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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师父。”
雪满衣站在门口,背对光线。
水云生突然听到声音,慌乱了几息就稳下心神,若无其事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事情办的怎么样?”
“很顺利,有师父的教导,当然顺利了,还揪出几个不怀好心的。”
水云生不敢回头,他觉得雪满衣已经察觉了什么,说话拨凉拨凉地,没有起伏。他还想挣扎一番,“要是是误会,就把人放了吧。”
“师父,”雪满衣一步一步走进寝室,“可我觉得他们犯了天大的错误呢,竟然给我下绊子,拦着我,拖着我。”
水云生惊心肉跳地躺在床上,心神也被雪满衣的步子紧紧牵着,连忙拉起薄被盖住全身,“徒弟,为师衣着不雅,你……”
雪满衣停下脚步,看着掩藏在薄纱下的人影,收起了紧逼的姿态,“好,是我考虑不周了,我先处理人,再来找师父。”
说着便提步要离开。
水云生一听就知道要糟了,连忙道:“哎,别!等我穿好衣服,我跟你一起去,别滥杀无辜!徒弟!”
雪满衣顿住,冷哼一声,“原来在师父眼里,我就是个暴徒。那师父可别让我久等。”
出去了,水云生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瞒着雪满衣,不让他知道,不让他看到,现在再说,怎么都不合适了。
水云生苦笑,大概是不想让他看到这副丑样子,命不久矣的样子。
徒弟修为日益增进,自己用幻术遮掩,越发吃力,今天更是提不起一点力气。
他费劲地坐起身,就是一阵头昏眼花,刚拿起法宝要戴在身上,床幔就被突然去而复返的雪满衣撩开,天旋地转间,人就被摁在了床上。
“你怎么进来了!”
“不进来,怎么能看到师父在忙什么。”
水云生大喘气,真是心有余悸,还好法宝就放在身边。
“一点都不尊师重道,起开,”水云生推了推撑在上面的雪满衣,没推开,“快起来,我要换衣服了。”
“急什么,师父,我们也不是正经的师徒,再让我帮一次吧,”他垂下眼敛,平淡的语气里水云生还能捕抓到委屈的情绪,“我好久好久没有见到师父了。”
真是疯魔了,又被这小骗子可怜到了。
看来他只是突然偶尔发点疯而已,并没有察觉什么。
“那就起来,我不起来怎么换衣服。”
“好。”
雪满衣起身,拿起衣服,站在水云生背后,捧起三千发丝,细致地为水云生穿上外衣。
温热的手指滑过后颈,整理领口;停顿在腰侧,束上腰带,然后整个人把他环抱在怀里,头也靠在他的肩上。
水云生还能感觉到温软的唇瓣贴上自己的肩颈,摩挲了一会,又像狗一样叼着耳垂,激得他全身微微颤栗。
“师父,不累吗。”雪满衣在水云生耳边喃喃细语道。
“什么?”水云生此时的心神全都被耳边的湿气牵住了。
“每见到我,就带着这个,”雪满衣握住水云生拿着法宝的手,再一根根手指挤进他的指缝里,“这是什么,我看师父特别宝贝它。”
水云生胡编道:“我最近修炼有问题,拿它来静心养神。”
“是吗,师父,我修炼也出问题了,师父能不能借给我试试,我带着要是好用,就不去找其他法宝献给师父了。”
“你需要就直接去我库房找吧。”
“师父,”雪满衣哀哀地叹气,他紧紧地环住水云生,“师父,你到底瞒我什么,这么透支灵力,就为了瞒着我,其实我都能看见的。”
他的嘴唇从耳垂,慢慢滑到脸颊,温柔地摩挲着,“头发掺有白发,眉毛都变白了,身体冰凉冰凉的,脸色也很不好,力气也没有以前大了。”
说着,眼泪就一滴一滴地滚落到水云生脸上,领口上,“师父,就不能告诉我吗。”
雪满衣静静地等。
一个沉默地抱着人,一个沉默地被抱住。
雪满衣渐渐松开了手,“师父,好好休息,是我打扰了。”
忽沉忽轻的脚步声就要息声。水云生转身一看,门口的影子被黄昏的光拔高,然后在转角处消散。
“我怎么开的了口,明知自己的结局,却还拉着你贪欢,”他吃吃地笑起来,笑得喘不上气,笑得跌坐在地,笑得侧卧在地,笑着笑着就哭了,最后唾弃自己,“真是个混蛋啊!”
