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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魔
云端请的是一人的许可,因为他知道司空贺肯定打得是另一番心思,这番心思必然要偷偷摸摸的。
上山的路众人所知只有一条道,从司空家族的偏门向后一直走就能看到一条小道,再行十多里便能到苍山山脚。当然这条‘唯一’的道路是除了司空两兄弟以外所有人知道的道。
略微年长的少年走在山路的前面,一袭白衣灰袍,草色的长带束发,腰间别着佩剑,脚踏金纹黑靴。眉目清秀俊逸,神态慵懒,看不出是来山上修炼的,到更像是出来郊游的。
跟在青年后面的另一个少年,也是一派慵懒,只是那双眼尾上挑、无意勾人的狐狸眼凭白白的在这慵懒的神色间多加了一丝妖冶,司空贺把玩着手里的小玉瓶,这是慕朔寒为他准备的众多药品中的一样,里面装的是浅黄色的粉末,扔到地上会漫起大量黄色烟雾,令人或兽都无法辨识方向。
虽然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小把戏,但这是青阳家族特制的粉末,至今还没有哪家修真者可破这种小把戏。
青阳家族其实并不单单制药,那只是外人所知,司空贺与慕朔寒相识那么多年,虽然称不上莫逆之交,但也算是可以交心的兄弟,早在很久以前,慕朔寒就跟司空贺交了底,他家其实擅长制作各种奇药,有能救人的,也有能害人的。
司空贺将玉瓶反手藏入袖中,上前几步与云端走齐,打量着他腰间的佩剑。
“你这佩剑……造型很是奇特。”剑鞘纹路怪异,看不出铸剑者的想法,剑柄呈波浪形,线条弯曲流畅,可见铸剑人的功底。
“青云,我的剑的名字。”
“不错,你起的?”
“我师父起的,青云是我的字。”
“云青云,好生奇怪。”
“我本不姓云,进了白门修炼,便随了云姓。”
看云端不甚欲说,司空贺识趣地不再追问,继续跟在青年后默默行路。
二人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只见周围树木越来越茂盛,但是一只灵兽都没见到,太过奇怪。
前面的青年突然停下脚步,站在茂密的树林中,神色纠结。
“唔……我们好像迷路了。”
司空贺一头黑线,敢情前面人走了这么久都是随心所欲啊。
“凭感觉走吧,朋友。”司空贺走到云端前面继续带路。
二人又行了一盏茶的路,司空贺突闻空气中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的血腥味飘来,二人顿时心生警惕。
两人并肩朝着血腥味飘来的方向一路疾行,还没行数十米,只见草丛中一阵骚动,一个黑影闪过,只见从一旁突然蹿出一个人挡住了二人的道路。
来人是一身黑衣的司空言。
司空贺鲜少见司空言穿黑衣,刚看清时也是一愣,黑衣的司空言依旧是正气盎然,好似拉不下神坛的神祗,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这时血腥味也清晰浓烈了起来,正是从面前司空言的身上传来的。
“你怎么……”司空贺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感觉腰上突生一股力,一股劲风划过耳侧,等他回过神时,自己和云端已成了对立面,而自己的腰间搭上了一只熟悉的手,司空贺感受着自己背后紧贴着的那片胸膛的起伏,司空言的心跳极快,但是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
云端对对面人的冰冷的目光视而不见,自顾自地介绍道:“司空大公子?初次见面,你好,在下云门弟子云端。”
“哼。”司空言冷哼一声,第一次没有顾及礼数,直接当面给了人脸色,脚下微微使力一点地,搂紧怀中人就飞离了此处。
耳边是呼啸的风,脚底下的树木匆匆闪过,令司空贺眼花缭乱。他也不知道搂着自己的这家伙出了什么毛病,疾行得这么快,一路上还一句话都不说,面色阴沉得要死,自己腰间的力也渐渐收紧。
司空贺终于忍不住了,怒不可支地吼了声:“放我下去,疼死老子了。”
这时二人才落了地,司空贺忙跳出了司空言的怀抱,揉了揉自己的腰。
司空言看着司空贺的动作,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表情怔愣着,盯着司空贺身上发着呆,面上一片迷茫。
“你没事吧?”司空贺走到司空言跟前摆摆手,少年才回过神来,注视着面前人,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没事。你怎么在这?”
