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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时雨”
樊城的硝烟还未散尽,京郊大营的中军帐内已弥漫着肃杀之气。
江昱白将沾着血污的地图拍在案几上,银甲上的暗红血渍与甲片的冷光交相辉映,眉峰拧成一个深深的结:“靖王这老狐狸,竟在樊城布下三重伏兵,若不是周毅率军从侧翼突袭,咱们这次怕是要栽在这儿!”
苏衿寒站在一旁,战袍上还带着尘土,他躬身道:“将军,此次能突围多亏了您当机立断,只是……玄甲军伤亡近两百,粮草也只够支撑十日,需尽快向京城求援。”
江昱白的手指在“樊城”二字上重重敲击,眼底闪过一丝焦躁,嘴上却依旧硬气:“求援?哼,沈栖雁要是知道咱们折了兵,指不定又要拿星象说事儿。”话虽如此,他还是转身吩咐,“拟一封军报,写明战况与粮草缺口,快马送往京城,务必交到沈栖雁手上。
苏衿寒领命正要退下,江昱白又突然叫住他:“等等,让信封顺带把这枚玉佩带去。”他从怀中摸出那枚温润的白玉雁佩,指尖摩挲着羽翼纹路,耳根微微泛红,“就说……让他好生观星,别总惦记着看我笑话。”
苏衿寒忍着笑意接过玉佩,心里暗道自家将军真是口是心非,明明是担心前线战事,却偏要装出一副傲娇模样,活像只炸毛的小狗。
三日后,京城的信使尚未返回,却有一道青色身影趁着夜色潜入了大营。
纪晏书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药箱,身形灵巧地避开巡逻士兵,脚下的布鞋踩在草地里几乎无声。
他奉师父之命,带着疗伤的特效药和一封密信前来,却不想刚摸到中军帐附近,就被一道黑影拦住了去路。
“何人深夜潜入大营?”苏衿寒的声音低沉锐利,腰间长剑已出鞘半截,剑刃在月光下泛着寒芒。
他奉命加强营防,今夜正好巡逻至此,见这少年行踪诡异,一身道袍却背着药箱,难免心生警惕。
纪晏书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手忙脚乱地摸出腰间的短匕,摆出防御姿态:“你是谁?是不是靖王派来的刺客…我!”随后,他定睛一看。“公子,我们见过一面吧?”
苏衿寒挑眉,上下打量着他,貌似有这个印象。
他收起长剑,语气缓和了些:“你叫纪晏书?在下是镇国将军麾下副将谢珩之,方才多有冒犯。不知纪公子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原来你就是苏副将!”纪晏书眼睛一亮,收起短匕,脸上的警惕瞬间消散,“是师父派来给江将军送药和密信的。前线战事吃紧,师父担心将士们的伤势,特意让我连夜赶来。”
他说着,将背上的药箱递过去,又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封的信函:“这是师父给江将军的密信,说事关重大,一定要亲手交给将军。”
苏衿寒接过药箱和信函,入手沉甸甸的。
药箱里传来淡淡的药香,与沈栖雁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他心中微动,对这位国师又多了几分敬佩:“纪小公子一路辛苦,随我去见将军吧。”
两人刚走到中军帐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江昱白的怒声:“什么星象不利?我看他就是故意咒我!”
纪晏书吓了一跳,小声对苏衿寒说:“江将军这是在跟谁发脾气呢?该不会是在说我师父吧?”
苏衿寒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军性子就这样,嘴上不饶人,心里却明白国师的好意。”他抬手掀帘,朗声道:“将军,国师府派人送药和密信来了。”
江昱白正对着一封未写完的军报发脾气,闻言抬头,看到纪晏书时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沈栖雁让你来的?”
纪晏书走上前,将密信递过去,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江将军,我是奉师父之命来给您送药和密信的。师父说前线将士伤亡惨重,这些药能治刀伤箭伤,效果可好啦!他还说,让您务必保重身体,不要急于求成。”
江昱白接过密信,却没有立刻拆开,反而盯着纪晏书辞道:“沈栖雁没让你带什么阴阳怪气的话来?比如什么荧惑犯军门,又或者太白星失位?”