————
“今有一惑,还请李道长解答一二。”
“福生无量天尊,雪道友想知道什么,贫道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水云生。”
“他不愿告诉你?”李善水先是诧异,然后轻叹一声,“唉,看来他是想让贫道转告你了。”
“他中了噬灵毒,这种毒专门以灵骨为食,只能用秽气来压制它,别无他法。然而时间一长,普通的秽气对噬灵毒就没用了。”
“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目前最优解,是将秽息置入他体内,噬灵毒与秽息相互消耗,至少能保他百年寿命。”
“但是……”李善水看了眼雪满衣,不忍心继续说了。
“有什么难处?是需要什么药草还是兽血,我都可以找到!”
“但是,水云生提出,以他自身为容器封印秽息。可置入的第十年后,噬灵毒会被秽息消耗殆尽,人会像危徊沧那样,逐渐被秽息控制理智,世间将再多一个‘危徊沧’。”
“修仙界苦秽息久矣,他想离开山海宗去魔界,就要答应他们在他的体内留下禁制,以防他日后反悔。秽息激活了禁制,禁制会让他逐渐陷入沉睡,灵力越发缺乏。今年,已经是第九年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困惑多时的谜语终于揭晓,雪满衣被冲击得弯下了腰,身体阵阵发冷。
曾经满心的窃喜和满足就像一个笑话,只要轻轻一碰,就碎了,露出来的尖刺,深深扎进心脏,这才是现实,以前都是梦啊,只有梦才那么美好。
他无声地张着嘴,拼命地呼吸,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扭曲,一手紧攥着领口,一手握拳锤在桌面。
第九年了,九年了……他为什么现在才发觉……为什么……
“唉,雪道友,这是他要走的路,是他的宿命,别无选择。世事无常,终有一别,看开些吧。”
雪满衣偏不信这宿命,按照系统说的原著里,他们根本不会相遇,既已偏离了宿命,为什么不能破了宿命!
他稳住心绪,艰难地开口问道:“这秽息,能不能,移出去?”
“目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容器了,噬灵毒和魔息吸引了秽息,秽息是不会弃他而去的,只会在他体内牢牢扎根。”
“唉,遭受三重折磨,他也不怎么好受。我给他配置的缓灵香,他已经三个月没来找我要了,可能是为了瞒你……”
李善水长叹,往雪满衣推去一木盒:“真不知说他什么好,你就帮他拿走吧。”
————
濯江水上,雪满衣静坐在床榻边,微阖双目,神识控制着灵舟快速驶向浩渺无边的东方。
香炉里,一缕缕缓灵烟乘风而起,飘飘欲坠,晕浸满室。
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微末的动静,一睡不觉世事,醒来已换天地。
水云生也不记得自己究竟又睡了多久,一醒来发现自己所处已变,他侧过身,静静地,隔着一层朦胧的帷幕看着端坐在一旁的雪满衣。
“醒了?”雪满衣睁开双眼,起身把床帏拨开,“要出去吗?”
“好。”
雪满衣把人抱起,走出船舱,把人放在船首的躺椅上,自己则席地而坐。
护船灵阵挡去了大部分风的冲击,甲板上只余微风徐徐。
“这是要去哪里?”
“蓬蒿岛。”
水云生静默几息,“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师父,”雪满衣偏头看向榻上的水云生,夜色里,眸色深沉黯淡,“我只想知道,这就是你的选择么。”
水云生一怔,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命运如此,我也只是尽我所能罢了。蓬蒿岛也措手无策,”他无声一叹,“回去吧。”
可我偏要一试!