“啊……就是闲来无事想进来玩玩儿……”
司空贺话还没说完,一只手蓦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把他疼得直打颤。
“一句玩玩儿你就跑到这禁林里来,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
司空贺知道自己理亏,没犟嘴顶回去,两人沉默了数秒,司空言理智下来也知道自己失态了,这才把手收回,关心地问上了几句。
司空贺揉着手腕,两眼骨碌碌一转,偷偷瞄向了身旁的司空言,这才注意到之前他以为的司空言面色发白是因为生气,其实并不是,因为是黑色的长袍,所以沾到血迹不容易显现,司空贺这会儿细看了才发现,那一件黑袍上到处都是血迹,尤其是司空言胸前和腰上,都有巴掌大的数块血迹,一看便知是从里向外渗开的。
司空贺皱皱眉,难得正经地问道:“你受伤了?”
“无大碍。”
他不信司空言的那套,虽然面上不显,但是那比平常要淡上许多的唇色还是暴露了少年的虚弱。司空贺走上前,还不等对方有反应,一把扯开了司空言的衣襟,胸前和腰间都有很长的几条伤痕,虽然被处理过了,但是能看出处理的人很草率,伤口还是再次裂开了。
“你身上的黑袍是受过伤换的吧。”司空贺盯着那些伤口,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本是有带些幸灾乐祸的心态上山来看司空言狼狈的模样的,可是真看到时,又不似自己理想中那么开心,反而心中多了股酸酸涩涩的滋味,说不上来的压抑。
司空贺也没注意到自己的神情是有多么的心疼,却全落在了对面人眼中。司空言拢了拢衣襟,捏住了司空贺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不让他再看伤口那处,语气中带了丝安抚地回道:“就备了这一件衣裳,换过之后不久就迷路了。”
“那老头不是和你一起上山的吗,怎么现在就独剩你一人了。”
“父亲带我到了山中的一处空地,陪我修炼了两天便走了,让我自己一人找路回家去。你也知道的,小贺,我的方向感没你的好……”说到这儿,少年温柔地笑了起来,捧起对面人的面颊,眼里是如春风般的温情,“还好你来了,有你在真好。”
司空贺不语,看着司空言的视线不知为何心虚地飘开了,拍开了少年的手走到一旁,过了一会儿又好似想到了什么,走回到司空言的身边,将人一把拉着和自己坐到了地下,又扯开了少年的衣襟,掏出了怀里的一瓶药涂上了那几处伤口。
“这是青阳家的秘制金疮药?”司空言盯着胸前人的动作,不动声色地问道。
“嗯……朔寒帮我准备的。”司空贺忙着给伤口上药,也没注意到自己头顶的少年因自己的一句话而渐渐变黑的脸。
司空言从看到药瓶起就想起了一张欠揍的笑脸,每年大小聚会看到慕朔寒那张灿烂的笑脸时,他在心里都恨不得把那人千刀万剐,但是脸上依旧要戴着礼貌客套的笑容,只因为他是司空家的下任家主,司空家的骄傲。他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而犯下影响司空家族的事,就像刚刚,他控制不住自己给了一个云门弟子脸色,说小了是得罪一个人,说大了是可能会影响两个门派间的交情。
司空言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份感到了痛恨,这个原本让他以为可以随心所欲地庇护自己重视的人的身份,第一次也让他感受到了无法因为在乎而生气的无力。
“你还有哪处受伤吗?”
