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替身：自由希望

　　斯蒂芬成为0017的第五天，克莉斯终于整理好了失去艾瑟尔的心情，来到了铁栅栏窗前。

　　她已经十岁了，金发的颜色变深了，一直垂到腰际。脸因为终日不见阳光（房间里那个和外面相通的窗并没有给她多少光亮，不过英格兰的阳光本就难得）而苍白消瘦，显得一双绿色的眼睛更大了。她就一直这样用信任的眼神看着你，让人很难不相信这个小女孩说的每句话。

　　她学会了阅读，学会了写作，把房间里本来预备着的书都读完了，还让实验员17号给她带了许多新的书，房间的小书架已经放满了，还有几本书整整齐齐地码在小木桌上。

　　“你是从哪来的，斯蒂芬？”克莉斯拍打着铁栅栏。

　　斯蒂芬本来半躺在床上，听见克莉斯叫他，不情不愿地从床上下来，慢吞吞地走到窗口。实验员17号给他的睡衣有点太大了，裤腿在地上拖着。

　　“我从东区来的。”斯蒂芬说，垂着头。浓密的黑发乱糟糟的，因为流浪，太久没剪了，刘海挡住了眼睛。

　　“我爸妈出车祸去世了，然后我去了我奶奶家，后面奶奶也去世了。”斯蒂芬依然低着头，为了不让克莉斯看见他在强忍眼泪。

　　“噢，很遗憾听到这个，”克莉斯答道，“我爸妈也去世了。”

　　现在，克莉斯提起父母的时候，已经不会像以前一样一想起就大哭。但这次她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斯蒂芬和她一样，所有爱他们的人都离去，只留下他们自己在这世间沉浮。

　　“济贫院那帮小子叫我小耗子，”斯蒂芬说，“不过有一个爱尔兰人很好，他教我唱歌。后来我在街上唱歌，但是没地方住，给风吹得够呛，冬天的风像刀子一样。有一天捡到一张宣传单，我就来了。”

　　“我以前跟我妈在桥洞底下，我去桥上讨钱，那些孩子都管我叫小野猫，他们说我眼睛大得吓人，像猫一样好瘆人。”克莉斯说，她学着那些孩子嘲弄的口吻。
　　斯蒂芬抬起头来，这下他终于看清克莉斯的脸了。那双绿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就像小猫一样。“果然像猫，”他小声说着，勾起嘴角，“但是很漂亮。”

　　克莉斯笑了。“那你可要小心点，别让我吃了。”

　　两个孩子隔着栏杆相视一笑。克莉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脱口而出：“你能做我唯一的朋友吗，0017？”

　　斯蒂芬把挡住眼睛的刘海撩到侧边，“我们已经是唯一的朋友了。0018和0015都没人，不是吗？”

　　“你想听一听艾瑟尔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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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她去了哪儿？”故事结束，斯蒂芬问道。他看见克莉斯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对于克莉斯来说也许太过于沉重。

　　“我不知道。”克莉斯紧紧抱着枕头，讲故事的时候她把枕头从床上拿下来了。枕头是她唯一的安全感来源。

　　我只知道，来到亨德森公司的人最后都会有那样的结局。她做梦似地说。当你长大，当他们需要你的时候，你就要付出你的一切。就像他们现在给你你所需要的一切一样。你来了，就再也不可能离开。你来了，就再也不能获得自由。
　　艾瑟尔说，他们养着我们，要花很多很多钱。我们不是在这儿白吃白喝，而是一个个“待宰的羔羊”。你明白吗？

　　斯蒂芬没说话，他知道这个结果一定很严重，虽然他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一个结果。

　　但这总比在街上流浪、居无定所好。在外面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你不知道今天能赚到多少钱，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找到一个遮身之所，不知道你的嗓子每天都这样卖力地唱歌，明天是否还能发出声音。尤其是在冬天，你根本不知道你第二天是会在寒风中醒来，还是永远地留在那个冬天里，最后被人发现，埋到乱葬岗。

　　在亨德森公司，至少每天还有新鲜的面包和热汤点心，有灯照亮，有小火炉，有暖和的床褥，有干净的衣服，有书读，有一个个正常醒来的早晨。

　　但却没有自由。

　　自由多么重要啊，但在这里它竟然比不过一碗热汤。

　　克莉斯想起自己曾经和爸爸妈妈一起住的贫民窟，混乱、肮脏，伦敦多么繁华、昌荣，像一座巨大的工厂，顶部源源不断地造出精美的制品，最底下运行的齿轮却早已生了锈。

　　活下去，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咚，咚，咚。

　　克莉斯打开了门，实验员17号来送饭了。今天的晚餐是加了奶酪的烤土豆和炖蔬菜，以及约克郡布丁，还有一碗法式洋葱汤。

　　“该吃饭了，孩子们。吃完饭还能聊天的，好吗？”她说。

　　斯蒂芬隔着栏杆喊道：“实验员17号，您为什么一直蒙着脸？”

　　“不要问问题。”她大声说，把餐盘放在克莉斯的小桌子上，然后出去了。
　　“那是为了防止人们分辨实验员。他们都是一样的，只有编号，在这里工作。”克莉斯趁实验员关门的空当，悄悄对斯蒂芬说。

　　不知道实验员有没有听到，但她进斯蒂芬的房间的时候什么都没说，把餐盘放在桌子上，木门和铁栅栏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斯蒂芬甚至能在房间里听到走廊的回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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