雪满衣的眼神愈发狠戾。
他转头看向
一片雪花懒懒散散地飘,停靠在桃花瓣上。风抖抖树杈,它便轻声跌落到白玉砖上。
外面静悄悄的,里面也静悄悄的。
水云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还没清晰,就被人一把捏住手。
“师父,你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雪满衣,不知道他在床边趴了多久,他的眼睛通红到青紫的地步,头发散乱无章地披着,衣服也破的不成样子。
“你……”水云生刚想起身询问,就感觉到难以忽视的怪异,好像有什么东西禁锢了自己。
只见雪满衣突然就慌张起来:“对不起,师父,是不是很难受,我……”
他一边喃喃道,一边挣扎着起身,却倒跪在地,发出沉闷刺耳的拖拽声,连忙爬起来,再次抓住水云生的手。
这时水云生才发现,雪满衣的手上铐着粗大的锁链,而自己腕上、腰上、脚脖上也铐着锁链,细细长长地找不出源头在哪。
水云生懵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没醒,低头一看,手上的锁链已经被雪满衣解开了。
“徒弟,这是什么?”
“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雪满衣语无伦次起来,他抖着手解开一条又一条链子,“师父,你别离开,我不应该,我不应该……”
“我只是,只是,我……”他整个人都剧烈地惊慌着,呆滞地盯着报废的锁链,突然发狠地把链条全掷到地上,尖锐的撞击声让他短暂地清醒过来,但回头一看水云生,他又失控了,跌跌撞撞地想离开,没走几步却被脚上的铐链绊倒在地,“呃……”
水云生从难以置信中回过神,连忙起身去扶起雪满衣,两人跌坐在地上,水云生试探地问道:“徒弟,你怎么了,”
他一动不动地呆坐着,头也垂得低低的。
水云生摸了摸他的头,“我们先解开好不好,你看,你的手都被勒红了。”
“徒弟?”水云生捧起他的头,总算是看到他整张脸了,眼泪还一颗一颗地正在掉。
水云生觉得真是好笑又无奈,凑近去瞧他,睫毛都湿得粘到一块了,“别哭了好不好,我没有怪你呀。”
水云生给他擦了擦眼泪,“满衣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也改正了对吧,为师才应该说对不起,睡了这么久,让徒弟你担心得这么可怜。”
某人的睫毛像蝴蝶一样轻轻颤动,还是一声不坑地掉眼泪。
那只能祭出终极大法了。
水云生弯下腰,凑得再近一点,更近点,抚上雪满衣的脸,亲他红肿的眼睛,刺激得他的睫毛一下又一下地扫过自己的下唇;
让他抬起头,挑逗他干裂的唇瓣,轻轻地咬,轻轻地啃,直到把它变得红润欲滴。
水云生平复了会气息,笑着开口道:“徒弟,为师刚刚睡醒,没什么力气,你乖乖地,好不好?”
“嗯。”雪满衣轻声应道。
他又低下头,乖巧地坐在地上。
水云生轻轻挑起雪满衣的下巴,摩挲着,流连着,托着他的头,慢慢地倒下,直到温热的肌肤触到冰凉的地面,墨色的长发在白玉砖上蜿蜒。
傻傻的渔夫,给自己套上禁锢,解开了鱼的的铐链,只能任他宰割,手被高高举在头顶,与外面的雪一起,停靠,晃动,再跌落。
两人都剧烈地喘息。
“徒弟,”水云生拨开雪满衣散乱的长发,“抱住我,好么?”
雪满衣还沉寂在迷离中无法自拔,他听话地举起手,发现手被捆了,疑惑又委屈地看向水云生。
“是你自己绑的噢,”水云生摸了摸他红肿的腕部,“要解开噢。”
雪满衣听话地解开了,亮晶晶地看着水云生,一把抱住他的腰部。
后腰的衣服被紧紧拽住,水云生抱起雪满衣,踢开地上的锁链,将人放到床上。
看着雪满衣水雾雾的眼睛,他抬手掩住了,此时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朝不保夕的活着,还去指染拥有无限未来的人。
但是啊,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人生在世,得到了,就懂得会失去,尝过了,就不要再犯了。
徒弟,我好卑劣啊。
他吃吃地笑起来。眼泪不自知地流下来。
等人回神过来,就会谴责地看着自己,又躲在暗处谴责他自己,还会偷偷哭。
然后几天都是冷脸冷语,要是不管死活地去逗他,耳朵和脸肯定会红一个,几天都不会出现在人面前。
不管了,再亲一个吧。
“徒弟,以后可以多去历练历练,说不定就会遇到有缘分的师父,反正我们都不是真正的师徒,不碍一点事。”水云生自己想象了一会,却发现身后的人沉默不语。
“徒弟?”
