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宴会(大修)
心动归心动,但洛清夷并不开心。
他一如既往。没有询问“能不能”、“愿不愿意”,而是陈述句,像领导下达指令,只能回答“好的”,没有其他选项。
他没打算给她选择,大概也不会料到她会拒绝。
“谁答应要给你系了?我才不稀罕!”
洛清夷抽出手,连他的表情都不看,直接站起身娉娉婷婷向外走。
门刚拉开一条小缝,便被身后突然伸来的手大力按关。
王允泓贴着她的背,右手仍按在她头顶上方,下巴蹭到她鬓边,将温热的气息吐到她耳畔。
“你还真是……永远都不会让我失望。”
电流一样的酥麻从耳后涌遍全身,洛清夷心跳砰砰,似有鼓擂。
这是二人从未有过的亲昵举动。
相识七年,二人私下见面次数并不多。他不论人前人后永远端方持重,对她从未有过逾矩行径。
他们就像相交多年的老友,聊的话题大到政策民生,小到市井见闻,但从不曾谈及过任何牵扯感情的话题。所以连与他十分相熟的冯啸康,都没能察觉到他的心思。
陌生又久违的悸动,遥远到洛清夷几乎忘了,这种男女之间摩擦出的火花是如此奇妙,令人着迷。
可理智告诉她,他们并不合适。
正在她不知该如何回应时,雁鸣在外敲门禀报:“姑娘,华琪华管事到了。”
本以为王允泓会就此松手,谁料他左手从背后环到她身前,右手也从门上撤下,直接把姿势从贴着变成了拥着。
二十岁男子的气息张扬且霸道,沉香混合着淡淡龙涎香充斥进鼻腔,洛清夷不自觉心脏发紧,呼吸都停了一息。
怔愣间,蜷缩的指尖被打开,手心里塞进个东西。
是那枚龙纹玉环。
他下巴仍贴在她耳畔,语气轻柔而笃定:“我等你心甘情愿为我系上的那天。”
不等洛清夷回应,王允泓忽而直接放开她。他后撤一步,伸手拉开房门,脸上已然恢复一贯的亲切与温和:“洛妹妹快去忙吧,无需特地招待本王。”
猝不及防的亲昵,猝不及防的变脸,让洛清夷恍惚的神智瞬间归位。
他如此收放自如,好似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神色坦荡又从容。
只有她那咚咚狂跳的心脏,似在嘲讽着她一个吃过见过的人,居然被这点点暧昧举动弄乱了心神。
洛清夷再次不爽,看来是空窗期太久,是该找个男人来调节下了。
她重新扬起灿烂的笑容,落落大方问:“大殿下方才说什么?你知道的,我左耳受过伤,听不大清楚。”
如愿看到王允泓松怔的表情,洛清夷的笑容都发自内心了。
她接过雁鸣递来的新团扇,大步离去,没再给他一个眼神。
直到下了一层楼,雁鸣才小声问:“姑娘,发生何事?”
洛清夷思绪尚未理清,只说:“回头再说,先忙正事。”
雁鸣跟了她五年,对照前世算是董秘。但这个时代没有秘书一词,所以外人都叫她雁管事,想托洛清夷办事,都要经过她的手。
五年相处的默契,让雁鸣在开门又关门的反常中察觉异样,故而出言试探。
洛清夷若无事,便会用拒绝的方式让她安心;若有事,便能以此为由借故离开。
洛清夷顿了顿,又朝她投了一个褒奖的笑容:“做得很好。”
雁鸣平日不苟言笑,闻言羞涩浅笑了下,说:“华琪早就准备好了,郁檀和芮紫那边也与宾客聊的差不多了,咱们下去吧?”