苏衿寒挠了挠头,老实说道:“师父倒是没说这些,只是让我转告您,樊城上空星象紊乱,需谨防靖王设下的后招,切勿贸然攻城。还有……”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师父说,您怀里的玉佩要贴身戴着,能趋吉避凶。”
江昱白的耳根瞬间红了,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白玉雁佩,嘴上却冷哼一声:“我才不信这些鬼话。”他拆开密信,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字迹。
沈栖雁的字迹清隽秀丽,信中不仅分析了樊城的布防弱点,还给出了三条攻城计策,最后特意叮嘱他,靖王麾下有一员大将名叫祁奕,善用毒计,需多加提防。
信的末尾,还附上了一份粮草调度的清单,说已协调河南道的官员,三日内会有粮草运抵前线。
江昱白看着信上的内容,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沈栖雁的计策确实精妙,考虑得也远比他周全。
可一想到沈栖雁在朝堂上用星象为他辩解的样子,他心里又莫名有些别扭。
“哼,算他还有点良心。”江昱白将密信收好,对着萧清辞道,“回去告诉你师父,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打仗的事,不用他瞎操心。”
纪晏书撇了撇嘴,心里暗道:明明心里很受用,嘴上却这么硬气,江将军真是个傲娇鬼。
但他不敢说出来,只能点头道:“我会转告师父的。对了江将军,这些药您一定要分给受伤的将士们,师父说这是他特意调配的,比军中的金疮药管用多了。”
“知道了。”江昱白挥了挥手,让苏衿寒安排纪晏书休息,“念叙,你带他下去安顿,顺便把药分下去,让医官看看效果。”
“是,将军。苏衿寒行了一礼,带着纪晏书走了。
苏衿寒带着纪晏书走出中军帐,营地里的士兵们大多还未休息,有的在擦拭兵器,有的在包扎伤口,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药味。
纪晏书看着那些受伤的士兵,脸上露出了心疼的神色:“苏副将,将士们都好辛苦啊。”
“身为军人,保家卫国是本分。”苏衿寒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只是苦了这些兄弟们,年纪轻轻就流血牺牲。”
两人边走边聊,纪晏书好奇地问道:“苏副将,你跟江将军多久了?他平时是不是也这么凶啊?”
“我跟将军五年了。”苏衿寒笑了笑,“将军看似凶巴巴的,其实心思细腻,对将士们极好。上次赵虎擅自行动导致将士阵亡,他表面上严惩了赵虎,背地里却偷偷拿出自己的俸禄,派人送到阵亡将士的家中。”
纪晏书眼睛一亮:“原来江将军是这样的啊!我还以为他就是个只会打仗的武夫呢。”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对了苏副将,我听师父说,你上次在朝堂上帮江将军说话,是不是真的?”
“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苏衿寒淡淡道,“将军的为人,我最清楚。他绝不是那种纵容部下的人。”
两人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便到了临时安排的营帐。
苏衿寒刚要转身离开,就听到纪晏书道:“谢副将,明天我能去看看将士们的伤势吗?我跟着师父学过一些医术,或许能帮上忙。”
“当然可以。”苏衿寒点了点头,“有劳纪小公子了。”
回到自己的营帐,苏衿寒想起纪晏书那张充满稚气却又带着几分认真的脸,忍不住笑了笑。
这位国师的弟子,倒是与他师父截然不同,活泼开朗,心地善良。
而中军帐内,江昱白再次拿出沈栖雁的密信,反复看着上面的字迹。
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信笺上,也照亮了他眼底复杂的神色。
他摸出怀里的白玉雁佩,又想起沈栖雁那张温润的脸,以及他戴着银链银框眼镜时的模样。
上次在观星台,他就注意到沈栖雁戴着一副银框眼镜,镜链是细巧的银链,垂在颈间,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灯光下,镜片反射出淡淡的光晕,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却平添了几分斯文禁欲的气质,竟让他莫名有些心乱。
“该死!”江昱白暗骂自己一声,将玉佩塞回怀里,“想这些干什么?当务之急是拿下樊城!”
他重新走到沙盘前,按照沈栖雁信中给出的计策,仔细推演着攻城方案。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
三日后,河南道的粮草如期运抵大营。
江昱白也终于定下了攻城计策:“念叙,你率领三千将士,从樊城西侧的密道潜入城中,届时我会率军从正面攻城,吸引敌军主力,你趁机打开城门,里外夹击!”
