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途十年明

　　U盘在沈田口袋里像一块烧红的炭。

　　清晨的保护区广播里正在播放紧急通知：所有居民立即前往中央广场参加临时会议。沈田知道，这是陈上校在找她——找那个偷走名单的人。

　　她混在人群中，手指紧握着U盘。陆浩说媒体中心的老赵能帮忙，但怎么在众目睽睽下找到他？

　　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几百人，陈上校站在临时搭建的讲台上，脸色阴沉。沈田注意到他右手一直按在腰间的手枪上，左耳戴着一个小小的耳机。

　　"昨晚发生了严重的间谍行为。"陈上校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广场，"有人窃取了保护区机密文件。现在，我要求窃贼主动站出来。"

　　人群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像风吹过麦田。沈田的掌心全是汗。她悄悄环顾四周，寻找陆浩说的老赵——媒体中心的技术员，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

　　"我们知道你是谁。"陈上校继续说，目光扫过人群，"主动自首可以从轻处理。否则..."他做了个手势，一队武装士兵开始封锁广场出口。

　　沈田的心跳快得像擂鼓。她必须想办法把U盘交给老赵，但媒体中心的人都被集中在了讲台旁边，由专门负责人看守。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李护士——昨天那个试图给她注射追踪剂的护士。对方正站在人群边缘，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每一个人。当那双冰冷的眼睛看向沈田时，明显停顿了一下。

　　糟了，她被认出来了。

　　沈田慢慢后退，躲到一个高大男子身后。李护士开始朝她的方向移动，同时对着衣领说了什么——肯定是在呼叫支援。

　　没有时间了。沈田决定冒险。她装作被推搡的样子，撞向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对不起！"她低声道歉，同时把U盘塞进对方口袋里。男人皱眉看了她一眼，正要说话，沈田已经挤进人群深处。

　　希望这个陌生人会把U盘带到媒体中心。现在她需要离开广场，越快越好。

　　沈田悄悄向边缘移动，但李护士已经锁定了她。更糟的是，两名士兵也开始朝这个方向走来。

　　"沈队长。"李护士拦在她面前，脸上挂着假笑，"陈上校想和你谈谈。"

　　"关于什么？"沈田故作镇定。

　　"关于你昨晚的...活动。"李护士的眼睛闪烁着不正常的光，"还有你的'朋友'。"

　　沈田的血液瞬间变冷。他们知道陆浩的事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边说边寻找逃跑路线。

　　"哦，你会明白的。"李护士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我们很了解陆浩。事实上，我们找他已经三年了。"

　　沈田猛地抽回手，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李护士的喊声："拦住她！"

　　人群骚动起来。沈田利用身材优势在缝隙中穿梭，冲向最近的一个出口。眼看就要成功，一个黑影突然挡在她面前——是陈上校。

　　"沈队长。"他冷笑着，"这么急着去哪？"

　　沈田没有回答，直接一个侧身想从他旁边挤过去。陈上校的反应快得不像人类，不，应该说他不是人。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手指像铁钳一样深深掐进她的肉里。

　　"把她带到特别审讯室。"陈上校命令道，"我亲自审问。"

　　两名士兵架起沈田的胳膊，拖着她往行政楼方向走。经过讲台时，沈田看到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正被另外两名士兵搜身。U盘被发现了。

　　特别审讯室在地下三层，一个连巡逻队长都不知道存在的地方。房间没有窗户，墙壁是软包设计，防止被审讯者自残。唯一的光源来自天花板上一盏刺眼的红灯。

　　沈田被绑在一张金属椅子上，手腕和脚踝都被皮带固定。陈上校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露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

　　"我们直入主题吧。"他说，"陆浩在哪？"

　　"不知道。"沈田咬紧牙关。

　　陈上校叹了口气，按下桌上的一个按钮。墙面突然变成透明，露出隔壁房间的景象——一个年轻女孩被绑在同样的椅子上，头上戴着布满电极的装置。

　　"认识她吗？江小涵，你的邻居。"陈上校微笑着说，"陆浩的'银血'救了她，但也让她变得...特别。"

