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5 章
你让他乖乖在原地别动，自己将行李箱放入车后备箱里。
小孩静静地看着你所做一切。你收拾好正想过去牵起他的小手，意外发现他露出的两只脚踝上布满大大小小的肿包，几只蚂蚁从鞋面更登一步到裤脚示威，饶是这样这小孩依然不吭不声，只会独自反复挠着发痒的地方。
你把他从蚂蚁群上赶快抱开，拍掉裤子鞋子上的所有蚂蚁。你问他：“为什么不叫我？”
叫？
这个字好似超脱了小孩的知识范围，他十分不理解为何要叫，又为何要叫着眼前这个年轻女人。
你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车带他来到附近的药店开了药。
出了店门你一手提着药袋一手托抱着怀中小孩。刚才已经在店里上好药，脚踝的疼痛减轻不少后小孩抱着你的脖子无比依偎靠在你的怀中渐渐阖眼睡着。
睡着后的小孩方向感失衡，你生怕他从你怀中跌落于是将药袋吊在腕间空出的手安抚在他小小的背面。
你暂时没打算回去太快，抱着怀中熟睡小孩散步在街道边。
晚上家中，你在厨房制作着晚餐，小孩安安静静坐在能够看见你的地方看电视。
你正专心煲着营养汤，忽然那道熟悉的视线又回来了，你拿着汤勺的手一抖，扭头追去那道视线的方向，恰是在小孩背后——
“过来！”
这一声不知是喊着谁，一大一小齐齐望了过来。
你放下汤勺去抱起陷入迷茫的孩童，刚走几步裤脚就被抓住，黎礼从下往上瞧，小小声：“我也要抱。”
你没理会儿他，抱着孩子回到厨房做饭。
孩童年幼时似乎可以看见一些大人看不见的东西，因此当黎礼说话时他就扭过头发现了黑黢黢的鬼影。
他被吓了一跳，正首努力缩在你的脖间瑟瑟发抖。
你只好先放下手头工作去哄孩子。
黎礼静静盯着厨房中这一幕。你回头去找黎礼时发现他的存在感又不见了。
你好不容易把孩子哄好，饭桌上把他放在自己同侧的椅子并排吃饭。他吃饭的样子很有教养，但奈何家中没有儿童专用的筷子和勺子，他极力握紧手中的长勺勺起一块排骨入碗，却不甚掉落在你面前的桌面。
他颤了一下小小的身子，第一时间恐慌无助望向你。
你注意到他血色尽褪的唇和难看的脸色，放下筷子试图摸向他的额头。手未到，两滴眼泪先落在白米饭中。你愣了下，改用双手将孩子抱到自己腿上，让他埋入自己胸前，又是笑又是哄道：“怎么还哭了？”
你的话音刚落，整个客厅陷入一片安静。
怀中的小人儿只是鼻音加重些，隐约的抽泣不断，你知道今晚这顿饭又得吃上很久。
“我在你那么大的时候连勺子都还不会用，你都能自己动手了，超级厉害的！”
你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更适合当幼师了，黎礼以前某些方面过于倔强时也是你来哄，现在又来一个一犯点小错就哭的也是由你安慰着。
你哄着怀中的小人儿许久，才勉强让他露出个怯怯的侧脸，他仍旧一言不发，这次你替他夹菜添肉，他一边无声流泪一边吃着你夹的肉菜。
像个空洞的娃娃。
你心想。
一顿饭在不容易中吃完，你们互相依偎在沙发看会儿电视，来到洗澡时间。他乖乖仍由你帮他洗澡。
直到睡觉时间，他在等你吹干头发的过程中埋在枕头睡着了。
你熟练地从枕头里挖出小孩来，生怕他闷死在里面。关灯，遥望窗外透亮的月光悄然爬上床边地板，风动时带来树枝轻舞。
你一步一步踩过地面蛇影，睥睨月光登上梦床，细听呼吸声间夹着另一道气音，熟睡的孩童小脸红通，两条小眉像蚯蚓弯曲逼近，你俯身在侧用手背贴上他的脸颊和脖子，发现只是因热难受，你心中松气，给他少添点被子，便躺下揽过他跟玩偶小熊的身长塞进自己怀中，慢慢入睡。
是夜，怀中的孩童没有预兆地睁开圆眼，他想要翻身换个姿势，意外发现正被一双手臂圈养在一方床位。他不知所措眨了眨眼，轻轻地撑着手肘起来，借着月光他看到一张素颜恬静的脸蛋，月纱盖在她的侧脸与发丝，朦胧中诞生属于女性的母性光辉。
