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二次方

　　“小柒烨，刚群里发通知了，今儿上午九点，教学楼306开会。”王浩举着手机凑得极近，白衬衫的袖口扫过柒烨的耳尖，语气还带着刚睡醒的黏糊，“周老师发的，说是开班会选班长。”
　　柒烨正含着泡沫刷牙，闻言猛地侧头躲开，牙膏沫差点喷在王浩脸上，含糊不清地嘟囔：“知道了。你俩胳膊都快缠我腰上了，这动作是不是过于暧昧？”他举着牙刷往后退了半步，盯着王浩敞开的领口，“再说了，你这衬衫扣子都没扣好，离我远点。”
　　“害，纯爷们之间讲究啥？”王浩反倒往前蹭了蹭，挑眉挤眼的样子活像只偷腥的猫，“难不成……你暗恋哥这型的？”
　　“大哥，咱认识满打满算不到48小时。”柒烨漱了口，白了他一眼，水流顺着下巴滴在手背上，“说这话你自己不觉得起鸡皮疙瘩？”他把牙刷往搪瓷杯里一插，转身对着宿舍喊，“兄弟们，我等会儿出去跑步，顺带买早饭。你们想吃啥？现在才六点半，我七点半左右回来，你们再补会儿觉。”
　　叶志刚从床上坐起来，睡乱的头发支棱着，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划着：“都行，别太甜就行。”他头也没抬，“回头多少钱告诉我，微信转你。”
　　赵俊坐起身揉了揉脖子，颈椎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帮我带两个肉包，一杯豆浆，要热的。”他掀开被子下床，“多少钱待会发你。”
　　林泷笑着从床上探出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我跟俊一样就行，麻烦你啦小柒烨。”说完把枕头往床头推了推，露出点腼腆的笑，眼角还带着点没睡醒的红。
　　王浩突然一把勾住柒烨的脖子，把手机往他眼前怼，屏幕上是昨晚存的酱香饼照片：“我要那个酱香饼！昨天路过看见的，多加芝麻！再加俩茶叶蛋！”他晃着柒烨的肩膀，“钱我先欠着，回头请你喝冰镇可乐，管够！”
　　“欠着？”柒烨拍开他的手，挑眉，“学会计的还敢赊账？小心我记你账上，按日息万分之五算利息。”
　　“哎唷，柒会计这就上岗了？”王浩笑得直打晃，衬衫的衣角扫过床沿，“行！回头给你双倍！赶紧去吧，跑快点，回来给哥瞧瞧你那练出来的腹肌——”
　　柒烨顺着他的目光瞥了眼上铺，张博还裹在被子里，脑袋埋在枕头里，只有乌黑的发顶露在外面，呼吸均匀得像团棉花。
　　昨晚王浩非拉着他“碰杯”，灌得张博脸通红，现在还没醒透。
　　“滚蛋。”柒烨笑着踹了王浩小腿一脚，“你看你昨晚把张博灌的，现在还没醒呢。”
　　王浩摸着被踹的地方直嚷嚷：“不就是后面喝了点啤酒吗？又不是白酒！再说了，是他自己端着杯子跟我碰的——”话没说完就被叶志扔过来的枕头砸中脸，“吵死了，让张博再睡会儿。”
　　柒烨笑着摇了摇头，抓起手机塞进运动裤兜。
　　拉开门时，晨光像融化的金子淌进来，在走廊的水泥地上铺出长长的光带，连空气里都浮着细小的金尘，暖得让人心里发涨。他回头看了眼张博的床铺，轻轻带上门，脚步放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
　　柒烨站在早餐窗口前，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浸透了运动T恤的领口。周围挤满了赶早课的学生，喧闹声像潮水似的涌过来，他扯着嗓子朝窗口里喊：“阿姨您好！六个肉包，四个菜包，三杯热豆浆，一份酱香饼多加芝麻，再来两个茶叶蛋。”
　　这一连串报菜名似的点单，引得身后排队的人低低笑起来。柒烨摸了摸鼻子刚要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个清清爽爽的声音：“阿姨，麻烦来一份南瓜粥，一个菜包。”
　　那声音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周围的嘈杂。付完钱的柒烨浑身一僵。他慢慢转过身，晨光恰好落在女生的侧脸上——长发及腰，白T恤配着浅蓝色牛仔裤，手里捏着本《基础会计》，封面上还贴着只卡通猫咪贴纸。
