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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江氏女者,可得蓬莱钥”
抚晚是被一阵尖锐的疼痛惊醒的。
那痛楚并非来自身体的某处,而是源于灵魂深处,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在反复穿刺她最核心的所在。她猛地睁开眼,冷汗浸透了单薄的里衣,粘腻地贴在皮肤上。狭小的耳房依旧沉浸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窗外连虫鸣都听不见,只有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刚才那是什么?
不是梦。绝对不是。在她意识沉沦的深渊里,她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坠入了一个冰冷、死寂、弥漫着浓烈血腥和腐败气息的噩梦之地。她“看”到了!
城郊乱葬岗!
金陵城外,那片连野狗都不愿久留的弃尸之地。嶙峋的怪石如同狰狞的鬼爪刺向晦暗的天空,歪斜的枯树上挂着几片破烂的招魂幡,在呜咽的夜风中无力地飘荡。
遍地是随意掩埋又被野物刨开的浅坑,白骨与腐烂未尽的尸骸暴露在惨淡的月光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成群结队的食腐乌鸦如同移动的黑云,发出刺耳的聒噪,贪婪地啄食着残躯。
就在这片人间地狱的中心,一堆相对“新鲜”的尸体旁,站着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身形佝偻,穿着宽大的、绣满诡异暗红色符文的黑色斗篷,兜帽将面容完全遮蔽在阴影之下,只露出一个尖削苍白的下巴。他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刃,刃身并非金属,而是一种惨白的、仿佛某种巨兽骨骼打磨而成的东西,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
他面前的地上,正是阿史那延那具无头的尸体!头颅被随意地丢弃在一旁,怒睁的双眼空洞地望着阴沉的天空。
黑袍人——国师巫寂,正以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俯身下去。他那双包裹在薄薄黑色皮套中的手,动作精准而冷酷,没有丝毫迟疑。惨白骨刃轻松地划开阿史那延胸腔早已凝固的血痂和皮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啦”声。他粗暴地拨开断裂的肋骨,将手探入那暗红粘稠的胸腔内部,摸索着,搅动着……
抚晚在“梦境”中感同身受,胃里翻江倒海,灵魂深处传来被撕裂的剧痛!仿佛被剖开的是她自己!
终于,巫寂的手从尸体胸腔里抽了出来。那惨白的骨刃尖端,正挑着一个东西——一颗核桃大小、还在微微搏动、散发着微弱暗红光芒的肉瘤状物体!那是……某种力量的核心?还是阿史那延生命最后凝聚的怨毒?
巫寂看也不看那令人作呕的东西,随手将它丢进旁边一个敞开的、刻画着同样暗红符文的陶罐里。肉瘤落入罐中,发出“噗”的一声轻响,罐口瞬间蒸腾起一缕带着腥臭的黑烟。
他的目标显然不是这个。他那双隐藏在阴影下的眼睛,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在阿史那延被翻搅得一片狼藉的胸腔内壁上逡巡。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心脏后方靠近脊柱的某处位置。那里,紧贴着暗红的肌肉筋膜,似乎……嵌着一小片不属于人体的东西!
巫寂的指尖,凝聚起一丝阴冷的、带着硫磺气息的暗红光芒,小心翼翼地探了过去。如同最灵巧的镊子,精准地夹住了那片薄薄的、近乎透明的物体——那是一块折叠得极小的、某种特殊皮质的残片!
就在巫寂将那皮质残片完全取出、抖落其上粘稠血污的瞬间,抚晚的灵魂视角猛地拉近!她清晰地“看”清了那皮质残片上,用某种暗沉的、仿佛干涸血迹书写的奇异文字!那不是中原文字,也不是北狄文字,笔画扭曲诡异,透着一股古老邪异的气息。
然而,就在这残片暴露在惨淡月光下的刹那,那些扭曲的文字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微弱的红光!红光流转间,抚晚的意识如同被重锤击中,一段强行灌注的信息碎片轰然冲入她的脑海,自动翻译成她能理解的语言:
“诛江氏女者,可得蓬莱钥”
诛杀江家女儿的人,就能得到开启蓬莱秘境的钥匙!
