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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宋敛旭的工作就是坐在显眼的地方,随便找人聊聊天。
他现在正和一位看起来不安的女士坐在一起,女士自己说她叫做刘梨。
这场互动还是宋敛旭主动发起的,和对方搭话只是因为发现她的状态不太对,作为一名医学生,宋敛旭无法做到不在意。
话题逐渐聊到了工作。
何:“我的职业是医生。”
宋:“医生?是需要操刀的吗?”
刘梨点头,她飘忽的视线落在面前琥珀色的酒上,目光和蓝色氛围灯洒在酒面上四散的光点一样发散,不聚焦。
“嗯,对。”
酒馆有些喧嚣的声音将对方的话压杂,低乱的。
宋微微弯头,着重描摹她的神情,“给病人做手术压力很大吗?”
刘梨再次点头,“是,是的,很吓人,从腹部开刀……”她停顿,接说,“周围很安静,没有别人。”
“没有别人?”宋敛旭感觉不太对,无论是对方的语气还是说出来的话,做手术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呢?
突然被问到这点,刘梨的眼神闪了下,宋敛旭不想引起她的防备和警惕,解释,“我有个朋友生了一场很大的病,做过手术,当时有很多医生护士在场,我有些好奇,有一些手术室只需要有一个医生在场的吗?连护士都没有?”
刘梨顺着他的话又一次点头,“对,我的性质比较特殊,只需要有我一个人在,不用护士助手。”
她主动问,“你那个生病的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宋敛旭摇头,昏蓝的灯光将他的神色照得不甚清晰。周遭的杯子碰撞声、酒水吞咽声、嬉笑闲谈声将他的些许面部轮廓揉开,人像是一瞬间散了,被晕开了,等他开口说话时五官的线条又变得凝实。
“我不知道,前段时间我就没见过她了。”
他不带期望又心存侥幸地问寻,“你说你四月就搬到这里工作了,那你有没有在这里见过一个女生?黑色到腰的长直发,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一米六五左右,身材偏瘦,很白,手腕——”
宋敛旭的声音停下,不是改变主意不打探了,而是刘梨跑了。
就在他面前,刘梨听到他的话时先是迷茫,然后眼睛一点一点开始惊恐,最后从椅子上站起来,桌上的酒水被这动作推得摇晃,何梨转身向门口跑。
她的腿绊上椅子踉跄了一下,仓促地跑,被撞到的人骂上几声,看着她离开。宋敛旭追去,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他冲进雨里,视线被夜与倾盆的雨与溅起的水雾蒙住,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门口莫彼带着伞出来,她依旧戴着副黑口罩,耳边的声音从酒馆变成雨。黑夜下的黑伞下,她的视线和宋敛旭一起望过去,只有夜雨雾。
“她是谁。”
“不知道。”
“我在查。”
……
刘梨,不,何梨,她觉得一切真是糟糕透了。
四月份时她因为一些变动从中上区搬了下来,虽然业务水平很高,但人生地不熟根本就不到几单生意,做宣传类视频她也不太擅长。直到六月十七日那天她接到了一笔大单,真的很大,足足有一个人那么大,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是活的啊!
她当然要拒绝,可那个人说如果她要拒绝她就会成为下一个材料,直觉告诉她对方干得出这种事来。她不敢拒绝也不敢答应,但只能应下。
制作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她先用人道的方式让客人的“材料”咽气,再用手中的工具一点一点地将皮肉分割。
安静,只有她一个人,和眼前被她分散的……她的心一直在跳,手不敢抖,她感觉自己的胃痉挛了,恶心的感觉冲上她的喉头,她想要呕吐。
哦!天!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何梨崩溃了,到底为什么经历这种事的会是她?
将东西做好已经是八月底,从被迫专注的状态中剥离后她蹲在房间的角落里身体控制不住地抖。她感觉自己要疯了。
离开,离开,她要逃离这里,逃离这个房间去。
夜色加重她的恐惧,游荡在街道上的何梨脚步虚浮,她迫切地需要一个停步的地方,一个能稍微让她安心的地方。
不远处的前方亮着蓝紫色的灯,那是家酒馆,是人多的,吵闹的地方。
犹豫着将门推开,这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中上区的酒馆都算不上“干净”更何况是中下区?她的脚在门前与门后滞留,最后踏了进去,再怎么样总比一个人待在外面或待在那个房间好过。
酒馆内闪烁的灯光扎着她的眼睛,她不清楚自己是否要买一杯酒,只想找个角落待着,但如果进入酒馆就得买东西的话她或许要先找到类似前台的地方?
