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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手机在掌心震了震，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简洁得像道最后通牒。
“下午六点，星耀大厦28层，周叙先生等你道歉。”
我盯着屏幕上的道歉两个字，指腹把裂纹处的钢化膜抠得更松了。
摔我手机的是他，被打的是他，现在倒要我来道歉？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可转念想到王姐说的法务追究，想到银行卡里连下个月房租都凑不齐的余额，那点刚冒头的骨气瞬间软成了棉花。
我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把手机扔到枕边——去就去，反正道歉又不掉块肉，总比真吃官司强。
第二天下午五点半，我站在星耀大厦楼下，仰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大厦门口进进出出的人都行色匆匆，穿西装的男人夹着公文包快步走过，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
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钟，只有我像个误入精致橱窗的廉价玩偶，手心直冒冷汗。
电梯在28层停下时，我深吸了口气。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墙上挂着的抽象画色彩浓烈，看得人眼晕。
周叙的助理候在会议室门口，推开门时，我闻到股淡淡的木质香。
周叙坐在长桌主位，穿件浅蓝色休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骨节分明。
晨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他肩上，把发梢染成浅金色，又变回了那个镜头前温和无害的模样。
若不是左脸颊那道浅淡的红痕还没消，我几乎要怀疑昨天楼梯间的争执是场荒诞的梦。
“坐。”
他抬了抬下巴，声音平得像摊水。
我拉开椅子坐下，塑料椅腿在地毯上蹭不动，只能用力拽了拽。
桌上的白瓷茶杯冒着热气，杯沿印着精致的花纹。
他把手机推过来，屏幕上是份打好的道歉声明，字里行间全是我的“过错”“不该偷拍”“不该冲动伤人”“对周叙先生造成的不良影响深表歉意”。
“签个字，”
他收回手机，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节奏规律得让人烦躁。
“签了，这事就了了。”
我捏着笔的手顿了顿，笔尖悬在纸上。
“周先生，”
我抬眼看向他，语气里带着点没压下去的刺。
“我承认动手不对，但是你先……”
“我没兴趣听理由。”
他打断我，眼神冷了几分。
“要么签字，要么等着收律师函。”
“你！”
我攥紧了笔，指节泛白。这人果然是惯会拿捏别人的软肋，知道我最怕什么。
心里的火气窜了又窜，可看着窗外那片繁华的楼群，想起自己那间连空调都舍不得开的出租屋，终究还是泄了气。
“行，我签。”
我低下头，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每写一笔，都觉得像是在吞苍蝇。
周叙拿起声明看了眼，折好塞进文件夹，动作利落得像在处理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
“下午工作室会发通稿，”
他站起身理了理衬衫下摆，“你不用管。”
走到门口时，他停住脚，从钱包里抽了几张钞票放在桌上，红色的票子在白色桌布上格外扎眼。
“修手机的钱。”
我看着那叠钱，突然想起昨天手机摔在台阶上的脆响。
“怎么，嫌少？”
他见我没动，挑眉反问，语气里带着点嘲弄。
“不少。”
我抓起钞票塞进裤兜，指尖攥得发皱，故意笑得有点痞气。
“总比某些人只会动嘴强。”
他的眉峰动了动，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嘴倒是挺硬。”
“总比心硬好。”
我站起身，帆布包带子往肩上一甩，
“周先生的好意我领了，先走了。”
电梯下降时，我摸着裤兜里的钞票，厚度扎实得让人安心。
够换个新屏幕了，说不定还能剩下点买菜钱。
至于刚才那两句硬气话，权当是给自己找补点面子，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打交道了。
下午三点，手机弹出周叙工作室的通稿推送。
标题是“周叙回应冲突事件：年轻人难免冲动，愿给予谅解”，配图是我签了字的声明，还有一张他对着镜头笑的照片，眉眼弯弯，温柔得像能滴出水。
评论区里，粉丝的赞美刷得飞快：
“哥哥太温柔了！被打成这样还替对方说话！”
“那个记者真该好好反省，多亏哥哥大度！”
“这才是顶流该有的格局啊，爱了爱了！”
我翻了两页就关了屏幕，心里冷笑。这通稿发得，倒像是我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回到出租屋时，天已经黑了。
楼道里的声控灯接触不良，亮一下灭一下，像在眨眼睛。我掏出钥匙开门，屋里黑沉沉的。
我踢掉鞋子瘫在椅子上，突然想起什么，翻出枕头下那本写了一半的小说稿，封面被压得有点皱，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是我去年下班后排遣时间写的。
主角是个跑社会新闻的女记者，总在碰壁，却总不肯认输。
当时写得兴起，还想着要是能写完，说不定能投给出版社试试，后来被明星八卦稿磨得没了心气，就扔在了一边。
手机屏幕亮了下，是条新书预售提醒，标题写着“余同新作《心意》开启预售”。
余同。
我的心轻轻颤了颤。他是我唯一追了多年的作家，他的文字温柔得像傍晚的风。
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连出版社都只说作者希望专注创作。
我总偷偷猜，他或许是个坐在临街咖啡馆里的中年人，戴着细框眼镜，看路人走过时会轻轻抿一口咖啡；又或者是个在图书馆角落的年轻人，指尖划过书页时，眼里盛着整个世界的光。
不然，怎么能写出那样熨帖人心的句子。
我翻开小说稿的第一页，看着自己写的那句“生活就像块硬面包，咬不动也得啃”，突然笑了。
虽然写得糙，倒也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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