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春天

　　遇见小谷是一件集合诸多巧合的事。
　　对林栀来说当然算幸运。
　　事情要从车抛锚开始。

　　她们刚下高速公路，往落西山开去的路上，引擎时强时弱，林栀的右眼皮也总在跳，终于，车子坚持到停到路边便熄火了，像是既定好的巧合。
　　林淑霞当即叫个拖车，把车给拖走，转头又叫来了山里的小姨。

　　大车比小车先来。大车一过，剩下了一堆行李和行李中间的林栀。

　　林淑云见到母女俩第一反应是来流浪，不，准确是看到林栀时，想法才冒出来。
　　几个行李箱堆在一起，林栀蹲在中间，站起来时，手里捧着仙人掌，脸颊也是红扑扑的。
　　才见着的第一秒就惊呼出声。
　　听到声音，林栀的注意从地上的蚂蚁移开，抬头看向逆光走近的两位。
　　波浪卷的轮廓，和一根豆芽菜。
　　落西山的阳光根本刺眼不讲理，热得汗水不停。林栀仍旧蹲在地上，抬手挡在额头上，向上回应了声。其实没认出来是谁，只是本能听见名字应了句。
　　对面的女人听到回应，又接着问：“你妈呢？”
　　酸涩的视线在这句对话后变得清醒，波浪卷的轮廓明媚惊艳，林栀终于意识到对面的人是她的小姨。她舔舔干涩的嘴唇，指了个方向，“那边。”
　　白杨长得旺盛，林淑霞在阴凉地找个小石墩，墨镜下看不清目光，不过从头颅的方向也知道她从没往这看。
　　他们走到石墩的跟前，淑霞摘下眼镜，看到淑云。

　　亲姐妹手挽着手坐上车，林栀和豆芽菜，也是她的表弟周溪，挤在无法分出一厘米空间的后座。
　　车里开着空调，夹在周溪和行李箱中间让林栀不自在，动不可大动，连大口呼吸亦是奢侈。
　　通往家里的路宽敞而又曲折，林栀大口猛吸一口，拐弯后，胃里翻江倒海，坚持了几秒，下车吐了个干净。
　　小姨拍着她的背，问旁边拿着水的林淑霞，“小栀还晕车啊？”
　　林淑霞也纳闷，把手里的水递给蹲在地上的林栀，想到几个小时前，她在车里一直吃的画面，摇摇头，“不晕啊。”
　　林栀漱完口，周溪递来一张纸。
　　擦完嘴，林栀蹲在路边发发懵，思考有可能成为罪魁祸首的食物，忍不住又干哕了会，也没想明白。
　　几人才再次出发，林栀坐上了副驾驶。窗户敞开，风刮得嗖嗖，舒服不少。
　　窗外远处绿草旺盛，有零星几只牛羊，林栀也是过会才知道这里的红绿灯有些不一样。

　　她记得清楚，车开到树开始变秃了，视野更加开阔的时候，小谷出现了。

　　“滴滴滴——”
　　几声急促的喇叭促使林栀睁开眼，车子稳稳停下。
　　透过玻璃是大片的羊群，末尾跟着个老汉，悠哉悠哉，看看羊群，再拿着手里的饼啃两口。
　　后面的人着急，又滴了几声。
　　那大爷扬了扬手里的鞭子，慢声道：“急不得，急不得……”
　　一长串的羊群，林栀都看懵了。
　　后排林淑霞靠着窗，拿着手机一顿拍，拍完感慨：“养羊的人现在真的少见。”
　　“可不是嘛，想我们之前，”林淑云指着羊群说：“羊群一过，遍地的羊粪。”
　　“然后踩了一脚。”
　　林淑霞和林淑云异口同声，想到之前的囧事，忍不住一起笑起来。
　　林栀没见过羊群，不知道羊群翻过的场景，满眼的白色，像冬天的白雪，稀稀拉拉，总要留些缝隙。
　　她侧着头看远处草地。
　　不过，羊叫中参杂些熟悉的旋律，声音越来越近，她转头往后看，几个骑单车的少年。
　　他们放着音乐，也被挡在羊群之后。
　　风灌进他们衣服里，扬起一道肆意的弧度。
　　最先停下车的人对后面的大喊：“还不关了你那吵人的音乐。”
　　被嚷的男生慢慢停在旁边，音乐也定格下来，林栀也听清那段熟悉的歌声。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林栀默念，目光随着音乐看向他们，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夹杂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
　　一人扯着嗓子说：“你的童年还没过去呢！”
　　“滚呐，一直都在这。”另一位推让了一下，半开玩笑反驳。
　　他也顺着这句话，点点头，然后他们共同往后看，开始一起笑姗姗来迟的男生。
　　过来的人背个吉他，衣服的弧度更轻盈，等放到“盼望着稀里糊涂的童年”，男生的车稳稳停在车旁边。
　　一扇小窗，完整地装下了他们。
　　有一缕头发被风扬起，林栀把手放到脸颊边，却没感受痒的难受劲，她挽起耳边的头发，手自然垂在腿上。

　　“小谷！”
　　驾驶座上的小姨突然开口，惊得林栀垂下的手快速掐紧，快速转向车窗外的男孩。
　　车子和自行车的距离不到半米，在他扭头看过来时，林栀可以确定他们最先对视。
　　几秒，应该是扫一眼的两秒，这是林栀后来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
　　光影照亮男生的大半张脸，尤其是透亮的眸子，像林栀拥有一个猫眼琥珀手串。
　　她突然低头，开始仓促寻找手串的身影。
　　这里的方言外地人听不懂，林栀不常来，家里人也迁就她，说话都是慢慢的，他们一大串的对话，林栀也就只知道男生叫小谷，手串也没找到。
　　等牛羊散开，音乐变成了乡村小路。
　　宽阔的大路一拥而过，地上都是羊粪。
　　最后一声“拜拜”，车子驶过他们，不到八秒的时间，林栀感受不到热烈的气息，连悠悠的琴声都是模模糊糊。
　　落西山的牛羊成群，成了一幅画的调味品。
　　林栀托腮，还是不久之前的样子，但小窗似乎少了点什么。
　　她突然走神地想到了单车和白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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