被叫的人直接离开了。
感觉气氛都停滞了。
水云生苦笑,提起小鱼的后颈皮,把它晃了晃,“我是不是又惹他生气啦,我帮你顺了毛,你去帮我哄哄他。”
小鱼睁着圆溜溜的猫眼瞅着他,蹬了蹬前爪。
水云生放下猫,收拾收拾凌乱的寝衣。
小鱼优雅地蹲在地上,舔了几下爪子,喵喵叫两声就走了。
【就这么想救他?】系统忍不住发声。
雪满衣静默不语。他在等待瓶子里的血装满。如玉的腕上流出了鲜血,滴落到瓶子里,像这样的瓶子已经满了三个。
【这血再过一个月,就无效了。】
雪满衣顿了顿,划了一条新的口子,血立马涌出,把新的瓶子铺满了底。
【炮灰就是炮灰,天道写定了命运,难道你还想与天斗?】
【修行本就是与天争,与天斗,他斗不过,我来斗。】
隐藏在术法下的面容苍白黯淡,眼睛盯着瓶口,幽深、毫无波澜地盯着。
系统说不过他,不过天道也没有发话阻止,就不再说了。
藏好瓶子,雪满衣就出去了。生气归生气,但人还是要看住的。
回到屋里,人又昏睡了,猫不知道跑去哪了。
虽然有法宝护着,但猫靠近秽气还是不舒服,不怎么喜欢留在水云生身边。
雪满衣坐在床边,悄悄开始吸取水云生体内的秽气。
受限于修为,他吸不了多少,仅仅能让水云生好受点。
每天,水云生睡着后,他都要取血,喂血,吸秽气,暖床,今天也不另外。
吸得达到自己的极限后,雪满衣整张脸更疲倦了。
他闷声咳了咳,扶起水云生,让他半倚在自己身上。拿出瓶子,瓶口贴着水云生的唇瓣,慢慢地倾倒,惨白冰冷的唇很快染上血色,像抹了口脂一样鲜红,喉咙下意识地吞饮。
但是水云生以为的灵髓水,其实是血。
这一瓶就见底了,雪满衣收起瓶子,轻轻擦拭残余的血液,一如温池那时的柔软。
随后拨开水云生散乱的发丝,轻手轻脚地躺下,把人揽在怀里。
某人冻得像雪一样,接触到热源就凑过来,抵足而眠。
雪满衣偏头看,看头发,又有不少变白了;看眉头,也半白半黑;安宁地睡着,好像没有一点不舒服。
还有一个月,怎么办,雪满衣不知道,他迷茫了。
【是不是书里‘我’根本没有遇见他,是不是如果没有我,他会活得好好的,等到‘我’与龙傲天一战打开了天梯,他不久就登天成仙了?】
【没有你,他早就被封印了。】
雪满衣的眼睛蹭地就亮了,全身因为兴奋而颤栗着。
【我还是改写命运了,对吧。改了第一步,就能改最后一步!】
“不会成为死局的。哪怕我流尽血,师父,我也会让你活下去。”
雪满衣情不自禁地抚上水云生的脸,幽幽地盯着他看,这么好的人,就应该成仙,就应该拥有无边岁寿,哪怕自己死了,他也要活着,看封闭万年的天梯如何打开,看天庭的生灵万物什么模样……
“徒弟。”水云生侧身。
“嗯。”雪满衣轻轻地应声,也侧过身,四眼对视。
月色朦胧,长夜才刚刚开始。
水云生边看着他,边试探地抬起腿,又磨磨蹭蹭地搭在雪满意腿上。见人默许了,就咧开嘴无声地笑,直接把人拉到自己身边,手落在他的脑袋上。
旁边的小鱼换了个姿势,抖抖猫头继续睡。
雪满衣听到了小鱼的动静,想扭头去看,水云生拉住他,“别管它了,”他抚摸着雪满衣的头发,“明天就进去也好,早晚还不是要进去,别耽误了时辰。”
“噢。”
水云生紧紧捆住雪满衣,他们的腿相互交叉着,瓷贴玉,玉暖瓷;他们的头相互靠着,一月白一黑墨;白发陷在黑发里,相衬相依;热息包裹着冷息,你温我凉。
一个面向昏暗,一个面向月华。
“其实,我觉得我赚了,真的,以前也没想到我能活这么久。”
“没听说过死人还能赚。”
水云生闷笑,“你亏了,我赚了,不过还好我们不是真正的师徒,你也不算亏呢。”
“噢。”
