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枝缠

　　吃完晚饭宋清绾回到卧室。

　　夜里的风裹着初秋的凉意，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卷起米白色窗帘的边角，在地板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
　　宋清绾躺在床上，背脊挺得笔直，眼睛睁得发酸，却毫无睡意。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被月光滤去了锋芒，只余下一片模糊的光晕，像块化不开的奶油，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右手下意识地蜷起，指腹碾过日记本封面那道浅痕。纸页边缘的纤维被反复摩挲后变得毛糙，划过皮肤时带着细微的刺痒，像有只小虫在指尖爬。
　　她翻了个身，丝绸睡衣蹭过床单，发出细碎的声响。被子从肩头滑落，露出的锁骨处立刻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凉意顺着骨头缝往里钻。

　　下午在图书馆，靳忱说“你也考去A大吧”时，阳光正斜斜地打在他脸上，给他纤长的睫毛镀了层金边。
　　可那双眼睛里的光太亮了，亮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下意识别过脸。此刻回想起来，那语气里的笃定像根细针，顺着血管游走到心脏，轻轻一扎，就渗出细密的疼。

　　她悄无声息地坐起身，床头的小熊台灯被她拧到最暗，暖黄的光只够照亮掌心。日记本被她攥得发热，封面上印着的银杏叶图案已经有些褪色。
　　指尖摸到最后一页时，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翻开——B大的招生简章被折成整齐的方块，藏在日记本最深处，纸页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发毛，边角卷成了小小的弧度。

　　就在这时，指腹触到几道突兀的刻痕。

　　宋清绾的呼吸猛地顿住，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她把纸页凑到灯光下，瞳孔骤然收缩——“B市”两个打印体字母上，覆着几道浅白的印子，是指甲反复划过留下的痕迹。
　　力道不算重，却足够清晰，像有人对着这两个字端详了很久，终于忍不住用指尖泄愤似的碾过。

　　下午在图书馆，靳忱那句“你也考去A大吧”像根细针，扎在她心头。她翻了个身，被子滑落肩头，露出的皮肤立刻泛起一层细密的凉意。

　　不是她划的。

　　她的指尖开始发抖，连带着日记本都微微颤动。这道痕迹比封面的折痕更让她恐慌，像个无声的警告，昭示着有人早已洞悉了她藏得最深的秘密。

　　是靳忱。
　　她怕，因为日记本上记录了她的所有秘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只有他会肆无忌惮的去她的房间，他知道她喜欢村上春树，知道她藏在阁楼角落的旧照片，现在，他还知道了她想去B大。
　　他像个潜伏在暗处的猎手，不动声色地窥视着她的一切，而她却像只愚蠢的兔子，还在贪恋他偶尔投来的、带着钩子的“温暖”。

　　她猛地合上日记本，想把它重新塞回床头柜最深处，动作却因为慌乱而变得笨拙，日记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寂静的夜里，这声轻响显得格外刺耳。

　　几乎是同时，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停在了她的房门口。

　　宋清绾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月光勾勒出她苍白的侧脸，睫毛抖得像风中的残烛。

　　“姐姐？”

　　门外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是靳忱。

　　宋清绾没敢应声，她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那扇门后藏着什么洪水猛兽。

　　“我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掉地上的声音，你没事吧？”靳忱的声音又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我能进来看看吗？”

　　宋清绾的心跳得快要冲出胸腔，她下意识地想去捡地上的日记本，可指尖刚碰到纸页，门就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门口，逆着走廊的灯光，看不清表情。少年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衣，头发有些凌乱，看起来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姐姐，你怎么了？”靳忱推开门，走进来。他的目光扫过掉在地上的日记本，又落在宋清绾苍白的脸上，眼神里带着“担忧”。

　　宋清绾像被施了定身咒，浑身僵硬地坐在床边，手指绞着睡衣的衣角，指尖泛白。

　　靳忱弯腰，捡起地上的日记本。他的动作很慢，很轻，像在拾起一件易碎的珍宝。手指拂过封面时，他顿了顿，似乎在感受那道折痕。然后他翻开日记本，一页页地翻着，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宋清绾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想抢过来:“你还给我！”可还没碰到日记本就被他躲了过去。

　　他翻了两页，目光在最后一页的招生简章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合上书，递还给宋清绾。

　　“姐姐怎么把日记本掉在地上了？”他的声音很温和，带着点孩子气的疑惑。

　　宋清绾没接，只是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恐慌。她能感觉到靳忱的目光落在她头顶，那目光不像平时的温顺，带着一种粘稠的、让她窒息的压力。

　　“姐姐不说话，是生我气了吗？”靳忱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委屈，“我不该进来的，对不对？”

　　他站在原地，没有靠近，只是微微低着头，手指轻轻绞着睡衣的衣角，那副模样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和她白天在图书馆看到的、眼神灼热的少年判若两人。

　　门外的灯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他脚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像张张开的网。

　　宋清绾的喉咙发紧，她张了张嘴，想说“没有”，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干涩的：“你……你看到了？”

　　她的声音很小，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靳忱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露出一小截苍白的下颌。