*
所谓的“华琪华管事”,实际只是洛清夷为“华夏”推到台前的一个幌子。
传言说遥远西方有鬼奴,乃恶鬼后裔,面色如墨,肤色如炭,头发卷曲,手长脚长,健步如飞。
大瀚相较他国来说,已属于“文明社会”,早已没有明目张胆贩卖奴隶的事了。但吐蕃国和一些番邦国家,贩卖奴隶仍旧跟贩卖牲口一样常见。
又因鬼奴是“恶鬼后裔”,地位连牲口都不如,甚至为防与“恶鬼血脉混淆”,被贩卖到各处的鬼奴还会被提前阉割。
洛清夷第一次听闻便心叹,看来黑种人在这异世,也没能逃过被贩卖的命运。
大瀚人最重名声脸面,道德感极高,所以买卖异国奴隶的情况并不常见,多是番邦商人带着奴隶来大瀚行商。
洛清夷偶然遇到那双“鬼奴”兄妹,妹妹病得奄奄一息,主人便想丢弃了。哥哥跪在旁边磕头,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不肯松开妹妹的手。
那一幕触动了洛清夷,便将二人从番邦商人手里买了下来,哥哥取名华盛,妹妹取名华琪。
兄妹俩都不会说瀚话,常见的番邦语也说不了几句,便只能干些打杂的事儿。直到洛清夷需要个外邦身份做生意,才想到把华琪推到台前当幌子。
语言体系完全不通,即便有心人把华琪抓走逼问也没用,绝对安全。
今日这场宴会的主要目的,便是为华锦纺织招区域经销商。
以往,华锦纺织是采取接单制作和直接卖给商贾的销售方式,她而今打算以区域经销的方式重新制定销售模式。
这场宴会筹备了三个月,邀请了各州府的望族和豪绅,包括大瀚周遭诸小国和外邦商人。
洛清夷带华琪来到宽阔的一楼大堂,立即就被人簇拥起来。或谄媚讨好、或谦逊礼貌、或亲近热络,她如众星捧月般立于人群中央,回应着声声寒暄与恭维。
“诸位实在是谬赞了。”
洛清夷笑靥如花,“你们知道的,华管事听不太懂瀚话嘛,我能跟她聊上几句,所以才来凑个热闹。你们可别害我喧宾夺主了啊!”
她陪同华琪到芮紫、郁檀身旁转了一圈,二人对华琪说了两句谁也听不懂“鸟语”,只为应付宾客。
洛清夷佯装寒暄:“听闻郁厂长手底下管着上万人呢,可真叫人敬佩!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怎就如此能干呢?瀚话还说得这么好,又会西蜀话、南诏话。我今日能与郁厂长结识,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郁檀已然笑僵的嘴角直抽抽。
老大你说瞎话都不眨眼的啊?我就是瀚人,瀚话说得当然好了。西蜀话、南诏话只是因为建厂招工才渐渐能听懂一点,哪里算得上是“会”啊!
洛清夷给了她一个鼓励笑容,引着华琪去入座,把人群重新抛给二人。
郁檀跟洛清夷虽然早,但只在她身边呆了一年就被派出去了,而后常年在各个纺织厂里泡着,对她如今的行事风格实在有些应付不来。
但人群直接簇拥过来,根本没给她机会胆怯。
“郁厂长可真是年轻有为!”
“郁厂长瀚话说得真好,我都听不出来番邦口音呢!”
在一声声恭维声中,郁檀神奇地接受了自己的人设。
那个被困顿生活打击磋磨到跳河自尽的女子,对她来讲,遥远得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现在她是“番邦商人”郁檀,华夏集团旗下华锦纺织厂总负责人,管着上万工人,瀚话说得很好,懂西蜀话、南诏话,今日来此,诚招各地经销商。
不久后,郁檀站到楼中央的表演高台上,请宾客们入座,热闹的人群才去往各自的位置。
“洛清夷。”
洛清夷正准备去她的上座,忽然被人叫住。那声音清清淡淡,一听就知是谁,一如他那个人。
回头看果然。
穆丞辰身形清寂,肤白如霜,是那种雌雄莫辨的好看。奈何他性子冷得像山巅万年不化的冰雪,浑身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太过严正冷淡,便破坏掉了那份纤弱感。
可谁叫他爹是吏部尚书,掌管官员选拔、政绩考核等事务,掐着多少朝臣的仕途前程。他自己也够争气,在去年科举中高中状元榜首,未来光明璀璨。所以任他态度如何冷淡,也没人敢挑剔半个字。
“怎么见了人都不打招呼?”
穆丞辰今年也不过十九岁而已,端得一副学习委员的模样。他神色平淡,话语听着是在质问,但语气丝毫没有斥责之意,反倒透着亲近。
只有熟悉他这冰山般性子的人才知晓,对这个古板到近乎迂腐的家伙来说,主动开口打招呼,着实是十分亲切的表现了。
但洛清夷满不在乎,目光挪到正跟他客套的孙纲身上,阴阳怪气道:“穆大人还是离我远些为好。人家孙公子说了,与我这等纨绔交好的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穷书生和只通拳脚的粗人,绝非端方之辈。穆家清流传家,可莫要被我这个不学无术之人坏了名声!”
见穆丞辰投来错愕的目光,孙纲真想给这小姑奶奶跪下了:“哎呦洛大姑娘,您可饶了我吧!要不你干脆打我两巴掌,把这口气出顺了得了!”
“嘁!凭什么赏你?”洛清夷白他一眼,转身就走。
穆丞辰不再理会孙纲,紧随而去:“发生何事了?”
“你瞧我头上这支孔雀翎钗子没?原本与我手上的扇子是成套的,叫他给我扔水里去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