他看着不是他母亲的陌生女人的脸，一点一点哽咽起来，忽然，他停止抽泣变得警惕，放任月光进入的落地窗悄无声息出现一抹黑暗的阴影，喜怒不动，跟外边的枝影错然交错又分开，好似成精的树显形，又是月光凝结收集的阴暗面。
一物一人冷冷对峙几分钟，孩童抽出空闲的枕头盖上你的后背，杜绝一点暴露你的可能。
他重新挤回你的怀中，将整张脸塞进你的颈部的空隙。
你在睡梦中被依稀弄醒，缓出点意识后拉出作怪的娃娃，有些不耐：“又怎么了？”
还在胡乱拱窝的小人儿听出你的语气加重，停止了动作，你推开背后不知何时挤着你的枕头们，月光幽明，打在身边孩童的半张脸，圆眼黯淡，一行泪痕静默挂在脸颊。
你本该还有更重的话语此时见到他的黯然失神后化作泡沫飞散消失。
“我想爸爸妈妈……”
随着稚嫩哽咽的声音传入耳膜，你哑了心火，拢他入怀道歉，并问他是不是吓到他了。
孩童无声摇摇头，埋在你的锁骨下方余泣。
你撑着强烈的困意问他：“你是第一次离开爸爸妈妈吗？”
怀中人不语，只是一昧地摇头。
那看来就是经常离开家，久居他人之下，回想刚才一直朝着你的脖子拱，可能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你叹口气，将他抱得更紧些，顺带轻拍哄着人入睡。
可你没哄人睡着，反倒是将自己哄睡过去。
怀中人感受到女人渐渐睡着，小鹿般的圆眼便大胆地往上瞧，见窗边不再出现那抹影子，他略有些愉悦地伸展身子回抱女人的身躯，埋在女人的柔软之中呼呼入眠。
是我的。
*
昨晚那一觉让你睡得并不舒服，严重缺乏睡眠的你连带小孩都没有精神，好在小孩本身挺乖巧，一天下来也没有叫喊着离开家中。
你睡倒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是一只团子自己玩着行李箱中的高达玩具。
成型的骑士高达因为底盘错拼一步而整只拆卸，重新化成一堆繁琐的碎片。
又一步错，拆卸重拼。
直到犯错的频率不断增高。
你只是看了对方不一会儿冒出执拗的眼神几眼，便接着闭眼假寐。
上头中的小孩忽有所感丢弃手中半成型的玩具，跌跌撞撞扑向沙发上的女人，声中带泣：“拼图，好难玩。”
你睨了他一眼。喂喂喂，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第一次已经拼好了。
他仍在紧紧拽着你的衣服，生怕你消失不见。
“我想爸爸妈妈了，你抱抱我，你抱抱我好不好……”
你无奈只好将人抱起，又是连哄带骗才止住跟拧不紧水龙头水似
的眼泪。
你轻哼着歌，抱着孩子散步来到阳台眺望远处的风景。
阳光依旧明媚无比，一阵风袭来，卷起附近道道沙沙声。天然的音乐令你几日里失眠的大脑得到舒缓，你还在哼着模糊的歌谣，眼里略过自由飞翔的鸟儿成双成对，你没注意到怀中的小孩抱着你颈部，无声和静谧客厅里的不速之客遥遥对视。
你转过身时余光瞥见一丝来不及消失的熟悉侧影，但当正眼瞧去时又什么也没有出现。
黎礼？
你搞不明白黎礼又在打什么算盘，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在家玩了一个中午，下午时分你带着孩童到附近的公园玩耍。
“你是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你刚放下孩童，就迎面几个小男孩小女孩逮着人问他。
怀中小人儿似乎不愿意下地触摸公园里的沙子，但你放养的心思明确脸上，他只好忍着跟一群浑身沾着砂砾的孩群打交道。
“我叫凌霖亿。”
“哦——001。”