“将军,此计虽妙,但西侧密道狭窄,若敌军设伏,后果不堪设想。”苏衿寒担忧道。
“我自有安排。”江昱白眼神锐利,“纪晏书说他跟着沈栖雁学过一些奇门遁甲,让他随你一同前往,或许能帮上忙。”
正好走进来,听到这话立刻点头:“没问题江将军!我师父教过我如何破解阵法陷阱,一定能帮谢副将顺利潜入城中!”
苏衿寒有些犹豫:“纪小公子毕竟是文弱书生,战场凶险……”
“我才不是文弱书生呢!”纪晏书立刻反驳,拍了拍胸脯,“我可是会武功的!虽然打不过苏副将,但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江昱白摆了摆手:“就这么定了。今日午夜,准时行动。”
夜幕再次降临,樊城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苏衿寒率领三千将士,跟着纪晏书朝着西侧密道走去。
密道入口隐藏在一片密林之中,被杂草和藤蔓覆盖,若不是纪晏书凭着师父教的方法找到,根本无人能发现。
“就是这里了。”纪晏书拨开藤蔓,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这条密道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师父说能直通樊城中心。”
苏衿寒示意将士们点燃火把,率先走进密道。
密道狭窄潮湿,只能容一人通过,墙壁上布满了青苔,时不时有水滴落下,发出“滴答”的声响。
纪晏书跟在苏衿寒身后,手里也拿着一支火把,小声道:“苏副将,小心点,这里的机关可能还没失效。”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扔在前方的地面上。
铜钱落地的瞬间,只听“咻”的一声,数支弩箭从墙壁两侧射出,钉在对面的石壁上。
苏衿寒瞳孔一缩,连忙停下脚步:“好险!多亏了纪小公子。”
纪晏书得意地笑了笑:“这都是小意思。我师父说,这种前朝密道,最容易设置弩箭机关,只要先试探一下就能避开。”
他继续往前走,时不时停下来观察墙壁上的痕迹,遇到可疑之处便用铜钱试探,一路上避开了不少机关陷阱。
苏衿寒看着他熟练的样子,心中愈发敬佩沈栖雁的学识渊博。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
纪晏书示意大家熄灭火把,低声道:“前面应该就是密道的出口了,大家小心点,别发出声响。”
苏衿寒点了点头,示意将士们做好战斗准备。
他悄悄走到出口处,拨开上面的石板,探头向外望去。
密道出口位于樊城西侧的一座废弃宅院之中,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几名巡逻的士兵在不远处走动。
苏衿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对着身后的将士们做了个手势。
将士们立刻会意,纷纷从密道中钻出,动作迅速地隐藏在宅院的角落里。
苏衿寒对纪晏书道:“纪小公子,你留在这里接应,我去解决那些巡逻兵,打开城门。”
“好!”纪晏书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短匕。
苏衿寒率领几名身手矫健的将士,如同鬼魅般潜入黑暗之中。
没过多久,几声轻微的闷响传来,巡逻的士兵便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
苏衿寒示意将士们继续前进,朝着城门的方向摸去。
樊城的城门紧闭,城门楼上有数十名士兵守卫,灯火通明。
“看来只能硬闯了。”苏衿寒低声道,“大家听我号令,一起冲上去,拿下城门!”
就在这时,纪晏书突然跑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袖:“苏副将,等等!我有办法。”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这是师父给我的迷烟,能让人昏迷半个时辰。我们可以把迷烟扔到城门楼上,趁他们昏迷的时候拿下城门。”
苏衿寒眼睛一亮:“好主意!”
