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去，才能活下去

　　那三里地，走婚那天觉得格外短，红盖头被风掀起一角，能看见路边的野菊开得正旺。可真住进去才知道，那不是路，是道看不见的墙，把我和过去的日子彻底隔开了。

　　张贵成日窝在堂屋的竹椅上，烟蒂扔得满地都是。我扫院子时他嫌扬灰，做饭晚了他摔筷子，有回我蹲在井台边搓衣裳，他站在台阶上剔牙：“女人家不就该干这些？难不成还指望你考状元？”婆婆在一旁纳鞋底，搭腔比谁都快：“就是，当初彩礼给了三万块，嫁妆就两床旧棉被，真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婚后第三个月，我站在镜子前，看见颧骨尖得硌手，原先合身的褂子晃荡得像面旗子。夜里张贵喝了酒，借着月光能看见他眼睛里的红血丝。他把空酒瓶往地上一掼，玻璃碴溅到我脚边：“要不是你爹妈求着，谁要你这没人要的货！”我缩在墙角，听他骂到后半夜，直到醉倒在炕边，打起震天的呼噜。

　　回娘家那天，我攥着布包走到村口，腿肚子都在抖。母亲正在喂猪，见我眼眶红了，手里的猪食瓢“哐当”砸在石槽上：“婆家哪有不受气的？跑回来像什么样子！让人看见，你哥哥以后怎么说亲？”我张了张嘴，喉咙像堵着团棉絮，最后还是空着手回了张贵家。

　　后半夜总睡不着，窗外的月亮有时候圆有时候缺，亮得人心里发慌。我坐在炕沿上，摸着手腕上细细的骨头，觉得自己像被水泡发的麦秸，软得撑不起一点力气。抑郁那东西，就像院角的青苔，悄没声息地爬满了心口。有次站在老槐树下，看着桥底下泛着白沫的河水，突然就想，要是跳下去，是不是就不用再听张贵的骂声，不用看婆婆的白眼了？风卷着槐树叶落下来，落在我手背上，凉丝丝的，倒让我打了个激灵——凭什么我要这样？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