凌霖亿气恼：“不是！”他转头去寻你的身影，发现你一直在看着，便有些委屈凑过来索要拥抱：“姐姐，抱！”怕你心软又接着道：“他们欺负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你全程目睹一切，扫过那群孩童，别看小孩年龄小，其实精明得很，最擅长见风使舵。果然一有大人撑腰后，那群小孩改口解释：“是你的名字太难读了！太拗口了！”
你站了起来，那群孩童立马道歉：“对不起，林林义！”
凌霖亿：“……”感觉也没差。
但是有撑腰的感觉就是威风。
凌霖亿正声：“我原谅你们。”
“那你要跟我们一起玩吗？”那群小孩主动邀请凌霖亿，“我们在堆城堡！”
凌霖亿不动声色。你在旁边感叹：“堆城堡好啊，我挺想看你们其中谁堆的城堡最高最大。”
凌霖亿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选择加入其中。
你享受着偷懒时光，再次盯上飞掠过的鸟儿，下一秒周围的惊呼声响彻耳膜！
“这谁家的孩子！都挠到破皮了！”
“哎呀！都撒开！撒开！”
“见血了！”
你收起发散的目光，追去他人统一视线，一群围成圈的孩童间隔缝隙里能够看见中央两个男孩正在打架。
其中脸上刮出几条血痕的男孩被推到在地，摔得屁股疼了准备张口大哭，不料突然被喂进几口沙子。
“够了没有。”
那个打仗赢的男孩松开手心里没灌入的沙子，抬头寻向制止声源。
你站在外围，无声看着才不过十来分钟就出事的凌霖亿。
凌霖亿：“他先推倒我的城堡。”
你扭头问那个呕吐不止的砂砾小子：“你为什么推他的城堡？”
砂砾小子一边哭一边吐着口腔里的沙子，抽泣道：“他偷藏我的工具！他还不还给我！”
你又望向凌霖亿。
凌霖亿展现出惊人的冷静：“每个人都没有工具，只有他有，这对我们不公平！”
“这是我爸买给我的，你们没有是你们的事！呜呜呜呜哇我要告诉我爸！”
“每个小朋友堆完城堡后我就会还给你。”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就是想拿第一你才偷了我的东西！你这个小偷！”
“我不……”
“凌霖亿把铲子还给人家。”
凌霖亿顿住未完的话，乍地露出委屈神情。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这不公平！”凌霖亿咆哮着。你冷冷打断他：“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他顿住，一双含泪的圆眼望向你：“你为什么不帮我？你应该……帮我的。”
“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冷眼旁观！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小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将他重新堆好的沙城堡推翻，漂亮的城堡里藏着公主，都随着他的推力化作一团落败的沙子，失踪的工具露出堪堪一角。
你把工具还给了那个小男孩。
凌霖亿在一旁看着你，圆眼中带着化不开的委屈和冷恨、埋怨，“姐姐，你不爱我。你一点都不爱我……可是姐姐，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特别特别喜欢你。”
可是你不爱我。
你感觉周围的风开始变大，你听到一个又一个家长抱走他们的小孩，嘴里念叨着：“啊，台风要来了”“赶快回家吧”“台风暴雨预警”。
你低下头时，刚才还在身边的凌霖亿像是凭空消失。
你找不到他了。
再次抬头时，那些乌泱泱的家长和吵闹的小孩们同样消失不见——
整个公园里只剩下你。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