这九个字,如同九根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抚晚的灵魂之上!比千金台的血腥更让她遍体生寒!
画面到此骤然崩碎!
抚晚猛地从冰冷的地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她大口喘着粗气,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骨刃剖开的冰冷剧痛。
诛江氏女者,可得蓬莱钥!
是谁?是谁将这条致命的悬赏,以如此邪异的方式藏在阿史那延的体内?是那个黑袍国师巫寂?还是……更可怕的幕后黑手?蓬莱钥……又是什么?是传说中开启朝阳阁的钥匙?还是控制那护岛大阵的关键?
一个巨大的、充满血腥气息的漩涡,正以她为中心,缓缓形成。她不再是单纯的复仇者,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把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钥匙!枯井中的秘密,玉坠显现的阵图,还有这条以生命为载体的悬赏……所有的线索都诡异地指向了那个遥远而神秘的蓬莱岛,指向了那个一剑寒封九州的月晓剑仙——谢无妄!
可是谢无妄要是想置抚晚于死地,早在江家灭门时就可以杀了她,何必用这种方式呢。
抚晚挣扎着站起身,踉跄走到破旧的条凳旁。焦尾琴安静地躺在那里,琴身上沾染的阿史那延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褐色。她伸出依旧有些颤抖的手,轻轻拂过冰冷的琴身,指尖停留在第七根琴弦上。这根弦,刚刚饮血封喉。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扫过狭小耳房斑驳的土墙。
就是这里了。没有笔墨纸砚,也不需要。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灵魂深处因窥视邪术而残留的悸痛和虚弱感。纤长的手指再次搭上了琴弦,但这一次,并非为了奏乐杀人。
她的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奇异力量——那是江氏一族独有的“琴魄”之力,清冷、锋锐,带着金玉之声的铿锵。她闭上眼,脑海中清晰地回放着玉坠被血激发时,那惊鸿一瞥投射出的、扭曲复杂、充满杀机的蓬莱阵图纹路!
“铮——”
指尖猛地勾动琴弦!不再是清越的乐音,而是一声极其短促、极其刺耳的锐鸣!如同利刃刮过琉璃!
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比发丝更细、凝聚着锋锐琴魄之力的无形气劲,随着她的指尖动作,从琴弦上激射而出!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烧红铁钎插入冰雪的声音响起。只见那斑驳的土墙上,随着她指尖琴弦的每一次勾、挑、抹、剔,一道又一道深浅不一、细如发丝却异常清晰的刻痕,被那道无形的琴弦气劲硬生生“刻”了出来!
她的动作时快时慢,指尖在琴弦上翻飞,仿佛在弹奏一首无声的、充满杀伐之气的战曲。每一次拨弦,都伴随着墙上刻痕的延伸。
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愈发苍白,灵魂深处的悸痛并未平息,
反而因为这强行催动琴魄之力刻印阵图而加剧。但她咬着牙,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要将那惊鸿一瞥的阵图,用这琴弦气劲,深深烙印在现实之中!
土屑无声飘落。墙上的线条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山峦的走势,岛屿的轮廓,海岸线的蜿蜒……以及那些闪烁着微光、代表着阵法节点和能量轨迹的诡异符号!
虽然残缺不全,虽然细节模糊,但那宏大、繁复、充满古老玄奥气息的蓬莱护岛大阵的局部图,正以一种惊心动魄的方式,被琴弦之力一点点“刻”在冰冷的土墙之上!
就在抚晚全神贯注,指尖因过度催力而微微颤抖,墙上阵图的最后一笔即将完成之时——
“笃、笃、笃。”
三声清晰而富有韵律的敲门声,突兀地在死寂的黎明前响起!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从容和……不容拒绝的意味。
抚晚的动作骤然僵住!指尖悬停在琴弦之上,凝聚的琴魄之力瞬间散去。她猛地转头,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箭矢,射向那扇紧闭的、斑驳的木门!
门外是谁?追兵?国师的爪牙?还是……九皇子萧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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