　　“看到什么？”他装傻，声音无辜得像张白纸，“姐姐的日记本吗？我没看，姐姐说过，这是你的秘密。”

　　他越是这样说，宋清绾心里的恐慌就越甚。
　　她知道他在撒谎，那本招生简章上的划痕，封面的折痕，还有他刚才捡起日记本时那瞬间的停顿，都在无声地反驳他的话。

　　可她不敢戳破。

　　“没什么。”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退让，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只是不小心碰掉了。”

　　她伸出手，想接过日记本，可靳忱却没有松手。他的手指紧紧攥着日记本的封面，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靳忱笑着歪了歪头:“那姐姐可要小心些，这日记本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宋清绾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逆流。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提醒，是警告，还是单纯的、带着恶意的调侃？

　　她抬起头，撞进他的眼睛里。那双眼睛里还带着笑，睫毛长长的，像只无害的小鹿。
　　可仔细看，就能发现那笑意根本没到达眼底，深处藏着的东西漆黑一片，像深不见底的潭水，泛着冰冷的光。

　　他在装。

　　装得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装得像个只会依赖姐姐的弟弟。可他那只攥着日记本的手，指节泛白，暴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宋清绾的指尖开始发抖，她想收回手，却被靳忱突然握住了手腕。

　　他的手心很热，带着灼人的温度，力道却不大，刚好能让她动弹不得。皮肤相触的地方像着了火，烫得她几乎要缩回手。

　　“姐姐？”他歪着头看她，眼神里带着“困惑”，“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冷了？”

　　他说着，另一只手松开日记本，伸手想去够床头的被子。
　　可那只手没碰到被子，却轻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睡衣渗进来，像块烙铁，烫得她瑟缩了一下。

　　“我……我不冷。”宋清绾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想挣脱，可手腕被他握得更紧了些。

　　靳忱的目光落在她攥紧的另一只手上，那只手还在绞着睡衣，把料子都攥皱了。他忽然低下头，凑近她耳边，声音轻得像叹息：“姐姐是不是在怕我？”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带着他身上特有的薄荷味，宋清绾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偏过头，脸颊擦过他的鼻尖。
　　距离太近了，她能看清他睫毛上的细小绒毛，能闻到他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还能感觉到他心脏在胸腔里平稳地跳动。

　　可这一切都让她恐慌。

　　她像只被逼近角落的兔子，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却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没……没有。”她慌乱地否认，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的眼睛。

　　靳忱却笑了，这次的笑声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愉悦。他松开她的手腕，重新拿起那本日记本，轻轻放在她膝头。

　　“夜深了，姐姐该睡了。”他站直身体，往后退了两步，又恢复了那副温顺无害的样子，“我不打扰你了。”

　　他转身往门口走，赤着脚踩在地板上，没发出一点声音。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她。
　　“对了，姐姐，”他说，语气轻快，“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让张妈做。”

　　宋清绾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怎么突然转到了早餐上
　　。
　　靳忱见她不说话，也不催促，只是笑了笑：“那就做你喜欢的南瓜粥吧。”

　　说完，他轻轻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门被合上的瞬间，宋清绾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床上。她低头看着膝头的日记本，封面那道折痕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像个嘲讽的笑脸。

　　窗外的风还在吹，窗帘摇摇晃晃，投下的影子像鬼魅。她伸出手，指尖抚过那道折痕，忽然觉得很累。
　　这个家，这座房子，还有那个看起来温顺无害的少年，都像个巨大的囚笼，而她，是笼中那只无处可逃的鸟。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也不知道靳忱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她只知道，从今晚开始，有些东西不一样了。那层包裹着真相的薄纸，已经被撕开了一道缝，露出了里面狰狞的、让她胆寒的东西。

　　宋清绾想，靳忱看起来人畜无害，其实内心并不是那样的吧，自小被生母抛弃，是不是和她一样活在一个压抑的家庭里？
　　她下定决心考出去，靳忱的想法很不好猜，而靳世国和林慧兰。宋清绾想到他们两个人眼神暗了暗，不重要。

　　第二天宋清绾试着尽量的远离靳忱，而靳忱好似在特意的接近宋清绾，比如吃饭，宋清绾坐的位置离靳忱比较远，靳忱就搬过来说:“保姆怎么回事，不知道咱俩凳子摆一块吗？”

　　宋清绾的一个室友刘佳悦，约宋清绾一起去买奶茶逛商场，宋清绾一口答下，结果第二天靳忱就发烧，林慧兰让宋清绾在家里照顾他。

　　宋清绾脑子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吵架，一个说“明天就开学了，赶紧和刘佳悦出去玩。”另一个说“你看他都生病了，留下来吧。”

　　宋清绾看着靳忱可怜兮兮的模样，她最终还是心软了。

　　一天结束，宋清绾不仅没出去玩还在家里照顾病秧子，第二天就开学了啊。

　　宋清绾窝在沙发上，身上就盖了一条毯子。靳忱躺在她旁边，脑袋上敷了一条毛巾，脸红彤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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