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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景儿坐在棋桌上,双手抓着裤管,用力攥了一下。
她抬头看对面的女人,对方是一位名副其实地棋协候补大师,等级分高达1700分。
这是理论上,她第一次和等级分高的人对弈。
虽然她在app中等级分2100分,可大家都知道,软件里的等级分都比实际中虚高一点。2100分的水平在现实生活中可能只有1700分左右,更别说她的等级分大多数都靠快棋撑着,慢棋只有1400分。
江景儿咽了口气,心里也有几分雀跃。
按照棋协的规则,只要她在线下有过对弈,她的等级分就会实时变动。
如果赢了眼前这位候补棋协大师,那她的序列会瞬间从5级棋士提升到1级棋士左右。
江景儿深呼吸......她怎么可能不想要特级大师称号?
而这个称号只有参加各大比赛一步一步拿到手,可以说,今天的比赛是她成为“特级大师”的第一步。
分割线外,尘安眼睛紧紧地盯着“江月儿”所在的棋桌。
她的视线中,“江月儿”的腰慢慢挺直,很快就像是峭壁上的松树一般坐着。
江月儿的气质顷刻间变化了,尘安盯着这个熟悉的背影,认定她就是江景儿。
尘安没有兴奋,而是抬手换来维持现场的保安,指了指二楼那边围观的人群。
因为这场比赛有木瑟林在,许多人都停下了对局围过来。
噪音有点吵,她害怕打扰江景儿思考,示意保安去维持秩序。
等确定二楼这边几乎听不见说话,她才把视线放回棋盘上。
米勒娃问道:“怎么突然要加奖金?”
尘安没有回答,而是望了一眼对面那个高个子女人。
苏晴......江景儿的订婚对象。
她再次瞥了一眼对方中指上的戒指,心口又是一疼。
尘安不觉得江景儿喜欢这个类型,她应该喜欢的是可爱一点,稳重一点,而不是像苏晴那样看起来轻浮,还对国际象棋懂都不懂的女人。
她不是看不起对方......只是她不相信江景儿味口变了。
要问为什么她笃定江景儿变了,因为10年前......江景儿明明喜欢她。
她这号人,才该是江景儿的对象。
而在江景儿喜欢的这号人里,她最优秀。
尘安抿了抿唇,“当然是为了我的国家未来。”
她敏锐地发现江景儿驼下了腰,明白对方应该解决了对手。
第二场是瑞士轮,前两局单败,第三局开始三局两胜,先拿到3分者进入淘汰赛,每局结束有5分钟的休息时间。
江景儿没时间过来,尘安便走到苏晴的身边坐下。
苏晴瞧着二郎腿,脑袋盯着赛场那边,只用余光瞅了她一眼。
自从成为女王,尘安还没被人这样轻视过,本来她该生气,可心里现在却是紧张......
“保温杯里是牛奶吗?”之前拧开的时候,她嗅到了一股甜甜的气味。
“蜂蜜牛奶。”
......江景儿还是喜欢那个。
她抬头看苏晴,下意识说道:“她更喜欢用厚乳兑的。”
之所以这样确信,是因为她以前放的就是厚乳......30块钱一升,500毫升的保温杯每天她都会倒满,然后放满满一勺蜂蜜。
那段时间江景儿为了调养身体在喝中药,每当对方捏着鼻子喝完,她最喜欢看的就是江景儿对她撒娇,然后她哄小孩一般拧开瓶盖,看江景儿幸福地喝着牛奶,最后嘴唇上裹上一圈白色的泡沫。
每到那时,她就会用纸巾帮对方擦干净......江景儿的嘴唇隔着纸巾摸也很软。
说起来......江景儿的初吻,还在吗?她们......亲过了吗?
“厚乳?”苏晴皱起眉头。
她以为对方不知道,“厚乳就是...”
“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厚乳。”苏晴扫了她一眼,“你以为谁家都把厚乳当成牛奶喝吗?”
这句话让她一愣,尘安连忙挥手,“不是......”
“什么不是什么是?我老婆要比赛了,你能不能安静一会?”苏晴再也不看她,撑着脑袋打量会场。
尘安说不出话,左肩忽然被拍了一下,“你们在说什么(英语)?”
“一些小事(英语)。”尘安失落地低下脑袋。
“你是不是和moon认识(英语)?”