纪晏书小心翼翼地打开瓷瓶,将迷烟点燃,然后用力朝着城门楼上扔去。
迷烟在空中散开,形成一团白色的烟雾,飘向城门楼。
城门楼上的士兵闻到迷烟的味道,顿时头晕眼花,纷纷倒在地上。
纪晏书见状,立刻率领将士们冲了上去,顺利拿下了城门。
他抬手示意城外的江昱白,城楼上的火把立刻晃动起来,发出了信号。
城外的江昱白看到信号,立刻拔出腰间的长剑,高声道:“将士们,城门已开,随我杀进城去,拿下樊城!“
“杀啊!”玄甲军的将士们士气如虹,纷纷举起兵器,朝着樊城冲去。
城门被缓缓打开,银色的洪流涌入城中,与靖王的军队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江昱白一马当先,银甲在火光中泛着冷光,长剑挥舞间,敌军纷纷倒地。
他目光锐利,在乱军之中寻找着靖王的身影。
突然,一道黑影朝着他袭来,手中的长刀带着凌厉的风声。
“将军小心!”身边的亲兵大喊一声,连忙上前阻拦,却被黑影一刀砍倒。
江昱白眼神一凛,抬手格挡。“铛”的一声巨响,长剑与长刀相撞,火星四溅。
他看清了来人的面容,正是沈栖雁在密信中提到的秦峰。
“江昱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祁奕冷笑一声,长刀再次劈来,招式狠辣刁钻。
江昱白不敢大意,凝神应对。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
祁奕的武功路数阴毒,招招致命,江昱白虽然勇猛,却也一时难以取胜。
就在这时,祁奕突然从怀中摸出一枚毒针,趁江昱白不备,朝着他的胸□□去。
江昱白躲闪不及,毒针擦着他的甲片飞过,刺入了他的肩膀。
“将军!”苏衿寒看到这一幕,连忙率军冲过来支援。
祁奕见状,不敢恋战,虚晃一招,转身就要逃跑。
江昱白强忍肩膀的剧痛,抬手将长剑掷了出去,正好擦肩而过。
这时,纪晏书从兜里拿出一个弹弓,朝祁奕眼睛射去,真好命中。
祁奕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捂着眼睛,血流不止。
纪晏书赶紧上前将祁奕绑了起来,丢给其他将士。
江昱白拔出肩膀上的毒针,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肩膀也开始发麻。
他知道这毒针上的毒性不浅,强撑着说道:“继续攻城,拿下樊城!”
说完,他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将军!”苏衿寒连忙冲过去,将江昱白扶起。
纪晏书也跑了过来,看到江昱白的伤势,脸色一变:“不好,这毒针上有剧毒!快,把他放平,我来给他解毒!”
他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和解毒药,快速地在江昱白的穴位上扎了几针,又将解毒药喂他服下。
忙活了半个时辰,江昱白的脸色才渐渐缓和下来,悠悠转醒。
“我……我没事了?”江昱白虚弱地说道。
“暂时没事了,”萧清辞松了口气,“这毒很厉害,若不是师父给的解毒药,后果不堪设想。江将军,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再打仗了。”
江昱白摇了摇头,挣扎着想要起身:“不行,樊城还没拿下……”
“将军放心,”苏衿寒说道,“敌军主力已经被我们击溃,剩下的残兵不足为惧,拿下樊城只是时间问题。您还是好好休息,养伤要紧。”
江昱白看着苏衿寒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纪晏书担忧的表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苏衿寒将江昱白安置在附近的一座宅院之中,又留下几名亲兵照顾,然后转身继续指挥攻城。
纪晏书则留在宅院中,为江昱白换药疗伤。
江昱白躺在床上,看着屋顶的横梁,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沈栖雁。
若不是沈栖雁提前告知秦峰善用毒计,又让纪晏书带来了解毒药,他这次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这个老狐狸,倒是有点用。”江昱白低声嘀咕道,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而此时的京城,国师府的观星台上,沈栖雁正戴着银链银框眼镜,专注地看着夜空中的星象。
镜片反射着星光,让他的眼神显得愈发深邃。
他抬手轻轻拨动星盘,指尖划过冰冷的边框,神色凝重。
“师父,”一名弟子走上前来,躬身道,“樊城方向传来消息,江将军率军攻入城中,斩杀祁奕,但将军自己也中了毒针,幸好纪师弟带来了解毒药,已无大碍。”
沈栖雁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知道了。传令下去,继续关注樊城的战况,一旦拿下,立刻禀报。”
“是。”
弟子退下后,沈栖雁独自站在观星台上,望着樊城的方向。
银链在夜风中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带着不自知的勾人:“小将军,你可不能有事。我还没“玩”够呢。”
夜空中,荧惑星渐渐西沉,太白星则愈发明亮,预示着这场平叛之战,即将迎来新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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