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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2
酒楼后巷又窄又暗,半个人影都没有。
季明礼拔腿就跑,拐过两条街三条巷,终于喘着气停在一家铺子前。
"听泉阁"。
之前路过时他就瞅准了这地方,就等着甩开杨砺过来,这才有了酒楼那一场戏。
季明礼大步迈进店内,目光扫过满架奇珍异宝,径直走向柜台。
柜台后坐着个八字胡中年男子,正噼里啪啦打着算盘。见人来了,头也不抬道:"客官随便看,小店应有尽有......"
话没说完,季明礼手一翻,掌心稳稳托着一物,轻轻按在柜台上。
算珠声突然停了。
八字胡盯着柜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柜台上躺着一枚玉扳指,用料上乘,雕工精细。
"公子要当这枚扳指?"
"开个价。"季明礼指尖点了点台面。
掌柜的用绒布掂着扳指,掏出寸镜细细查验。
末了,放下东西,谄媚笑道:
“公子是死当还是活当?”
"怎么说?"
“死当五十两,钱货两讫。“掌柜伸出一个巴掌,
“活当二十两,来赎时您付我五十两,一月期。”
季明礼后槽牙咬得咯吱响,他在边关带兵,一年俸禄不过八十两,这黑心掌柜一进一出竟吞他近半年俸禄。
"死当。八十两。"他五指按在柜台上,"上等和田玉,店家只赚不赔。"
八字胡把扳指往前一推:"客官说笑,五十五两顶天..."
见季明礼拧眉不悦,立刻道:"除非您和我们东家亲自谈,不过,要等上些时日,我们东家如今不在落鹰县。"
"等个屁!"
他就是换钱跑路,不离开这落鹰县,一刻都不敢掉以轻心。
杨砺如今给他的,都是金银珠宝,带在身上十分惹眼,也就这个玉扳指,小巧玲珑,看不出来。
况且,那山匪将自己囚在山上,下次想再下山不知猴年马月。
季明礼将扳指往前一推,"银票拿来,五十五两就五十五。"
当了扳指,季明礼快步穿过两条街巷,来到一处牙行,路过嚎啕大哭着卖儿卖女的农夫、讨价还价售卖鸡鸭的商贩,直奔最里头的马贩子。
马厩里拴着三匹瘦马,季明礼上前仔细去看,大失所望,这些马背脊凹陷、眼眶流脓,还有一匹正颤巍巍噗噗拉着稀。
"这哪是马?"季明礼怀疑,“骑到半路,是它驮我还是我驮它?”
卖马的小贩见他目漏嫌弃,转身要走,赶忙拽住他袖子道:“公子可是马买?我这还有一匹上好的宝马。”
季明礼不动声色撤回衣袍道,“何处?”
那马贩子左右张望后压低嗓子,“公子随我来。”
二人转过马厩,掀开后方草垛,露出一匹被铁链锁住四蹄戴着皮笼头的黑马。
看到那马的瞬间,季明礼心头一震,竟是一匹被剃了鬃毛的军马!
季明礼一手扣住马贩手腕,“这马哪来的?”
“疼疼疼!公子饶命...”马贩子疼得龇牙咧嘴,不住求饶,“在、在在...在分阳关买来的...断了断了...”
季明礼手上再加三分力,怒斥道:“说实话!”
“真是买的!从个伤兵手里买来的!”
马贩子鼻涕眼泪糊了满脸,“那老兵缺了条胳膊,说是营里退下来的...”
“休得胡说!这马肩高蹄健,正值壮年,且军规森严,战马除非战死,绝无退役。”
马贩子吓得普通一声跪地:“千真万确啊爷!分阳关破,吕参将战死,无兵救援。剩余残兵全部退守关外风砀山,那些士兵缺衣少穿,只偷偷卖些东西果腹,这马真是买来的。”
季明礼脑中"嗡"的一声。
分阳关破,固然是他寡不敌众,但,最终原因,是那本该每月抵达的军粮,足足断了半年。
他数次派人催要,都空手而归,个个面如死灰:"大人,粮仓...是空的。"
战士们经常饿着肚子打仗,如今关破,怕更是艰难。
季明礼摸着袖袋里的银票,眼神一狠。
“你可知,贩卖军马可是死罪!”
...............................................................................
季明礼刚踏进酒楼门槛,身形便是一滞。
杨砺正坐在大厅最显眼的位置,指尖闲敲着茶壶盖,似笑非笑道:"呦,吕参将这是逛回来了?"
"......"
季明礼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脚步却分毫未乱。
“寨主怎的移步下楼了?”
“这不是候不着人,“杨砺慢条斯理地撇着茶叶,”只好下楼来迎了。”
季明礼面不改色,直接坐到一旁,拿起水壶,给杨砺添上茶水,道:“我衣衫沾了油腥,清洗不了,就去街上看看是否有合适成衣。”
“哦?那吕参将可买到合适的?”