“背后。”少年轻轻道,敛去心中诸多愁怨,转身脱下上身袍子搭在腰间。
背上的伤口只有一处,但是极长,几乎是从右肩起滑到了左腰,司空贺看着不忍,上完药从衣襟上撕下了好几条,绕着司空言的腰和肩缠了好几道,直快把司空言包成一个大粽子,自己的外衣基本上也已经少了下半身。
司空言瞧着忍俊不禁,捏了一把身前人的耳垂,然后穿上了上衣。
“你在这休息着吧,我替你布个结界,我去附近找点野果野味便回来。”
“别……”司空言扯住了要离开的人,“就留在这陪我吧,晚点我去弄。”
“说了我去弄便是我去弄,你乖乖待着。”司空贺向前走了两步,忽又想起什么折返到司空言身边,掏出怀中一个铃铛递给了少年,“你不信我还不信这双生铃吗,我去去便回。”
双生铃是司空家独有的一种法术,分金铃和银铃,两铃铛放置在两人身上,就相当于无形中在两人之间牵了条绳,只要一人摇动铃铛,另一人手中的铃铛便也会响,这时两人就能看到之间的那条绳,跟着绳走就能找到彼此,这条绳也只有摇铃铛的两人能看到。
司空贺知道在这苍山中找野味并不容易,索性就多摘了点野果备着,说来也巧,还没走多远他竟然听到了细微的湍流声,寻着音去,看到一条小溪,不宽不深,但是甚在水清,司空贺打小贪玩,下水摸鱼的事情自然也干过,所以熟得很,抡起袖子便下了河,抓到了一条肥硕的鱼便收了手,心里不安,匆匆赶了回去。
等再看到司空言的身影,他的心才算落了底,以他的能力布下的结界,抵御低阶灵兽还绰绰有余,再往上就难了。
司空贺凑近了,才发现司空言虽然还是打坐的姿势,但是早已累得闭目休憩了。他也没忍心喊醒,就在一旁生了火先烤起鱼来。
等到司空言再睁眼时已是黄昏,身旁传来噼里啪啦的烧木声,他顺着亮光望去,看到了火堆旁插着的一条烤鱼和几个野果,火堆另一头躺着一个少年,被火堆的热气模糊了轮廓,但还能看到那双闭着时依旧诱人的狐狸眼。
司空言突然觉得就这样一直困着出不去也不错的样子。
“你醒了啊,吃烤鱼吧,我自认烤鱼技术还不错,慕朔寒也说我烤的鱼最好吃。”
少年心中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点点温情蓦地泯灭了,默默地在心底里把慕朔寒三个字打上了个大叉。司空言仔细想了想,果然还是应该先把慕朔寒了结了再享受这种生活。
司空贺也不知道怎么的对面人突然由晴转阴,咬起鱼肉来也仿佛是在咬什么仇人般,只道是伤患的喜怒无情,自己一边玩去了。 晚上的森林最为危险,不知何时就会有奇珍异兽蹿出。司空二人相约好司空贺先守上半夜,然后再唤醒司空言守下半夜。也不知是有福星庇佑还是怎么回事,一夜过去大半竟也相安无事,司空言倒不似司空贺那般无事干耗,被叫醒后干脆就原地盘起打起了座。
司空贺知晓自己兄长的功底,便安然睡去了。
等他再次悠悠转醒,睁开惺忪的双眸时,已是阳光明媚,约莫着也已是上午了。
不远处入定的少年紧阖双目,眉头紧锁,睫毛不时微微颤动,周遭也泛起一层薄薄的诡异蓝光。
只看一眼,司空贺就瞬间清醒了,纵然他平时上课分外不专心,但也清楚得很,司空言这分明是走火入魔了。
修真者,修期为三,一期脱俗,二期锤炼,三期入仙。
寻常修真者皆在一期徘徊,稍有资质者通过突破瓶颈到达二期,再有天资聪慧者则可经过勤勉努力步入三期,等到三期修满,便到了砺金,砺金之苦,难言毕之,千锤百炼,锻就松身岩骨,石开玉现,延年益寿。
渡过砺金,即定尘,此修真者可不受时间约束,获得长生,永驻容颜。正如评级大会,虽然划分简单,但每期之间,都有极难逾越的鸿沟。
自古三期修满还能渡过砺金者,屈指可数。还当世的,传闻说白门掌门师弟御轩早已砺金末期。
二期到三期并不容易,极易走火入魔,这也是诸多修真者明明二期已修满却迟迟无法到达三期的原因。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一旦入魔,就再难定尘。
成了魔修吸取奇异草木灵兽之气,可瞬息间修为大增,修为堪比三期修士,但却永远无法匹及砺金修士。
干!司空言可是下一任家主,如果他成了魔修司空家岂不完蛋了!
司空贺忙连滚带爬地到了司空言身边跪下,对于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将人叫醒不大可能,输送内力又怕与司空言的内力相冲突。
司空贺正一筹莫展呢,偏偏这时又来了个添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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