“差不多(英语)。”尘安惨惨一笑。
“你要的东西。”这时一个人从身后来。
尘安看向自己的助理小鱼,“谢谢。”
“天呐尘安,这该不会是那个梨花木制作的国际象棋棋盘吧(俄语)!”米勒娃吓出了家乡话。
尘安嘘了一声,却发现刚刚的动静并没有让苏晴转头。
小鱼走到她们对面,擦了把汗,“你到底要这个做什么?你不知道你家那边堵车堵得要死吗?死沉,我还是坐地铁来的。”
“她要送给她的心上人(英语)。”米勒娃冲着小鱼喊。
尘安用眼神斥责了对方,害怕被苏晴听见。
小鱼歪了歪脑袋,眼睛亮起来。
尘安摇头,“先看比赛。”
“尘安。这个棋盘是你第五冠时拿到的奖励吧(英语)。”
“嗯。”
“你不会要送给moon吧(英语)。”米勒娃晃了晃她,“你不要乱来(英语)。”
“这是我该给的(英语)。”尘安从摇晃中钻出来,“没有她,就没有我现在的成就。不如说,这是我欠她(英语)。”
第五冠那年,世界棋联通过了中国的申请,准许这一届国际象棋世界冠军赛在国内开办。
巧的是,那一年八冠棋王复出。八冠王也是一位传奇,据说是因为拿冠军拿的太多,觉得没意思,才退赛那么多年不参加世界冠军赛。
这一年网上看好她赢的人很少,甚至国际棋联可能是想让她在本国落个惨败,才通过了中国的申请。
那年国家在她身上压了很大的赌注,这个梨花木棋盘就是国家给予优胜者的奖励。
当年尘安对自己也没多少信心,可一旦知道赛场在国内,她就知道绝对不可以输了。
如果输了,她下去怎么面对景儿?
她是为了让江景儿高兴,才拼尽全力应下的第五冠。
她要的只是胜利不是棋盘,再好的棋盘,对她来说也仅仅只是棋盘。
可如果这个东西能让景儿高兴,她乐意送出去。
尘安抱着棋盘看向赛场,江景儿刚好站起身,和对面握手。
“感谢对局。”
......“你好?”眼前的棋协大师露出些许不耐烦的表情。
江景儿这才回过神,连忙伸出手来,“对不起。”
“没事。”
这下,她就以3:1进入了最终的淘汰赛。
整场比赛她只输给了一个人,那就是已经在赛场外角落坐着的木瑟林了。
她朝着那边看......木瑟林身边有一群拿着明信片的少女,少女们正和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木瑟林脸上一直带着淑女般的微笑,对她们的话都一一应下,最后摊开1只手。
“5块钱吗?”女孩子们露出惊醒的表情。
江景儿看懂了,这原来是在要签名。
“Of couse not.Fifty dollers.”木瑟林摇摇头。
50美元?!
300块钱一份签名?
江景儿没忍住朝那边看去,木瑟林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看过来,“你也要?”
“不不不。”
江景儿还没富裕到可以花50美元买一份签名,她逃到苏晴身边,把自己朝沙发上丢下。
一下子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灌了一口,目光随机被桌子上的一面棋盘吸引住。
好漂亮的木头,还有股香香的气味。
她们家从前有一把祖传的梨花木椅子,她立刻就认出这个棋盘的材质用的是梨花木。
江景儿面色一沉,盯着棋盘不说话。
尘安坐在对面立刻兴奋地说道:“这是奖励。”
“呵。”她冷笑一声,没理尘安,望向了米勒娃,“木瑟林太强了。”
在2:0的时候,她最害怕的事发生了。
接下来的一场比赛是木瑟林。
前三场比赛,她一直为自己很快就战胜对方而沾沾自喜,下不过米勒娃,下赢这些棋协大师还是没问题。
她没退步......可没当她和败者握手,余光中都会撞进一个靠在柱子上看杂志的女人。
如果说第一句她只用了4分钟战胜对手,那木瑟林最多只用了3分钟战胜对手。
再考虑对方用光最后一秒的情况,这就代表着木瑟林步时可能只用了几十秒......
这是什么概念?
倘若一场比赛她们用了40步,考虑到摁棋钟移动棋子的必要时间,这意味着木瑟林几乎没有思考,就赢得了胜利。
“请淘汰赛选手按照位次进入赛场。”广播里响起播音员的声音。
江景儿还在听着米勒娃和尘安七嘴八舌对她灌输战术,可这几分钟实在无法改变什么。
她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朝赛场走。
这时,她的衣服被拽住,苏晴担忧地盯着她,“不要太勉强自己。”
“what are u talking about?”米勒娃走上前,瞪了苏晴一眼,“come!u must do u bset to take victory,almoust the enemy is Muselin!”
“这是,尊重。这是,给予对方,自己,的尊重。”米勒娃用着极度别扭的中文对着苏晴说道。
“好了好了.....”尘安像个大尾巴狼一样插在米勒娃和尘安之间,“加油,这边我来看着就行。”
“呵。”江景儿冷笑一声,拽住苏晴的袖子,给她拉到身边,“我做不到,就和米勒娃说的一样,我只有全力以赴,才是对对方和自己的尊重。而且你不用担心,快棋而已,我不会有事的。”
苏晴的视线瞟向米勒娃,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江景儿觉得苏晴并不知道,因为对于苏晴和奶奶来说,她的身体比一切都重要,哪怕是这场胜利。
可是,对于任何棋手来说,没有什么比胜利更加重要,即便代价是自己的身体。
江景儿吸了口气,淘汰赛第一场是熟人,对方曾经在第二局时输给了她。
“我不会再输了。”桌对面的人昂着脑袋,仿佛之前只是轻敌。
江景儿微微一笑,“我也会尽力战胜你。”
4分钟过后,江景儿伸出手,“谢谢。”
“你很强。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她说着看向已经休息了有一分钟木瑟林,“有才无德的外国女人。”
这位棋协大师已经认定了木瑟林会是冠军。
江景儿这样想着,胸口那个地方涌出一股冲动。
......一种名为,证明自己的冲动。
......