双手插进外衣的口袋里,拇指指甲在食指上不断地掐摁,细微的疼痛盖住小部分的焦躁。何梨直看向吧台,那里正站着一个摇着银色金属圆筒的男人,圆筒看起来像是调酒要用到的那种工具,是调酒师?要在那边买酒吗?还是去别的地方先付钱,拿着票去兑换?影视剧里的角色好像都是直接上前说自己要什么。
她的牙齿无意识在下嘴唇内侧的软肉上刮咬,心脏猛地跳了几声,她向吧台走去,视线没做任何的偏离,然后肩膀和与身侧路过的人撞上。
愣了一瞬,何梨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所有的情绪因这意外在脸上无处遁形,那个撞到她的男生向她道歉,问她感觉怎么样,她只能结结巴巴地说自己没事。
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话,那个男生突然问要不要一起聊聊天,对方说自己在酒馆的工作内容就是这个,陪客人聊天。
酒馆的聊天怎么可能真的只是简单的聊天?何梨想要警惕却控制不住地心动,大不了多给点服务费而已,只要能缓解她现在的处境,多给点钱是没问题的。她应下了。
在对方的引导下何梨点了杯眼熟的酒,坐在偏离中心位置的地方,两人一问一答地聊着。
“我叫宋敛旭,能问问你叫什么吗?”
不要向陌生人透露个人信息的常识让何梨瞬间警惕,给出了错误的回答,“刘梨。”
“琉璃?琉璃盏的琉璃吗?是个很美的名字。”
何梨恍然了一下,似乎可以就这么点头,抿了下唇,还是纠正为自己原本构思的名字,“不是,是文刀刘,梨花的梨。”
“啊,是这两个字啊。”
对方的笑容很轻浅,语气也很柔和,“我看你有些憔悴,是工作很忙吗?”
“嗯。”何梨直接应下。这应该是一场服务性质的交流,她想找个人吐露一下压力,对方适合。编造了个和她正在做的事在某种程度上相似的工作,“我的职业是医生。”
“医生?”,对面的人问,“是需要操刀的吗?”
何梨点头,目光看着面前的酒。一提到刀这个字眼她的脑海中就又浮现起这两个月,肌肉的纹理、毛发的长度、骨骼的大小……
急忙从这些画面里剥离出来,她回对。
对方的口吻总像是关心,“给病人做手术压力很大吗?”
“是。”何梨再次点头,“是的,很吓人。”
恐惧的感觉又拉着她深陷,“从腹部开刀……”反应过来连忙止住接下来的话,改说别的,“周围很安静,没有别人。”
“没有别人?”
对面的宋敛旭提出疑问。何梨马上反应过来,眼神闪烁,紧张到想不出挽回的措辞。宋敛旭的补充又让她感到虚惊一场。
“我有个朋友生了一场很大的病,做过手术,当时有很多医生护士在场,我有些好奇,有一些手术室只需要有一个医生在场的吗?连护士都没有?”
何梨顺着他的话应下,“对,我的性质比较特殊,只需要有我一个人在,不用护士助手。”
她试图转移话题,“你那个生病的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宋敛旭摇头,“我不知道,前段时间我就没见过她了。”
何梨感觉他口中的人应该没有挺过来。
宋敛旭问何梨,“你说你四月就搬到这里工作了,那你有没有在这里见过一个女生?”
话题转的太快何梨有些没反应过来,对方给出更细致的描述,“黑色到腰的长直发,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一米六五左右……”
黑色长发的女生?十七八岁?一米六五?
每一个形容都让何梨毛骨悚然,她的脑海中是一张少女的脸。
又一次。
离开,离开,逃离这里,逃离面前的人和这个酒馆。
她站起来,发软的腿在失措中撞上身后的椅子和面前的桌,没有任何停留地向外冲去。眼睛看到身体却无法躲开地撞上前方的人,然后推开酒馆的门。
跑!
跑!
跑!
不知道向眼前追逐了多久,何梨才发现原来天在她出来时就下起了雨,瓢泼的大雨打在她的身上,却失去了冷冰冰的温度,只有风冷。
手臂突然被人扯住,何梨的脚在地上踉跄几下又被那人拉入拐口。
那人的声音温柔带笑,却让何梨的心紧绷起来,这简直是个带着面具的恶魔。
“怎么了?这么慌张。”
何梨咬紧牙,没有回答。在黑伞的笼罩下失去雨水的阻挡她又一次看清了对方的脸,带着森冷的散漫笑容比此时刮来的风还要冷。
这个“恶魔”不在意何梨的沉默,戴着黑手套的手松开何梨,朝何梨跑来的方向晃了一下,撑着伞的手腕上金属护腕弹出一张照片。
将照片放大放大再放大,“恶魔”看到了黑伞和黑伞下的人。
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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