水云生觉得自己此时精神的要命,他蹭蹭雪满衣的脖颈,又摸摸他的耳垂,又牵起他的手,对着月光看来看去。腕上的浅痕,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消退。
“以后别划了,丢那么多血,我也怪心疼的。”水云生把自己的手插进他的指缝里。
“噢。”
“明天记得把我放在楝山里,先放一层封秽印,再放一层封灵印和封魔印,最后把山封上,我不想被别人靠近,别忘了哦。”
“嗯。”
“好好干,我觉得你的想法都很对,要是忙不过来,就让那群吃白饭的帮你干。”
“我的私库里还存有没启动的五个傀儡,你要是想用,就滴血认领他们,木医修、花剑修和果法修,我都把权限转成你了,以后你就是他们的主人。”
“嗯。”
“要是不想干了,就给小鱼顺顺毛,在月下洞里修炼,留一些剑痕在石壁上,还可以闭个关静心修炼,或者出去闯荡闯荡,拜个师父,收个徒弟。”
“嗯。”
“当然不要莽进,先苟一苟,等到所谓的救世主打开天梯,再努力得道成仙……”
“如果你到那时还记得我,就回来和我说说成仙的感觉是怎么样的,让我也提前体会体会。”
“嗯。”
水云生突然笑得发颤,把雪满衣狠狠地抱住,“徒弟你是‘嗯噢精’吗?真可爱。”
两人的胸口都剧烈起伏着,两具□□紧密的接触,架起一架桥,两颗心交错的跳动,成了桥上的过客,你的传来,我的传去,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光明正大地知足地笑。
而他悄无声息地贪婪地哭。
天渐渐晓白,心跳渐渐沉寂,双手渐渐无力,秽气渐渐增加,一切都安安静静地进行中。
可是雪满衣更不甘心了,只觉得自己四肢百骸再无半点力气。
他像魔障了一样,在手臂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鲜血啪嗒啪嗒掉,染红了床,染红了衣服,染红了水云生的嘴唇。
好像没有用,不应该啊,那么多人视它为得道成仙延绵寿命的宝物,怎么就对付不了秽气呢?
雪满衣再划开一道口子,洒得水云生脸上、身上全是血。
再把水云生体内的秽气吸过来,但是吸收的速度根本比不过秽息扩散秽气的速度,压抑的秽气被困在阵法里,在屋子里猖狂四窜,把整个屋子团团围住。
“主上?前主人说过,不要耽误了时辰。”花剑修传音道。
天亮了。
原来天已经亮了啊。
雪满衣呆怔了,他看着怀里的人,脸上满沾血,嘴边有血,哪哪都溅上了,头发也红白交错着,有点脏了。
他竟然也不嫌弃,就像睡着了一样。
要擦干净,要是醒了又生气怎么办啊。
雪满衣一边想着,一边紧盯着人看。
他抱起水云生往温池里走,一步一步走下池里,把人圈在池边,把满血的手洗干净了,然后从额头开始,手指沾水,一点一点地擦去血迹。
到眉毛,眼睛,鼻子,然后到嘴唇。
刚擦好的唇瓣又红了,雪满衣找了找,才发现自己伤口在渗血。
那先将手绑住,血就只会渗染布料,不会弄脏他了。
再清洗脖颈,头发。
衣服脏了,也湿了,这样睡觉肯定不舒服,还好自己一直留了套衣服,简单的红色,银色的暗纹,比那套嫁衣好看多了。
再梳上头发,仅仅束上一条红丝带,雪满衣就抱着水云生出门了。
一出门,普通的阵法根本抵抗不了秽气,一颗又一颗桃树枯了,雪吹着零落的花瓣,再一层雪一层花地铺在地上。
到了山门,什么妖魔鬼怪都堵在路上,他们愚昧,又贪婪,拿着法器对雪满衣虎视眈眈。
被欲望牵着的人,忘记了秽气,也忘记了暗悬剑,暗悬剑悬空一划,数万剑气齐发,为这个深冬添上肃杀和鲜血。
“诸将听令,杀无赦!”
