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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不止深渊崖谷长年墨夜,死囚牢狱也刻刻暗无天日,昨夜三更江楼月脚步着火般,飞过街巷翻越屋瓦,终于找到这个危险的地点藏身。
都说危险是最安全的藏身之所,高居第一的魔宫大殿她可没那么自信敢去送死。
这里嘛,肯定有人死得比自己早,也许能一饱眼福。
只好勉勉强强找了个水井钻进去,小心翼翼地试了试杓水木桶的结实度,卷缩身子、脸贴上膝盖地阖眼,应付一晚上。
薄弱的日光微微亮,江楼月已如坐井观天,长久地抬头望天,脊背蜷缩的疲乏、与手腿伤口刺痛的酸涨感,也没打断少女大脑静默的空白。
真想一直躲在这里。
可惜,她也知道,万物安谧的此刻,很快将被搜查的人打破。
她必须有点骨气。
出来后,江楼月意外地“咦”了声。
昨夜本就寥寥几位看守的大门此刻却空无一人,她狐疑地探探头,迂回曲折的牢房,让人仿佛穿梭在晦暗逶迤的溶洞里。
猛地,少女步伐一滞,低头紧抓腰间,那叠短刃却被抢先一步,拎在空中铃铃碎响,咻地一声朝前莽然直冲。
急切的心绪没缓完,江楼月猛地大眼圆睁,健步如飞的紧追突然急转弯,陡然停住,另一种惊愕的失措感接踵而至。
某股强劲彪悍的狂卷风从身后袭来,奋力逃跑的人刹那便被拖了进去,大门哐当一关,惨无天日。
她好不容易从那群赌坊恶徒身上捡到的护身符!
就这么被抢了!
本想着靠这些通行令,欺诈其结群好友为她卖命,毕竟自己可是见了他们兄弟最后一面。
麻烦,这下想端监狱得另觅良策了。
四周黝黑无比,不见五指,无数只魔鬼潜伏在她心里,黑夜总是会滋生狰狞与嘶吼,江楼月瞳孔失焦、眉峰低压。
伸手向前,欲想知道自己所在牢房大小,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是个法阵。
不及少女再三思索,牢房猛地悄悄缩小,硕大膨胀的八平方铁饼,悬挂在她头顶,随着铁链相互磨擦的铮铮声缓缓,铁饼正慢慢下降,挤压得四方木栏咔嚓断裂,摧枯拉朽的劲仿佛能让天穹大地齐齐震动。
挤压一个小姑娘成肉泥自然不再话下。
下方的江楼月眼目不清,只觉四方依旧广袤五垠。
她继续向前踏出一步,不曾想,刺空灌风的长矛立即攻来,江楼月蓦地侧身,岂料身后利剑同时飞袭,呲呲一剑即刻□□少女大腿。
刀剑无眼无情,江楼月不及闷哼,三五剑矛已射至身前,她只好忍痛扭动筋骨,弓身滚动躲避,不料突变陡生,四面八方的刀刃剑柄越刺越多,越击越烈,如蜂丛汹涌群攻,江楼月浑身无不瘙痒刺痛,眼前永远一片黑灯瞎火。
不过三刻钟,她下半身已被几十柄锋刀刺穿,瘫软在地拖拽着,和一滩烂泥别无二致。
少女大汗淋漓,喘息错乱,头裂脑胀得几乎晕厥,牢牢死咬舌头而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她半边脸。
倘若不及时救治,十成必死无疑。
如今她客在他乡,无依无靠,还深陷间谍囹圄,哪曾还有机会?
江楼月准备起身,没料想空中莫名有重物压来,踉跄地又跪了下去,她手过头顶,护住头斜歪脖子,脸色一沉,终于发现自己顶上有个巨大无比的铁饼,每过一秒,她身子就得侧歪一下。
哇靠?
少女立刻重振旗鼓,但满身伤痕的疲倦与疼痛以及嘶哑饥渴的喉口,让她思索的速度三鼓而竭。
空间不行、剑刃没用、泥尘没用……
头顶铁饼下降得倒快了,强大的生欲似乎不再清醒地让江楼月始终能濒临死亡,毕竟所有接触危机的,人人皆血泪洗面、哀天叹气。
她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要逼死自己。
难道不是试探吗?!
监狱没有牢房、没有囚犯,还设了个拓展空间的法阵,对囚徒这么好呢?魔域有这么大发慈悲的人吗?
这么善良还会给罪人万箭穿心?
做人肉饭呢?