　　沈田一阵不安。江小涵看起来憔悴不堪，眼睛布满血丝，嘴角有干涸的血迹。

　　"你要对她做什么？"沈田质问。

　　"只是个小实验。"陈上校又按了一个按钮，江小涵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发出非人的惨叫，"看看被'丧尸王'感染的人类有什么不同。"

　　沈田拼命挣扎，但皮带纹丝不动。"住手！她什么都没做错！"

　　"错就错在被陆浩救了。"陈上校凑近，沈田闻到他呼吸里有种奇怪的腐臭味，"告诉我他在哪，我就停止实验。"

　　沈田咬紧嘴唇不说话。陈上校耸耸肩，再次按下按钮。这次江小涵的惨叫变成了野兽般的咆哮，她的指甲变长变黑，眼睛完全变成了血红色。

　　"看到了吗？"陈上校兴奋地说，"被'丧尸王'感染的人类会直接进化成高阶丧尸，跳过腐烂阶段。这正是我们需要的！"

　　"你们是疯子！"沈田怒吼。

　　"不，我们是未来。"陈上校站起身，解开制服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一个金属装置——像心脏起搏器，但更复杂，"知道这是什么吗？阻断器。防止我被陆浩控制。"

　　沈田瞪大眼睛："你真的是休眠体..."

　　"聪明的女孩。"陈上校冷笑，"现在，最后一次机会。陆浩在哪？"

　　"我宁愿死也不会告诉你。"

　　陈上校的表情变得狰狞："那就别怪我了。"他走向墙边的医疗推车，拿起一支装有银色液体的注射器，

　　"知道这是什么吗？陆浩的血。足够让你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东西，但保留意识...痛苦地感受自己一点点腐烂。"

　　沈田的血液瞬间凝固了，恐惧蔓延了她的全身。针头越来越近，她拼命后仰，但无处可逃。

　　就在针头即将刺入她脖子的瞬间，整栋楼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灯光闪烁几下后完全熄灭。黑暗中传来陈上校的咒骂和金属扭曲的声音。

　　红光应急灯亮起时，沈田看到审讯室的门不见了——不是被打开，而是像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直接撕开。

　　门外站着陆浩，但他的样子...变了。眼睛完全变成了血红色，皮肤下隐约可见银色的血管纹路，指甲变成了锋利的黑色骨爪。

　　"放开她。"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某种非人的共鸣。

　　陈上校大笑起来："原型体终于现身了！"他按下手表上的一个按钮，"全体注意，目标出现！执行捕获程序！"

　　陆浩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冲向陈上校，但对方早有准备——墙上的喷头突然释放出大量气体。陆浩的动作立刻变得迟缓，像被无形的手拖住。

　　"特制神经毒气。"陈上校得意地说，"专门为你准备的。"

　　沈田眼睁睁看着陆浩跪倒在地，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她想喊他的名字，却发不出声音。

　　陈上校举起另一支注射器，走向陆浩："这次不会让你逃掉了，原型体。"

　　就在针头即将刺入的瞬间，陆浩突然抬头，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你忘了一件事。"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毒气对我没用。"

　　他的手臂如闪电般挥出，黑色骨爪直接刺穿陈上校的胸口，精准地抓住那个金属阻断器，捏得粉碎。

　　陈上校的表情从得意变成惊恐："不...不可能..."

　　"可能啊。"陆浩站起身，眼中的红光更盛，"因为我进化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沈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陆浩发出一声几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尖啸，声音高得让沈田的耳朵流血。随着这声尖啸，整个行政楼都震动起来，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咆哮。

　　"你在做什么？"陈上校惊恐地问，血从他嘴角流下。

　　"召唤。"陆浩冷冷地说，"你那些'休眠体'同事，其实一直都是我的族人。现在，他们醒了。"

　　走廊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然后是撕咬声和惨叫。沈田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冲进审讯室，她的眼睛和陆浩一样红，嘴角滴着鲜血。

