祝砚虽说没几个常来往的朋友，但平时跟家里人没少出门找好吃的，在宿舍也总点外卖，对这些吃的门儿清得很。
　　因此叶寒让祝砚排到了前头。祝砚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只当是叶寒在让着自己，高高兴兴地往盆里夹爱吃的鱼丸、青菜。他身后的叶寒慢慢拿起空盆，目光扫过满满一柜的食材时，恰好看见祝砚把夹好的菜往漏勺里抖了抖水。下一秒，叶寒手里的夹子也跟着抖了两下，把菜上的水沥了沥。
　　江烁选完菜往小料台走的时候，刚好瞧见这一幕。叶寒夹完菠菜，捏着夹子的手指顿了顿，跟着前面祝砚的动作慢慢抖了两下，把菜上的水沥掉。那样子不算笨拙，就是透着点认真，仔细看有点像小孩跟着大人学样儿。
　　江烁脚步稍顿，没回头，等叶寒也走到小料台时，他正往碗里舀麻酱，余光瞥见叶寒拿着勺子犹豫，便随口道：“这家麻酱稠，少放两勺，不然拌不开。”
　　叶寒手一顿，抬头时正好对上江烁看过来的目光，对方眼里没什么戏谑，倒像寻常提醒。他“嗯”了一声，真就少舀了两勺。
　　叶寒刚跟着江烁坐下，祝砚就端着碗凑了过来，顺手把旁边座位上的调料碟挪到自己跟前，指着里头的炸黄豆说：“这个酥酥脆脆的，你尝尝？”
　　这还是祝砚头回跟叶寒一起出校门吃东西呢。叶寒平时虽然乐意帮他，可真不是说什么都应的。这次能出来，连祝砚自己都觉得新鲜。
　　叶寒瞥了眼他眼里藏不住的兴奋，夹起一颗炸黄豆放进嘴里。祝砚正睁着眼睛盼着他评价，他便嚼了嚼，淡淡应了声：“嗯，是挺脆的。
　　祝砚弯了弯眼，见江烁面前的小食碟没动过，便把自己的那碟炸黄豆往他那边推了推：“江烁哥，你也尝尝？”
　　“谢谢。”江烁应了声，伸手从碟里夹了几颗，嚼了两下，抬眼看向祝砚，笑道：“是挺不错的，够脆。”
　　祝砚被这句肯定说得眼睛更亮了，刚要再说点什么，斜对面的许德音正咬着奶茶吸管，目光在他们三人之间转了一圈，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江烁察觉到那道视线，随口问：“怎么了？”
　　许德音松了吸管，摇摇头，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没什么，等锅开呢。”
　　祝砚像是抓住了话里的意思，连忙把那碟炸黄豆往桌子中间推了推，刚好挪到许德音和张雅鸣跟前，抬头看着她们说：“你们也尝尝这个，挺好吃的。”
　　许德音伸手夹了一颗，先递到张雅鸣碗边，亲昵道：“阿雅，尝尝。”
　　张雅鸣立刻笑着接过来，拖长了调子应：“谢谢音姐～”
　　江烁听着她们聊天，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仔细想想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就像有根小刺轻轻扎了一下，很快就没感觉了。
　　叶寒也抬了下眼，目光在许德音和张雅鸣之间停了半秒，手指无意识地摸着筷子，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奇怪感觉。
　　只有祝砚还沉浸在被夸的高兴劲儿里，嘴角的笑还没下去呢。
　　“13号，取餐——”
　　窗口的喊号声把那点说不清的怪异氛围冲散了。
　　张雅鸣“欸”了一声，先站起身：“我的好了。”
　　没过一会儿，几人的餐食陆续取回来，大家低头动筷，倒真有了点热热闹闹一起吃饭的样子。
　　回宿舍的路上，夕阳把天空染成暖暖的橙色，他们在岔路口和许德音、张雅鸣分开了。
　　刚转身走两步，头顶的路灯“啪”地亮了。叶寒看着脚底下的影子，心里忽然冒出个想法：其实还是自己做的吃着更合胃口。
　　但刚才大家围坐在一起的热闹又确实不一样。筷子碰到碗碟的轻响声，祝砚又高兴又小声的碎碎念，江烁偶尔传来的爽朗笑声，就连许德音和张雅鸣那点开玩笑的互动，都给了他一种说不出的体验。
　　就像冬夜里点在桌角的一盏油灯。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头踢开脚边的小石子。好像，就该是这样的。
　　……生活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吗？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江烁和祝砚看过来的目光，两人都盯着他，好像看了好一会儿了。叶寒愣了下，下意识皱了皱眉：“怎么了？”
　　祝砚嘴唇动了动，眼里带着明显的担心。刚才叶寒走神的时候，江烁刚好提了句“月底票不好抢”，他知道叶寒本来就不回家，这话听着难免让人心里不舒服。他刚张开嘴，话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不回家也没关系的……”
　　话刚说了个开头，胳膊就被江烁轻轻撞了一下。
　　江烁眼底掠过一丝了然。他记得清楚，叶寒低头踢石子那会儿，自己根本没提过“回家”的事。他没看祝砚，转头对叶寒挑了挑眉，像随口聊天似的问：“没什么。就是想问，你回家的票抢到了吗？”
　　叶寒把他们俩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应了句：“没有。”
　　江烁弯了弯眼睛，眼底的卧蚕都鼓了起来，笑着说：“这样啊。那国庆要是觉得无聊，就来找我玩呗？我家离学校不远，正好带你逛逛洹林的老巷子，比景区好玩多了。”
　　“嗯。”叶寒应了一声。
　　祝砚在旁边悄悄松了口气。可等他抬头看见江烁对着叶寒笑，笑得一脸灿烂，他刚松下的那口气又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堵住了，心里莫名有点说不清楚的别扭。
　　江烁先走一步后，祝砚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忍不住凑到叶寒身边，声音闷闷的：“他好像……总爱找你说话。”说这话时，他自己都没察觉，刚才叶寒走神那会儿，他恨不得把家里的事从头到尾讲给对方听。
　　“嗯？”叶寒侧过头，显然没懂，“他性格本来就外向。”
　　祝砚立刻扭过头，语气里带着点没由来的幽怨：“你还替他说话。”
　　叶寒看着他气鼓鼓的侧脸，彻底没了声，只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先是张雅鸣的奶茶，再是两位女孩子的炸黄豆相声，后是祝砚的无厘头，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有点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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