江楼月脚步趔趄,攀爬都比走路快,她瘫坐在地,手臂突然碰到了个棍子,质感粗糙,她猛地惊醒。
惊讶的暗笑声莫名从她嘴里蹦出,似在嘲讽自己,又伸手朝前一探,一个同样粗糙的杆子被她握在手里。
江楼月“哈”地一笑,原来她真的被关在牢房里啊。
四周不是无边无际的。
得救了。
她抹了把脸,昨夜额头没包扎的伤口再度恶化,汩汩血水流下脸颊。
良久,黑暗的牢房猛地亮出一簇光,烈焰灼灼的火把被高举,照亮江楼月鲜血淋漓的掌心,她朝前扔去。
张牙舞爪的火舌顿时张口吞噬大门,吱嘎作响的焰火与浓烟一并冲天,江楼月躺在地上,用沾血的裙布捂住口鼻,漂亮圆眼炯炯有神,鲜血的侵蚀让她瞳色越发艳丽璀璨。
木门结实,火势充盈却依旧不足,已成黑炭色的木头咔嚓声源源不断,就无法齐断,没有缺口让她能缩身逃走,江楼月也已无力再去添把火。
而泰山压顶的铁饼与大地却只隔一尺。
铁饼下压剑鞘,刃面突地再度刺穿少女大腿,而后几十次的贯刺从个个方向接连不断,她咬紧牙关,没尝到舌头的鲜血又淌出嘴角,满身泥泞地拖着下半身拼命攀爬。
终于在铁饼彻底落下那刻,冲入烈焰燃烧中!
扑通,一个身子滚地。
少女倒地不起,连抬眼瞧旁边,铁饼的浩然碾地和激荡火焰的熊熊灼烧,都没力气。
她静静躺着,等人说话。
“葵荫尊者……”
果然,一个苍老声音忽远忽近,飘渺又朦胧,她问:“为何不使剑器?”
“因为我又废又笨啊。”江楼月吐息微弱。
这是实话。
不然她为何从小无灵根?
还是遇到师尊后在他掌下嗷嗷乱叫,咬了对方几十口才安上的,不然她岂会次次九死一生?
无内力,又没剑法器诀?
师尊什么都不教,就天天盼她死。
自己在地狱当吊死鬼,不逍遥自在吗?哈哈。
“阁下是谁?请原谅葵荫只能口头参拜。”
“两百年前你发誓与红娘集市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尊者却是想毁约不成?”
江楼月浅笑:“为了寻你,几经波折又有何惧。”
暗想,黑市果然有古怪,不然为何她出现时没一人参拜?
要是她在赌场对峙时说自己是葵荫,群起而攻之,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腥肉腐臭泛滥的酸味充斥鼻腔,江楼月嗅觉失灵都想连连作呕,她脑内耳鸣嗡嗡,知道此刻自己危在旦夕。
如果说错一点魔域的事,或是表情不自然,无疑毙命。
“葵荫尊者昨夜已便被血莜斩杀,你不知道吗?”
江楼月瞳孔猛地一震。
“不要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你个奸细。”
皱纹密布的颓老脸从黑暗中走来,一个响指将烛蜡点燃,又一勾手,直插稚龄少女腿部的些许刀柄猛地连根拔起。
“坦白你的目的。”
“但如果你希望自己被我横切剁碎,扔到血莜的床上,然后被他腌制炮炼,灵魂至此不入地狱,夜夜徘徊魔域苦苦悲嚎,你可以嘴硬到地。”
旧黄腊肉的老脸斑斑点点,死气与衰老已成年累月地覆盖她,脚底蜷缩的人半身都飘在腿部流淌的血泊中,脸色苍白,口唇开合却嗫嚅无力。
老人单挑凤眉,踹了女子一脚,深怕她死了。
良久,见人僵直不动,她只好嫌弃地皱眉蹲下,伸手戳戳,岂知江楼月假寐诱敌,五指成爪猛然刺出,全身的敏捷都覆在这急促的一击上!
苍老的面皮一剥既落,如薄纱轻飘飘向空中,此人居然肤白凝脂、唇红齿白,丑恶不堪的老妇顿时成了个嫣然貌美的俏天仙。
“你!”
美人生怒的表情也是极赏心悦目,她撑还未跌倒,拽紧漂亮仙子还未蜕下衰老的手腕,身子紧紧挨上她,可以说是贴在美人香艳的怀中,呢喃细语道:
“你不用试探我,阴山婆婆,我真是葵荫,我知道您这是疼我,没事的。”
轮到被唤作“阴山婆婆”的女子圆瞳一震,眉心微嗔。
“!”
他们二人关系,魔域从未有第三人知晓,何况是正道之人。
难道密语有误?奸细居然狂妄自大地擅居高堂,真是猖獗放肆!
可葵荫怎会挂着如此数多的刀刃利器,如果说借此随手杀人玩玩确实也行……
但,她有剑诀呀,岂有不敌之人?难不成和她不召剑出诀有关系?
为什么呢?
算了,把人送到情水池自然一见分晓。
虽然婢女从未对江楼月讲起过其他人,江楼月日日逃难,也无暇情去分析魔域八尊或其他什么的关系。
对葵阴的伪装已经能把她累得够呛了,当日婢女可是连连说了半个时辰,她必须全心贯注,才能一字不差地及时默背下来。
但她查看葵荫的暗恋日记时,把书封也细细察看了番,发现正背都有大批划痕,细致一摸,正面是个老妇,背面是个美人胚子,江楼月当时没当回事,如今幡然醒悟。
脑子果然还是得用来记点东西。
“我有遗言,婆婆。”
“你居然之前就负伤了?”
对方软语一来,江楼月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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