　　"报告，所有人类守卫已被控制。"她对陆浩说，语气恭敬得像个士兵。

　　沈田的大脑一片空白。陆浩不仅能控制普通丧尸，还能唤醒潜伏的休眠体？

　　陆浩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休眠体是净世会用我的血制造的，本质上属于我的族群。但我一直拒绝控制他们，直到今天。"

　　他走向沈田，轻松扯断皮带。"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些。"他的声音又变回了沈田熟悉的那个陆浩，"我们得走了，更多的援兵会来。"

　　隔壁房间传来江小涵的呜咽声。沈田冲过去，看到她正在痛苦地抽搐，皮肤下的血管呈现出不正常的银色。

　　"救救她！"沈田哀求道。

　　陆浩蹲下身，划破自己的手腕，让几滴银色血液滴入江小涵口中。几秒钟后，她的抽搐停止了，眼睛恢复了人类的样子。

　　"她会没事的。"陆浩说，"现在我们必须——"

　　他的话被一阵刺耳的警报打断。那个女休眠体紧张地报告："自毁程序启动了！整栋楼将在三分钟内爆炸！"

　　陆浩咒骂一声，一手抱起江小涵，一手拉住沈田："跑！"

　　他们冲出审讯室，走廊上到处都是尸体和血迹。几个眼睛发红的休眠体正在与士兵交火，看到陆浩时都停下来行礼。

　　"所有人撤离！"陆浩命令道，"带上幸存的人类！"

　　他们冲上楼梯，身后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一楼已经浓烟滚滚，火焰吞噬了大半个大厅。陆浩用身体护住沈田和江小涵，冲向最近的出口。

　　刚冲出大楼，身后就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冲击波将三人掀飞几米远。沈田的头重重撞在地上，眼前一黑。

　　朦胧中，她感觉被抱起来，快速移动。耳边是陆浩的声音："坚持住，小田，坚持住..."

　　再次清醒时，沈田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天花板很低，墙壁是粗糙的水泥，唯一的灯光来自一盏油灯。她的头仍然很痛，但已经包扎好了。

　　"这是哪？"她试图坐起来。

　　"安全屋。"陆浩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保护区外。"

　　他走到灯光下，样子又恢复了正常人类的样子，只是脸色更苍白了。江小涵在角落的床上，似乎睡着了。

　　沈田望了望陆浩。

　　想起了陆浩在危险中救她的每一次，想起他宁愿喝动物血也不伤害人类...

　　"那个U盘..."

　　"名单应该已经公开了。"陆浩说，"老赵是我发展的线人，他的女儿被净世会改造成了休眠体。我答应过会救她。"

　　沈田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如果净世会能用你的血制造休眠体，那是不是意味着..."

　　"是的。"陆浩点头，"理论上，我能创造一个新的种族。半人半丧尸，保留人类意识，拥有丧尸的能力。但这不该由我决定。"

　　沈田的思绪乱成一团。

　　"现在怎么办？"她问。

　　"净世会不会放过我们。"陆浩说，"保护区现在可能已经陷入混乱。我们需要决定下一步。"

　　沈田看向窗外。远处，保护区的方向火光冲天，偶尔传来爆炸声。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了。无论选择哪条路，她的生活都将彻底改变。

　　"我需要时间思考。"她说。

　　陆浩点点头，递给她一瓶水和一些干粮："休息吧。明天...明天我们再决定。"

　　他转身要走，沈田叫住他："陆浩。"

　　"嗯？"

　　"谢谢你...救了我。又一次。"

　　陆浩的嘴角微微上扬："永远不用谢我，小田。从大学起，保护你就是我的本能。"

　　他离开后，沈田躺在简陋的床上，回想着这疯狂的一天。她亲眼看到了陆浩非人的一面，也看到了他比许多人类更有人性的一面。

　　窗外，血月当空。远处偶尔传来丧尸的嚎叫，但奇怪的是，没有一只靠近这个安全屋。就像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保护着这里。

　　沈田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大学时的画面：桃花树下，陆浩紧张地捏着一封情书，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时的他们，怎么会想到有一天会变成这样：一个丧尸王，一个幸存者，在这个荒唐的世界里，试图找回一点点人性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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