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之在欧中世纪黑化

作者:冰糖雪梨不要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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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烛的预兆


      雪花在半空盘旋了整整一个上午,直到午后才恋恋不舍地稀疏下来。阳光试着穿透云层,却只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投下一片朦胧光晕,像被揉皱的银箔。维奥莱特抱着最后一摞经卷放回橡木架时,指尖划过某册烫金封皮的古籍,忽然感到指腹传来细微的刺痛——那是书页边缘未磨平的棱角,像极了记忆里某卷用血写就的批注边缘的锯齿痕。她下意识蜷了蜷手指,浅紫色的瞳孔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阴霾,转瞬便被窗外的光亮驱散了。

      窗外的雪已经彻底停了,屋檐垂下的冰棱在微光里泛着剔透的冷光,仿佛谁把月光冻成了条条坠子。“艾伦达姐姐,我们可以走啦。”她解下沾着烛油的粗布围裙,叠得方方正正摆在桌边,浅紫色的发丝随着动作轻晃,发梢的雪水早已化成细珠,濡湿了颈间一片细腻肌肤,像落了串碎钻。只是那片肌肤下,若有若无地隐着淡青色的血管,像极了当年从胸腔里拖出的、还在搏动的血管影子。

      艾伦达正站在彩绘玻璃前,光斑在她墨黑的裙摆上流动,像融化的宝石在绸缎上缓缓淌。那些裙摆褶皱里藏着的暗纹,细看竟与黑烛圣坛基石上的刻痕有几分相似,只是被更繁复的藤蔓缠绕覆盖。听见声音,她转过身,目光落在维奥莱特冻得发红的鼻尖上,那点红在苍白小脸上格外鲜明:“嗯。”

      两人走在覆雪的街道上,脚下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像是谁藏在雪里的秘密被踩醒了。维奥莱特脚步轻快得像刚出笼的云雀,只是偶尔左腿会下意识地顿一下,仿佛股骨深处被重锤锻打。她时不时弯腰掬起一捧雪,看六角冰晶在掌心慢慢化成水,留下凉丝丝的痒。

      “今天玛莎嬷嬷教我做蜂蜡蜡烛呢,”她忽然雀跃地开口,声音里裹着暖意,“我总把烛芯放歪,嬷嬷说我做的蜡烛像群歪脖子小士兵,排着队要去巡夜似的。对了对了,神父还讲了个三百年前的故事——有个修女在雪夜里救了只冻僵的白鸟,后来那鸟儿竟变成天使,在她临终时来接她去天堂啦。”

      她侧过头看艾伦达,浅紫色的眼睛亮得像盛着碎星:“你说,救赎是不是就像这样?不一定非要做惊天动地的大事吧?哪怕只是给一只鸟添点温暖,给一块石头盖块布,也算在心里种了颗会发芽的种子,对吗?”

      艾伦达的脚步没停,黑色裙摆扫过积雪,依旧不沾半分湿痕。那些围绕在她周身的黑雾,细看竟在雪地上投下荆棘状的阴影。她没接话,只是听着女孩絮絮叨叨数着教堂里的琐事——哪支蜡烛燃得最久,哪块彩绘玻璃上的天使翅膀最灵动,甚至连圣坛下那只灰猫生了三只小猫,其中一只是玳瑁色的都记得分明。

      阳光偶尔从云缝漏下来,照在维奥莱特发梢,泛着层淡淡的紫金色。回到住处时,暮色已漫进窗棂,像融化的墨汁悄悄晕染宣纸。黑雾像往常一样涌上来,替维奥莱特拂去肩头落雪,她笑着说了声“谢谢。”,抬手想摸摸那些调皮的黑雾时,指尖却只穿过一片冰凉的虚无,艾伦达看着这幕,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下,转身进了厨房,灶台上不知何时多了只陶罐,正咕嘟咕嘟炖着什么,散出隐约的暖意。罐身上的花纹,是倒悬的十字。

      第二天清晨,艾伦达醒来时,窗外的雪已结了层薄冰,玻璃上的霜花像谁用银线绣的藤蔓。她走到隔壁房门前,果然又看见张亚麻纸,字迹比往常更用力,纸页边缘却没了往日的褶皱,像是落笔时格外笃定。

      “艾伦达姐姐,神父说教堂要整理地窖的旧物,让我留下来住几天。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维奥莱特”

      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墨迹深了些,像是特意加重了笔力,要把暖意刻进纸里。艾伦达指尖划过那个小太阳,指腹触到纸页细微的纹路,转身时,脚边的黑雾轻轻打了个旋,像在无声地应和。她知道,地窖深处那些蒙尘的古籍里,一定藏着许多教堂的秘密。

      教堂地窖阴冷潮湿,空气里浮着旧书与尘埃的味道,像是时光在这里凝成了固态。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混着金属撞击的轻响,叮咚叮咚,像冰棱在风里相撞。“请问……需要帮忙吗?”