“誓死保卫魔君!”
走用血开出来的路,水云生肯定不喜欢,但没办法,这些人什么都敢贪婪,不杀个干净,要是打扰到他怎么办。
楝山,仙魔交界处,曾经封印过秽息的地方,一副破败不堪的样子,没有任何生灵。
现在有一个傻子,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载体,把遗失的恶魔重新带回到这里。
走进楝山,不管外面的厮杀,轻轻地把水云生放到冰棺里,再拿出准备好的灵玉髓,放到水云生手心里。
做完这些,雪满衣就安静下来了。
他坐在一旁,眼神空洞,嘴角却微微低垂,极淡极淡地笑着,“师父,我就要完成任务了,没有一点奖励吗?”
水云生静静地躺着。
“好吧,师父,等你醒的那一天,我会索求奖励的。”
先一层封秽印,然后一层封灵印,再一层封魔印,雪满衣退得越来越远,退到了山外,下了最后一层封山印,他才聚焦到眼前。
满目都是猩红的血泊,残破的尸骸,厮杀濒死声响彻天地,鲜血叠了一层又一层,把山染红了,也把雪满衣的眼睛染红了。
他站立在最高处,持着剑,宛如杀戮现世,俯瞰着下方的战场,挥出千万道剑气,一道即可瞬间击杀一个化身期修士,撕碎时空,呼啸而落,收割了一个又一个进犯者的性命。
山崩地裂,死伤无数。
这场厮杀,持续了整整五天五夜,到处都是斑驳昏黑的血迹,堆叠的血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而雪满衣依然站立着,衣服猎猎飘舞,手中的剑泛着冷凛的寒光,指向长空,“诸将听令,清扫战场,论功行赏,安抚死伤,胆敢犯此地者!杀无赦!”
“胆敢犯此地者!杀无赦!”
“我等拜见魔主!”
魔界短短十年,就三易魔主,历经两次恶战,普通修士的生与死,荣与辱,仅在一念之间。
雪满衣的上位,让屹立了数万年的危族彻底倒台,众魔将和众魔君一旦目触到暗悬剑就不寒而栗,更别说直视本人了,那幽深冷寂的眼神,好像下一秒就要身首分离。
“末将参见魔主,魔主千秋万代!”
雪满衣高高坐在主位上。
“安葬烈士,抚恤亲人,有功就赏,本尊不介意再杀几个魔君助兴,至于进犯者,无论修魔还是修仙,全都丢去喂魔兽。”
“我等领命!”
“雪满衣!你这个畜生!我七哥可是你的师父啊,要不是他把你捡回来,你死哪里还不知道呢,你弑师夺位,杀戮无数,作恶多端,不配为主!”
众人连忙回首看向来人,是失踪了很久的危燕飞,身后还跟着危族的长老们,零零散散有二十多个人。
“雪道友,祖训有言,历代都由我族即位,统领魔界,如今我危族尚且有能辈,你虽有功于魔界,但非我族人,还是回”
“呃”
只见暗悬剑身一闪,正在说话的老者就口鼻泵血,瞪着老眼就此亡身。
“雪满衣!你!”
“成王败寇,看在你们姓危的份上,让你们多讲讲几句痛快话,再送你们上路。”
雪满衣起身,持起剑,渡劫期大能的威压如死神般压迫着每个人。
“蝼蚁,谁给你们的胆量,来教本尊做事?”
看着他们个个脸色尽失,哆嗦跪地的样子,雪满衣就觉得无趣极了,干脆利落地杀了,滚热的血溅了‘安分’蹲着的魔将魔君们一身。
“处理干净。都机灵点,好好活着,相遇一场,本尊也不想你们如此下场。”
“我等定不负魔主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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