　　是顾思淼--前世的初恋，那个惊艳了他整整三年的女生。后来他们在一起又分开，吵过架，冷战过，最后在毕业季的人潮里说了再见。他以为那些记忆早就被写字楼的加班和甲方的催稿磨平了，可此刻再看见她，心脏还是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闷闷的疼。
　　顾思淼似乎也认出了他，眨了眨眼，露出点惊讶的神色：“你是柒烨？”之前就是他帮了自己找到的班级群聊。
　　“嗯。”柒烨喉结动了动，汗水滴进眼睛里，涩得他眨了好几下。
　　“你好，我叫顾思淼。” 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和记忆里一模一样，“你买这么多？是帮舍友带的吗？”
　　“嗯，他们还在宿舍。”柒烨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发紧，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课本上，忽然想起前世的她就很好学，早早的就把要考取的证书拿到手了，后来是因为小组作业才慢慢熟悉起来。
　　窗口的阿姨把装好的早餐递出来，塑料袋勒得柒烨手指发红。“那我先走了，待会儿班会见。”顾思淼拎着自己的粥和包子，朝他挥了挥手，转身时发梢扫过肩膀，带着点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柒烨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融进人群里，直到被后面的人催促才回过神。他拎着沉甸甸的早餐往回走，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汗水顺着脖颈往下淌，却没刚才那么热了。
　　手里的塑料袋晃了晃，酱香饼的热气混着肉包的香气漫上来。柒烨忽然笑了笑——原来有些相遇，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兄弟们，我回来了。”柒烨推开宿舍门时，晨光正从阳台斜切进来，照得地板上的水痕闪闪发亮。
　　抬眼一看，王浩正拎着拖把往阳台走，叶志在擦桌子，赵俊把叠好的空纸箱捆成一摞，林泷则在整理张博散落在床头的书本——连平时最腼腆的张博都醒了。
　　“哟，柒王子凯旋啦！”王浩把拖把往晾衣绳上一搭，故意弓着腰作揖，衬衫的下摆扫过湿漉漉的地面，“您老人家这早餐带得够及时，再晚两分钟，哥几个就得饿肚子过去选举你当班长了。”
　　“咋不想活了？”柒烨笑着把早餐往每个人桌上递，塑料袋摩擦的声响里混着食物的香气，“给，你的酱香饼加芝麻，茶叶蛋特意让阿姨挑大的拿，省得你吃不饱。” 王浩接过来就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吸气：“还是小柒烨懂我！”
　　“谢谢，柒烨。”林泷接过自己那份，顺手把纸巾推过去，“快去洗个澡吧，看你汗都浸透了，等会儿开班会一身味儿，小心女同学嫌弃。”他说着朝张博那边偏了偏头，张博正小口啃着菜包，闻言飞快地点了点头，耳根又红了。
　　赵俊已经撕开肉包的塑料袋，热气腾得他眯了眯眼：“我刚看群里说，班长选举要自荐，你要不要试试？”
　　“我？”柒烨脱运动服的手顿了顿，汗水顺着锁骨往下滑，“也不是不行，先洗澡。” 叶志从鼻子里“嗤”了一声，把最后一块桌面擦得能照见人影：“就你？还当班长？”嘴上这么说，却在柒烨转身拿毛巾时，悄悄把他那份豆浆往桌边推了推，离洒出来的酱香饼远了些。
　　宿舍里顿时热闹起来，王浩的吧唧嘴声、林泷翻书的沙沙声、张博小口吞咽的动静，混着窗外的蝉鸣，像支乱糟糟却格外亲切的晨曲。
　　柒烨拿着换洗衣物往卫生间走，听见身后王浩又开始怂恿张博：“哎张博，你去试试当班长啊，平时沉默寡言的，正好给咱宿舍争点反差萌——” 他笑着摇了摇头，拧开热水龙头的瞬间，温热的水流漫过皮肤，把汗水和疲惫都冲得干干净净。
　　镜子里的少年眉眼清亮，带着点刚运动完的红，柒烨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这一世的大学生活，好像比想象中更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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