“...未曾,我的钱财都买了药材。结账之时,囊中羞涩,只得折返,耽误了时间。”
话音刚落,杨砺突然“噗嗤”笑出声来。
季明礼只觉脊背冷汗直冒,莫不是这山匪觉察出了什么?
“我的错。”杨砺笑够了,眯着眼眼道:“竟忘了给吕参将备些银子。”
这一声声"吕参将"叫得季明礼寒毛倒竖,像是勾魂使者的催命符。
一张银票轻飘飘落在季明礼手边桌子上。
"吕参将,这些可还够使?"杨砺指尖在银票上点了点,"正好...五十五两。"
!!!!!
季明礼喉间突然发紧-----这张银票竟然与他刚才当玉扳指的同属一家钱庄!
他手猛得收紧,一抖,茶盖差点掉到地上。
......
......
“多谢寨主。”
他指尖按住银票缓缓拖向自己,在杨砺鹰隼般注视下,将银票收起、叠好,放入袖袋。
杨砺突然起身,道“走吧”,季明礼不知杨砺要带他去何处,只得老实跟上。
长街喧闹,杨砺背着手闲逛。
季明礼早没了逛街的兴致,拧眉与其并肩。方才这山贼的反应,怕是自己那些小动作已经被察觉。
思绪翻涌间,忽觉身侧人停了脚步。
季明礼疑惑抬头----如遭雷击!
听泉阁!
这厮带自己来了听泉阁!
季明礼正胆战心惊,铺子里突然迎出个八字胡。
"寨主!"那人笑得像朵菊花。
寨主?寨主!这八字胡居然是鹰沟寨的!那他口中的东家不就是杨砺!!!!
季明礼浑身血液瞬间冻住。
好家伙!这不就是偷了主人家的东西,转头又卖给失主,还被抓了个现行!
季明礼一张脸白白青青、红红绿绿、冷汗直冒。
他同手同脚地蹭进店铺,屁股刚挨着板凳就差点弹起来。
那桌上躺着的,可不就是那枚玉扳指!
人赃俱获,无法狡赖!
季明礼眼皮一掀,索性也不装了,慢条斯理把扳指套回拇指,末了还用指腹擦了擦玉面。
“吕参将,说点什么吧。”杨砺挥退八字胡,慢悠悠道。
季明礼拇指摩挲着扳指道:"聘礼既给了我,便是我的。当了、扔了、送人了,也是我的事。"
杨砺挑眉,“......原来吕参将是如此想的。”
“不然呢?”不换成银票,怎么买马,怎么跑路。
“自然不能!你既然是我夫人,要多少钱财只管开口。”顿了顿,他压低嗓音道:“唯独这聘礼,再敢典当试试。”
“如此......”季明礼直视他眼睛,不怕死道:“先拿一千两花花。”
.......
杨砺突然大笑,季明礼被他笑得心里发毛。
只见杨砺从袖中甩出一叠银票。
季明礼伸手接过,慢慢一张张数起来。
越往后,数钱的动作越快,喉结接连滚动,最后抖着手道:“真、当真给我!?”
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
一千两一张的银票,足足二十张!
这人随身便带着两万两银票!
两万两,那可是两万两!
寻常百姓四口之家一年也就十两的开销。
他们抚标营三千将士及马匹盘用,一月不过3000两,还时常克扣,这山匪随随便便便掏出两万两!!!
季明礼手抖得厉害!
哗啦啦的钱票如天籁之音砸的他头晕目眩,他抖着腿站起来,噗通一下站立不稳,险些当场给这尊财神爷行个大礼。
杨砺一把捞住他胳膊,却摸到他颤抖不止。
“这么激动?”杨砺发问。
杨大财主是真的不解,不过区区两万两,就能让这人反应如此强烈。
“这、这、这!”
咳,啥也不说了,他栖身上前,突然揪住对方领口,发狠似的啃上去。
他真是蠢笨,杨砺是谁?
他可不就是一尊活着的财神爷?!
怎么先前净想着如何逃跑?
不如趁着这人对这张脸还有兴趣,搞钱才是正事!
他不是原主,没读书人的礼义廉耻,他只想到他那饱受极寒的兄弟们,为了钱,这点罪,不算啥,他连脑袋都掉过,还怕掉节操?
两张嘴撞得生疼,他睁着大眼珠子,睫毛蒲扇一般扇个不停,本就好看的桃花眼因为激动盈满两汪春水,哗啦啦流淌到杨砺心尖尖上。
季明礼用手紧紧攥紧那厚厚一叠银票,胸腔里那颗心咚咚狂跳,活像战场上催命的进军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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