十分钟后,赛场的桌子已经被清空了,足足一百多平的会场,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张桌子摆在中央。
桌子边上架起了一台摄像机,工作人员在边上调试着智能棋盘和摄像机。二楼休息区的屏幕上正时事转播这场比赛,木瑟林文静地坐在棋桌对面,冲她微微一笑。
赛场外的观众七嘴八舌。
“我以为决赛会是王军对木瑟林。”
“其实秦月也不是不可能。”
“那总该会是张宇航了吧。”
“江月儿是谁?”
“600分的五级棋士是怎么进入决赛的?这场快棋不是有3位棋协大师,一位棋协候补大师参赛吗?”
所有人似乎都对她这位黑马的身份感到好奇。
江景儿抱着胸,心跳得有些快。她看了一眼左手上的智能手表,心率有些快了,太紧张对心脏的负荷会有些大。许多人其实觉得情绪根本影响不了身体,被气死也是无稽之谈。
实际上情绪对身体的影响其实很大,最明显的就是阑尾炎这个病......大多数人忽然得了阑尾炎,其几天前甚至几分钟前一定经历过大喜大悲。
身体越不好,就越会察觉到情绪对身体的影响,而到她这个程度......一时急火攻心,是真的可能要了她的命。
江景儿深呼吸......用力坐到木瑟林对面,“选个面吧(英语)。”
“我选正面(英语)。”
硬币正面朝上,木瑟林是白方开。
江景儿握了握拳......
“准备好。”
“可以摁棋钟了。”
江景儿摁下白方棋钟。还没有反应过来...啪!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一秒钟后,她才意识到,在开始的瞬间木瑟林走了一步并且摁下了她的棋钟。
江景儿连忙冲兵。
啪!
又是在她刚动完棋子,木瑟林就立刻回以一手。
江景儿抬了抬眼睛,对方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她咽了口唾沫,手忙脚乱。
第一局忽然就结束了,江景儿瞅了一眼棋钟,她用光了三分钟的步时,而木瑟林却仅用了约莫30秒。
“不要怕。moon,你也要尽快摁棋钟,不要让木瑟林用你的时间考虑!”
她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快棋里,即便是一秒钟也是难得的考虑时间。木瑟林只是走一步不会错的棋,逼她长考,再趁机用她的步时想棋。
第二局,江景儿缩短了思考时间,可木瑟林的攻势依旧让她应接不暇。
她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尘安就是一直和这样的人对弈吗?
她真的不相信这样快地走棋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她想问木瑟林真的思考了吗?
......回应她的是自己越来越长的思考。
进攻不了......无法打开对方的防御。
她的马没有落点,兵无法前进,象被自家兵牢牢地锁在底线,后看上去可以走到任何地方,可不出两手,就会被赶回来,还约等于帮对方走棋。
“时间差不多了。”木瑟林忽然指着她的棋钟。
江景儿这才反应过来,她只剩下了30秒。
她连忙随便动了一个不会出错的棋子,可接下来,木瑟林竟然就顺着这个棋子进攻了起来。她强行送了一个兵,而在对方这个兵送掉后,她看似无懈可击的防御竟然错漏百出。
她的轻子重子就像是丢在狗面前的骨头一样被蚕食殆尽。
时间走到最后一秒之前,江景儿忽然想起国际上对木瑟林的评价:弃子艺术家。
“第二局。木瑟林胜。下一局5分钟后开始。”
江景儿喘了几口气,站起来,脑袋有点晕。
她连忙再呼几口气,可这时,眼前却冒起一阵金星......
“Are u right?”有人在她耳边问道。
这时一个急切的声音撞到身边,“景儿!”
一阵天旋地砖,她整个人跌进一个怀里。
这个怀里又暖又香,江景儿一时间有种回家的温暖,她情不自禁用脑袋蹭了一下对方的胸。
好香的气味,可比起嗅觉,更舒服的还是后脑勺上柔软的触感,就像是整个人躺在灌满水的气球上,她情不自禁又蹭了一下。
“快,喝点水。”奶香味凑到嘴唇旁边,她连忙灌了几口蜂蜜,眼中才能看清东西。
眼前是尘安。
她连忙钻了出来,心口那个地方又疼了一下。
这时苏晴才跑过来,不可置信地盯着尘安。
江景儿看看苏晴又看看尘安,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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