      那声音清冽如冰泉,却又带着点熟悉的暖意,像雪地里埋着的炭火。维奥莱特猛地回头,撞翻了身边的铜烛台,烛火在风里晃了晃,照亮了来人的脸——蓝色长发散在身后,耳坠上的黑曜石随着动作轻晃,映出烛火跳动的影子,正是她念了十年的模样。而那人胸前佩戴的银质十字架,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伊薇特?”维奥莱特的声音发颤,手指紧紧攥着手里的乐谱,指节泛白得像雪捏成的。

      伊薇特·烬影愣了一下,随即眼中涌上来难以置信的光,像黑夜里突然亮起的星:“维奥莱特?真的是你?”她快步走过来,蹲下身扶住维奥莱特的肩膀,淡蓝色的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烛火。

      十年未见,昔日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已长开了,可那双浅紫色的眼睛依旧清澈,像当年在孤儿院后院,两人偷偷分食一块干硬面包时那样,盛着未被世事磨去的光。伊薇特的指尖轻轻拂过维奥莱特的发梢,忽然笑了,眼角的泪却跟着落下来,砸在彼此交叠的手背上,带着温热的重量:“我找了你好久。”

      “我也是。”维奥莱特扑进她怀里,肩膀微微颤抖,像寒风里终于找到依靠的幼鸟,“那年你突然走了,嬷嬷说你跟着远房亲戚走了,我在孤儿院门口等了好多天,雪都没化呢……”

      “是母亲病了,”伊薇特抱着她,声音低沉下来,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她咳得厉害,夜里总睡不着,我们搬去了南方的疗养院。后来我回来过一次,孤儿院已经拆了,只剩下断墙和半丛野蔷薇,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地窖里的烛火安静地燃烧着,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石墙上,紧紧依偎着,像幅被岁月晕黄的画。她们聊了整整一个下午,从孤儿院后院会粘在头发上的蒲公英,讲到各自这些年的生活——伊薇特继承了母亲的衣钵,成了教堂的执事,指尖翻遍了无数蒙尘的古籍,能认出最生僻的拉丁文;维奥莱特则在辗转中学会了缝补和照顾,那些被她盖在石像脚上的亚麻布,原是从旧衣堆里捡来的,被她一点点洗得发白,针脚歪歪扭扭,却藏着说不出的温柔。

      接下来的几天,她们几乎形影不离。一起在清晨的雪地里扫出通往钟楼的路,扫帚划过积雪的声音像首单调的歌;一起在午后的壁炉边整理泛黄的经卷;一起在黄昏时给烛台添蜡,看着火苗慢慢舔舐新的烛芯,在玻璃上熏出淡淡的雾。伊薇特会指着经卷上的藤蔓花纹,告诉维奥莱特那是几百年前某个修士的手笔;维奥莱特则低头给伊薇特缝补磨破的袖口,针脚依旧歪歪扭扭,却比当年在孤儿院时整齐了许多。

      某个雪后初晴的傍晚,两人坐在教堂的台阶上,看着夕阳把天空染成金红色,像谁不小心打翻了圣坛上的朱砂。伊薇特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递到维奥莱特面前,布角磨得发白,显然被摩挲了无数次:“这个,本来想当年送你的。”

      里面是枚用紫晶石磨成的小珠子,被细细的银线串着,在余晖里闪着柔和的光,像把封存了十年的星光。正是当年两人在孤儿院的花坛里,一起埋下的那枚“宝藏”,那时她们说,等它长出翅膀,就带她们飞到没有寒冷的地方。

      她把珠子握在手心,暖暖的,像握着颗小小的太阳。她忽然想起艾伦达,想起那双总是覆着薄冰的眼睛,不知此刻,她是不是正站在窗前,看着教堂的方向,地窖深处的阴影里,不知谁遗落的半截黑烛,忽然在风里轻轻颤了颤,烛芯爆出一点微弱的火星,仿佛在预兆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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